後出現的這幾具構裝體,同樣銀色的外裝甲上佈滿了華美的曲線與花紋,有一些只是用於裝飾、但更多的卻充滿了奧術的力量——康斯坦丁可以看出那些五光十色的奧術光澤,可以說,這是一件件魔法與元素之力完美結合的藝術品,而正是這些神秘的奧術使沉重的金屬也變得輕靈,如果從外表判斷他們的力量,下一刻你恐怕就會受到致命的損傷。
幾乎毫不費力的,那個方向上一根石雕的大柱便被揮過——戰錘的風壓居然在石頭上構造出一個楔形的巨口,紛揚的碎石揚起煙塵,但是卻幾乎沒有聽到有什麼聲音。而原本作爲它目標的一個傭兵低吼一聲,連滾帶爬的逃開,完全失去了敵對的冷靜……如果不是康斯坦丁使用的緩慢術,以及銀龍的冰凍在這秘偶身上起到了些許作用,他恐怕已經變成了兩截屍體。
“見鬼,精金和秘銀的合金……這玩意兒即使出動攻城槌也不見得能夠打爛!”另一邊,半精靈克魯克險之又險的閃過一記攻擊,詛咒般的大吼道。
和普通的戰士比起來,克魯克算得上是出類拔萃的了,這個男人攻擊兇猛,腳步靈活,由於長時間生活在生死邊緣,反應也很靈敏,可惜,他手中那柄長劍雖然也燃燒着魔法的光澤,卻完全奈何不得那銀亮的甲冑,而對方手中的戰錘還比他手中的長劍靈活的多。進退有據,招式沉穩,幾乎堪比正式的大騎士。而每一次指向他們脆弱的關節的攻擊,都被它們靈活的動作,轉移到了堅不可摧的外部裝甲上。
構裝體實際上也有着相當多的詳細劃分,而面前這種東西似乎可以稱之爲秘偶……使用強大的奧術力量,將來自元素位面的某種生物,永久的封印在深獄寒鐵組成的軀殼之內——不管對方是否願意——然後用神奇的法術驅使它活過來。他們遠比一般的魔像靈巧和聰明。而且還擁有着特殊的法術能力。
術士的眉頭緊鎖着,雖然在四個大型元素的環衛之下,戰局還算平穩,但是這顯然不是長久之計……元素在非元素位面之中存在的時間有限,而對方這種該死的外裝甲實在是太過麻煩了,即使是巫妖接連召喚出的強酸,也只能勉強在那些甲片上面留下一層烏黑而已!銀龍的冰霜和魅魔的閃電,更是隻能減緩他們的行動力。
“金屬殼……試試看吧……”視線在那些閃爍着銀光的外殼上劃過,康斯坦丁低聲自語道。
大型元素們的動作在下一刻開始變化了——風元素的軀體內電光閃爍,每一次攻擊都能夠將構裝生物的動作變得更加遲緩。火元素每一個衝擊都會緊緊地摟抱住對方,用自己身上的烈焰將對方烤的通紅,那些篆刻着魔符的裝甲板上冒出耀眼的光澤,彷彿焊花一般噼啪四濺!然後,原本外裝甲上的點點劃痕就如同水波一般流動着,完全消失無蹤!
“那對構裝體沒用,反而會治療他們!”銀龍小姐發出了一個不悅的提示,不過一個聲音立刻就在她腦中響起:“想辦法凍結它們身上最爲紅熱的部分!”
