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謝唐兄!”項高聞言身體一顫,起身跪了下去:“我這裡替張大人多謝唐兄了!”
“項兄請起”唐順之趕忙將項高扶起:“你這是何苦,我又不是爲了你我的私誼,張大人可以爲了大明忍辱偷生,遠去他國;我唐順之身爲東南百姓,又怎麼不能爲了他上書朝廷呢?你這樣未免把我看得小了!”
兩人在書房內跪拜攙扶,戚繼光在窗外聽到唐順之說“項兄”,便已經猜出了項高的身份,那位“張大人”自然也就明白了,他按奈下胸中的激動,躡手躡腳的離開院子,回到習武場。他想了想,喚來僕役道:“你替我轉告你家老爺,就說我有點事情要先回去了,改日再來求教!”
戚繼光出了唐府,上馬離去,一路上他腦中思緒萬分。出身將門的他很清楚在大明武將若想混的好,除了自己知兵善戰,最要緊的是上頭要有人。而他跟隨胡宗憲這一年多來,越發覺得胡就是他命中註定的恩主,自家的前程就把握在胡宗憲手中。方纔在窗外聽到的那些事情如果告訴胡宗憲,無疑將是一件非常有用的信息。
行轅
“戚將軍,你方纔說的那些都是真的?”胡宗憲的臉上依舊平靜,只有閃動的目光證明他的內心絕不像表面那麼平靜。
“下官確實在唐家書房窗外聽到這些,說話人乃是項高與唐順之,但真假還不敢確定!”
“嗯!”胡宗憲點了點頭,沉吟了半響之後:“這件事情干係重大,你不得與第三人說!”
“是,下官明白!”
“你先退下吧!”
“是!”
看到戚繼光的背影從門口消失,胡宗憲冷哼了一聲。戚繼光方纔帶來的消息可謂是喜憂參半,喜就是如果真的如項高說的那樣倭寇在一兩年來不戰自平,身爲實際上東南御倭統帥的他無疑將獲得最大的功勞,憑藉這一大功,多年來渴望的兵部尚書這個位置就是順理成章的事情了。而憂的是如果將來張經異域揚威的真相被捅出去,恐怕政敵就會把“因人成事”、“所賞非人”這些帽子扣到自己頭上,對自己未來在朝堂上不能不說是一個隱憂。
胡宗憲沉吟了片刻,突然喝道:“來人,你去一趟金山衛把小徐相公請來。”
“是,老爺!”管家應了一聲,正準備躬身離開,卻被胡宗憲叫住了。
胡宗憲走到書案旁,取了筆墨草草寫了幾行封好後,對管家道:“你親自去一趟金山衛,把這封信交給小徐相公本人就是了!”
“是,老爺,把這封信交給小徐相公本人!”
堺。
相比起幾月前,周可成的臉龐削瘦了不少,他面無表情的看着桌子對面的下間賴照,墨黑色的短鬚覆蓋着他的下巴,看上去堅硬如鐵,但比從他口中吐出的言語就溫柔多了:“四十萬銀幣,三天之內交付!然後接下來的四天時間裡太陽下山後我的巡邏船將停止攻擊貴方的運糧船!”
“四十萬銀幣,只換來四天晚上時間?”下間賴照憤怒的盯着眼前這個男人:“周先生,我差點忘記了您那麼會做生意!”
“嫌短?好吧,看在多年老朋友的份上,我可以再讓一步!五天如何?”
“不是長短的問題,你知道石山附近的水道有多少淺灘和暗礁!夜裡船很容易擱淺,如果只允許晚上的話,我們根本沒法運多少糧食進去!”
“你們可以用小船,這樣就不容易擱淺了!”
“小船能夠運多少糧食?”下間賴照問道:“石山裡面有五萬軍民,五萬人你知道嗎?爲什麼不能允許白天呢?”
“因爲我與今川家的盟約還有效,他們也不是瞎子!”周可成笑道:“如果是允許你們白天運糧的話,那未免也太過明目張膽了!下間殿下,我應允你的條件只是爲了金錢,而不是想要破壞與今川家的盟約,如果你想要藉助這個機會破壞我和今川家的盟約,那恐怕只會適得其反!”
下間賴照看着周可成,一時間說不出話來,周可成方纔那番話戳破了他心底的秘密,他此番秘密前來堺不光是希望周可成高擡貴手,從海路輸入糧食,持久抗擊今川家的圍攻;更重要的是希望利用這個機會破壞今川家與蘭芳社的盟約,從根本上扭轉對石山本願寺不利的戰局。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隻不過能拖延一兩個月時間罷了,四十萬銀幣可是一筆大錢呀!”下間賴照堅持道。
“戰爭中最重要的因素就是時間了,誰也沒辦法挽回時間,而糧食就是時間!”周可成笑道:“如果這一兩個月武田與上杉的聯軍能夠擊敗今川家,那貴方不是就有翻身的機會了?四十萬銀幣,買一個可能翻身的機會,這個價錢不貴吧?”
下間賴照又堅持了很長時間,但最終還是低頭認輸。雙方約定三天後付錢,然後接下來五天時間裡夜間的巡邏船隊將停止攻擊本願寺一方的運糧船。
“真是個難纏的傢伙!”周可成擦了把額頭上的汗:“我都有點同情今川義元了,居然圍攻由這傢伙守衛的城!”
“是的,就好像一隻烏龜,咬住了就死也不鬆口!”阿勞丁笑道:“不過還是熬不過你!”
“你是說我也是烏龜嗎?”周可成笑了起來。
“不,你是鱷魚!”阿勞丁答道,兩人相視良久,突然笑了起來。
“你覺得東邊哪一方會贏?”阿勞丁問道。
“今川家!”周可成笑道:“今川家只要不輸就是贏,太原雪齋是個老狐狸,他肯定不會給武田家決勝負的機會的。”
“嗯,拖延戰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