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什麼呀!”由衣有些心虛的答道:“那個大掌櫃聽說我是熱田神宮的巫女,便待我很好,還有那位小和尚——”
“別轉移話題,我可不關心什麼大和尚小和尚的!”平滋子突然笑了起來:“說吧,那位大掌櫃的是不是喜歡上你了?”
“阿姨你胡說什麼呀!”由衣趕忙辯解,卻被對方打斷:“我沒有胡說呀,那個蘭芳社救下的人多了去了,難道個個都這樣每天好酒好菜的款待?再說了那個大掌櫃是何等的人物,爲何和你一起吃飯,還不是我們家的由衣生的如天女一般?”說到這裡,平滋子突然湊近了由衣,壓低聲音問道:“對了,那大掌櫃多大年紀,長得什麼樣子?”
“也就不到三十吧,身材十分高大!”由衣下意識的答道這裡,才反應過來,又羞又窘的搖頭道:“阿姨你胡說什麼呀,他生的如何又與我何干?”
“自然是相干啦!”平滋子笑道:“未過三十便有這般基業本事,與我家由衣相配也算得上是有資格了!”
“阿姨你若是再怎麼胡說八道,我就着惱了!”
“好,好,我不說了便是!”平滋子笑道:“還要再來碗粥嗎?”
由衣看了看粥碗,點了點頭。
滾熱的魚粥散發着迷人的香氣,鰻魚原本的腥氣被薑絲化解,反而產生了一種特有的鮮甜,由衣品味着魚粥的味道,而平滋子則坐在一旁,面帶微笑,看着對方在吃粥。由衣放下碗,有點不好意思的笑道:“我吃飽了,平滋子阿姨!”
“嗯,我讓人拿杯薑茶來,去去海上的溼氣!”平滋子笑着便要起身,卻被由衣拉住了:“阿姨,我有件要緊事想要和您一個人說!”
“一個人?”平滋子的神色也變得凝重起來,她點了點頭,走到窗邊推開窗戶探出頭看了看四下無人,方纔重新關上窗戶,在由衣身旁坐下:“有什麼事情說吧!”
“嗯!”由衣點了點頭,便將周可成託付自己的事情講述了一遍,最後問道:“平滋子阿姨,您是母親的好姐妹,她去世後也是您最照顧我,在稟告父親之前我想先聽聽您的意見!”
“哎!”平滋子長長的嘆了口氣,神色凝重,半響之後方纔低聲答道:“由衣,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真的,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不過,你那位大掌櫃可真是個了不得的大人物呀!”
堺。
茶屋會館。
房間裡裝飾華麗,屏風上的阿育山圖乃是雪舟(日本室町幕府時期著名繪畫家)所繪,一旁的茶具更是無一不是珍品,粗粗一算,加起來已經不下數萬貫。
“周先生,您終於來了,請上坐,請上坐!”中島明延笑容滿臉起身相迎,眼角上都起了厚厚的褶子,也難怪他如此,自從上次發行公債之後,他就徹底的倒向了周可成一邊,成爲堺的和議衆中僅次於今井宗久的“親蘭派”,作爲投桃報李,他也得到了明國棉布的進口權,當時日本雖然也有種植棉花,紡紗織布,但在軋棉、紡紗、織布、染色等方面的技術上還遠遠落後於大明,更不要說有“衣被半天下”之稱的松江布了。東南倭亂切斷了原有從寧波通往日本的商路,卻讓中左所——淡水——堺這條商路日進斗金。僅僅在天文22年(1553年)已經過去的四個月裡,從堺輸入的明國棉布就有七千四百餘匹,足足超過往年同時段的三倍。從中賺的盆滿鉢滿的中島明延自然也笑的合不攏嘴了。
“諸位,有些瑣事來的晚了,見諒見諒!”周可成向在座的衆人做了個團揖,衆人趕忙紛紛起身還禮。屋內頓時亂作一團,幾分鐘後方才重新平靜下來。衆人品過了兩圈茶湯,中島明延突然笑道:“諸位,在下今日做個東道不是爲了別的,乃是受周先生所託,有一件要緊事要與諸位商議,便借了在下這間屋子。周先生事務繁忙,所以像這等跑腿請人的雜事就由我中島明延做了,若是有不周到的地方,還請諸位多多見諒!”
在座的都是堺的豪商,這段時間以來或多或少的都得了周可成的好處,聽到中島明延這番話,紛紛笑着應和。待到屋內重新平靜下來,周可成站起身來,笑道:“我這些日子四處奔走,也沒有時間與諸位親近,這半年蘭芳社在堺的生意長進不小,免不了諸位的幫助,這裡,周某先謝過了!”說罷他便拱手向衆人做了一個團揖。衆人趕忙起身還禮,紛紛道當不起。
待到道謝聲結束,周可成笑着繼續說道:“周某這些年生意做下來,明白了一個道理:那就是越是大的生意,就越是要衆人一起來做,一個人是做不了什麼大生意的,所以明國有一句俗話叫做和氣生財。當初我來堺的時候,若非與大夥兒和和氣氣的,哪有今天這番局面?今天我請諸位來,是想把局面做的更大一些,做一樁更大的生意!”說到這裡,他稍微停頓了一下:“把生意做到全日本!”
屋內頓時譁然,人們交頭接耳,交換着自己的意見。而周可成卻保持着沉默,笑吟吟的等待着屋內重新安靜下來。
“周先生,可否把你說的更大的生意說的更明白一點!”津田宗達站起身來,高聲問道。
“那是自然,請津田先生稍等!”周可成向門外做了個手勢,兩個隨從扛着一塊木板進來,在周可成身後的一個架子上擺好。周可成揭開木板上的簾幕,下面是一張日本地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