心靈之語中帶着隱隱的威嚴,讓銀龍小姐不由自主的遵從,一縷縷冰風在紅熱的金屬上拉出大團蒸汽和刺耳的嘶嘶聲……然後,等待着它們的又是下一波的燒灼,康斯坦丁揮手彈出幾大團的火焰,同時從空間手環中掏出了幾瓶熾火膠。
這是隻有康斯坦丁才能想到的戰術——極熱與極寒的連續交替,即使是精金與秘銀的合金也不可能經受住,如斯的十幾次之後,那一層閃亮的裝甲開始變得灰暗起來,甚至有部分被攻擊的最爲頻繁的構裝體的外殼在噼啪聲之中,驟然遍佈龜裂。
是時候了。
康斯坦丁伸手從腰帶上拉出那柄灰色的法杖……實際上這還是他首次藉助外物施法,而這根法杖不過是他一時性起弄來的搭頭,只是法杖通常會將法術能力提升些許,這個時候能夠有零星的助力也是好的。
奧術之力在聚集成點點的綠光……但康斯坦丁心中卻忽然有所觸動……那法杖上突浮的紋理之中,忽然閃耀起一線冰冷的血光,從法杖之中傳進他的身體。
淡薄的灰色霧氣一放即收,康斯坦丁眉頭微微蹙起,心中卻似乎有了一種明悟……
他輕輕擡起手,奧術的力量在法杖的尖端上集中起來,憑空帶動無形的力場——像是手臂被延伸放大了無數倍一般探出去,無形而巨大的手掌捏住一個秘偶的身體,然後隨着術士蒼白的手指微微移動,手指合攏起來,讓那具精緻的魔法造物發出吱吱咯咯的刺耳聲響,遍佈裂痕的裝甲劈劈啪啪的崩裂了,雖然力場的能量沒有能夠將就此那精金與秘銀混合的裝甲捏成一團,但是同樣也讓他的四肢關節扭曲成怪異的形狀!
然後隨着康斯坦丁手臂一揮之間,便將那個已經喪失了大部分力量的強大戰士遠遠的拋飛出去!直接撞上它另外的一個同類,衝擊力讓兩者滾作一團。
“畢格拜擒拿掌?”
目睹了一切的銀龍女士發出一個小小的驚歎聲,術士發出的這個奧術調用的能量,相當於觸摸到七階魔網的力量,那幾乎已經是代表着一個大法師的境界。而對於這個少年的力量,銀龍無疑是最清楚不過的了……不過是區區十幾天之前,對方還不過是個勉強能夠釋放四階法術的小人物,只能憑藉一點的小聰明與自己周旋。
這種成長速度簡直都已經不是可怕能夠形容的。點點怪異的感受從銀色女士的心中升起。
不過她的攻擊卻並沒有因此停滯……就像是存心的角力一般,更多的冰霜從周圍的空氣間被凝結起來,呼嘯着撲向那最大的構裝體,將他的六隻腳一齊凍結在大塊兒的冰雪之中,瑩藍的冰霜毒氣一般的蔓延上去,即使構裝體再次發出咯吱咯吱的尖嘯,但是對於這自然之力也無能爲力。
於是它變成了術士接下來的攻擊目標!
無數鋒利而無形的刀刃在空氣中聚集,組合成無盡斬擊的鋼鐵之牆,將六腿的構裝體湮沒其中,細密的叮噹撞擊聲瞬間已經連成了一片刺耳的噪音!但是康斯坦丁顯然不打算輕易地放過它——隨着術士手中魔杖的兩個虛畫動作,足有兩臂厚的冰牆在劍刃壁障的兩側聳立起來,截斷了對方的生存之路!
“維捷絲大姐在上!這是什麼能力?難道那個小子其實是博卡布那老傢伙的私生子不成?”三層的壁障瞬間已經將戰場一分爲二,那個壯觀的場面讓所有擁有施法能力的存在啞口無言,只有巫妖不住的闔動着下頜,發出一個祈禱般的喃喃自語。
這個組合顯然並不能完全阻擋住奧比里斯領主的智慧結晶,十幾個呼吸之後,隨着一個轟然炸裂的撞擊聲,厚重的冰牆上已經被撞出了一個巨大的破洞,構裝體夾帶着無數的冰渣與碎片,從中衝了出來——只不過它現在基本上已經與戰鬥無緣了,被火焰與冰結脆化的護體裝甲上刀痕無數,大部分已經穿透了,而他的身體各處關節最爲薄弱,也傷的最重,六條帶着刀鋒的長腿不住的胡亂滑動着,那個腦袋也歪了,儘管揮動着兩隻帶有鐮刀的巨腕,但是顯然中樞已經受到了致命的打擊。
不過戰局現在仍舊不容樂觀。
接連的攻擊終於耗盡了大型火元素維持存在的最後一點力量,火焰搖動着從紅轉青,在一聲嘶啞的,充滿了喜悅的隆隆聲中,這個巨大的生物化成爲一股濃煙消失了。而其他的大型元素同樣在不住的搖擺,位面的法則壓制着他們僅存的力量,每一秒都讓它們更加衰弱。
而同樣消耗的還有法術,施法者的力量畢竟不是無窮無盡,也不是喝了幾瓶藥水就能夠恢復的……魅魔已經抽出了腰畔的長鞭,而巫妖也以一個靈巧的動作向後退卻,明瞭的表示,我今天記憶的能夠對付死物的法術已經用完了。只有銀龍的手中仍舊積蓄着點點的寒霜,只是如果仔細感受,便會發現那寒霜的力量,已經無法再像之前那樣精純而寒烈。
緊張的空氣掛刺着皮膚,生出疼痛的錯覺,在這奇妙的感覺中,劍刃壁障構成的風暴終於散去,露出後面銀灰色的身影。
但剩餘的三個構裝生物卻並沒有再一次發動致命的攻勢——他們忽然直立起身體,用一個神秘的姿態深施一禮……然後在每個人明瞭之前,他們已經轉身離去,構裝體的動作輕靈而優雅,眨眼之間就已經消失在大殿的黑暗之中——就像它們剛剛出現時一樣。
“他們到底是怎麼回事?難道是什麼試探之類的麼?”只扔下一羣還處於戰鬥狀態中的人,直到幾十息之後,魅魔纔有些猶豫的問出了所有人心中的疑問。
而作爲衆人視線的中心,康斯坦丁卻沒有做出迴應……
少年只是靜靜地轉身,向着大殿的深處走去——在那個方向上,悄然矗立着一座完全有任何雕飾的黑玉的祭臺,祭臺上方,有一團飄忽不定的光。
那點光並不耀眼,反而透着絲絲縷縷的涼意,可是隨着光點變得越來越大,每一個施法者都開始感受到空氣之中奧術力量的細微變化,越是接近那黑色的臺座,魔力便越凝聚地幾如實質,而那光澤卻似乎完全沒有受到外面變化的影響,好像龍捲風平靜的中心。
康斯坦丁在那黑色的祭臺前駐足,看着那一點光輝,似乎已經無法移開自己的目光。
精神力之中,那黑焰組成的天空翻滾着,給予的紅色星光閃耀不休,提示着他面前的就是艾瓦梅爾恩交託給他的任務,此次深淵之行的終極目標。
他伸出手掌,蒼白而細長的手指緩緩包裹住那閃動的符文之火。在這一刻,術士視線中的光景和每個人都有所不同——那一點閃爍的光澤,實際上是無數細碎的電火符文組成的光團,它們毫無規律的躍動着,好像被某種無形的力場緊緊束縛在一起,相互撞擊下每一刻都不知道會有多少次微小的爆炸發生,同時又生出更多的符文……
“住手,不要輕易觸碰……”銀龍的瞳孔收縮,發出一個尖利的警告。她並不知道那是什麼,但是龍類對於奧術能量的敏感與直覺卻告訴她那絕對不是件簡單的東西!
但是顯然已經有些遲了——銀色女士的話音還沒有落下,站在祭臺前的少年,頭顱已經猛地後仰,就像是被某種看不見的拳頭打中一般,發出了一個淒厲的慘叫!
在思維都來不及流動的剎那,那電光和符咒組成的火焰分解了,成千上萬的魔法符文沿着各自的軌跡飛舞,互不相撞,形成許多光帶,一瞬間那無法形容的光澤似乎滲進康斯坦丁的每一個毛孔,味蕾在跳躍。大腦在沸騰,神經緊繃,骨髓翻涌……耳膜嗡嗡震響,心臟猛撞着胸腔似要逃離恐懼,肺臟貪婪的擴張着,攝取每一點純氧——那是無可置疑的邪惡力量,他們翻滾奔騰着,似乎要溶入肉體從內島外的每個細胞,每一滴血液。
而就在這同一時刻,被閃光塵照亮的大殿中,光線忽然暗淡下來,轉眼間,無邊的黑暗就驅逐了光明。成爲大殿地主宰。一時間惟有祭壇上的火焰還放射着微弱的光芒,那翻滾而來的黑暗中如同藏有千鈞之力,壓得除了巫妖以外的所有人都有些喘不過氣來,銀龍小姐發出了一個低吟,然後周身都放出淡淡的銀色光華,一個銀色的光罩從她手中的法杖上緩緩向周圍擴展,將其餘的幾人包裹其中,這才堪堪抵禦住了黑暗的壓力。
這一切康斯坦丁都已經察覺不到,他的面前,一片灰濛濛的陰暗朦朧,各種光怪陸離的影像走馬燈似的在眼前流轉,什麼都看不清楚,一幕幕就像深潭之中的水泡般漫長的被翻出記憶的表層,時間的感官已經混亂了。靈魂與軀體分成了兩個部分。
……彷彿幾秒鐘,又好像是幾十幾百,幾千年。
不過,術士最終還是從那種可跑的感覺之中甦醒過來——那由疼痛而鍛煉出的意志的壁壘,總算經受住了迄今爲止最大的考驗。
他微微搖了搖頭,逐漸洗掉那時間感覺帶來的錯亂和荒謬感。然後將手緩緩併攏,將那一層光焰包裹在其中。
當那隻手掌緩緩從祭壇上抽離,一道肉眼可見的灰色霧氣便從那裡出現,這灰暗像一道環般從祭臺擴散開去,看不見的邊緣蔓延之處,原本閃爍着光澤的黑曜石地板,與雲石大柱開始龜裂,無數的細紋蛛網般侵蝕着他們的表面,最終將之變成散落的塵埃。
空中的煙塵雪花般飄落,時間在這一刻似乎被一隻無形的手掌急速的撥動着,幾萬年的腐朽與風化的景色,在短短的幾秒之中被重現在衆人的視野之中。
“好了,我們回去吧……”輕輕收回手掌,康斯坦丁向注視着他的人們露出一個笑容。
或者,就如同那句古老的箴言,世界永遠不會如你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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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語被震耳欲聾的爆炸湮沒,這近在咫尺的轟鳴,使整個殿堂都在搖晃,氣浪裹着煙塵碎石從一端翻涌而起!
已經不堪重負的天頂頓時發出吱嘎的低鳴,那綠色的礦石結構出現一道道長長的裂口,沙礫從那些裂縫中滑落下來。在劇烈的搖動中,大廳牆壁附近的一根黑耀石大柱斷成兩截掉落下來,轟隆一聲倒在地面上,激起更多的煙霧,從四周瀰漫起來。
康斯坦丁伸手拉了拉兜帽,視線從陰影之中投向那滾滾的煙塵中露出的身影,那一個個擁有着在身體兩側搖擺揮舞的,兩支又長又粗的手臂的身影,至少有八九呎的高度,粗看上去,活像一隻只放大了的猩猩。只是如果仔細觀察,便能夠注意到那充滿硫磺臭味、隱隱發紅的毛髮與血紅色的眼睛,這些特徵讓人一眼就分辨出來,這是一頭煉獄生物。
然後隨着他們的逐漸靠近,夾雜在他們中間的三四個比較高大的身影也顯示出來,至少十二呎高的暗紅色的身影上,鱗片反射着淡淡的紅光,兩隻巨大的,緩緩扇動的肉翼,以及那對在怪物的腦袋兩旁扭曲成一個漂亮的弧度的尖角,足以揭示他們的身份。
可能這還不算什麼——因爲驅策這支隊伍的首腦並不是他們……下一刻,一團傳送的流光閃爍着,從那個遍佈着白色長毛的身體上漸漸消散,勾勒出差不多是其他身影三倍高的龐然大物,皮毛下方的皮膚上覆滿了一片片冰藍色地堅固鱗片。使這生物看起來就象是一隻不太好對付的對手。
然後,這個足有同類七八倍壯碩的怪物伸出一隻青雲石柱般粗糙而粗長的手臂,攤開其上的六根手指。隆隆的嘶吼聲堪比數聲雷鳴——
“巴爾格拉之王,埃萊斯達霍爾來到你面前,交出賽達絡斯的殘片!那力量不應屬於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