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自然不能偏聽偏信,西夏的百姓又不是傻子,這商賈的話還不知有多少水分,但他們可以從面相老實的夥計身上打聽更多的消息。
不過夥計的回答讓他們驚呆了:“俺家沒什麼田地,只有五畝水田五畝旱地,家中的兄弟多,爹孃把這五畝水田看的比命都重要,不過俺有一把子力氣,膽子又大,便隨着顧掌櫃到處奔走,大同府,洪州,鹽州俺都去過,賺的也是不少,顧掌櫃照顧俺,每月給了五貫的月錢嘞!”
嚇!五貫錢,這在西夏已經是一家人數月的用度,若是稍稍緊一些,能撐的上半年!
這小夥計居然一個月便有這麼多,衆人驚疑不定的瞧着他,甚至有人在一旁啐道:“呸!就你這慫貨還能一月有五貫錢的進項,莫不是這位掌櫃的瘋了?!哈哈……”
顧掌櫃急急的擺手解釋,但一旁不屑的笑聲便愈發的多了起來,他們認定這是顧掌櫃和這夥計在誆騙衆人,小夥計急的滿臉漲紅,一個勁的揮手道:“你們愛信不信,反正俺就是一個月五貫的工錢,窮包真是惱人的緊!”
隨着他的話音剛落,大車的後面跳出一個漢子,擡手就是一巴掌道:“你說誰是窮包?!我黨項人也曾豪氣過!”
這話一下便挑起了党項百姓的豪氣,是嘞!党項人也曾經豪氣過,也不想想當年賣羊毛時,党項人從大宋商賈的口袋裡賺了多少錢……怕是一日的進項便嚇得你站不起來!
但隨即圍觀的党項百姓發現,原來這漢子穿得和那夥計一樣的衣服,但說的話卻是帶着党項口音的漢話,這一點令衆人好奇,很快他們便知曉這漢子雖是党項人,卻是已經入了大宋的党項人。
“俺家原是蝦摸寨附近的獵戶,蝦摸寨投宋之後,俺家便也跟着去了,附近的山間部都遷走了,後來便聽說宋人佔下了韋州的靜塞軍司。”
他的話一點沒錯,一下勾起了党項百姓的同情,有人開口道:“那你在大宋過的可還好?”
原本越說越陰鬱的漢子在聽到這話後稍稍舒了口氣道:“過的不錯嘞!沒想到大宋朝廷分了俺家五畝地,兩塊水田有兩畝左右,剩下的三畝是旱地,又說能開荒得地,俺這力氣夠用,便又開了五畝地,整整十畝,一年下來夠吃夠用,這不聽說顧掌櫃行商西夏,俺便跟來了。”
人羣中有人問到:“你一月多少月錢?”
那漢子不好意思的伸出三根手指道:“三貫錢,俺啥也不會,不像三兒會說話吆喝買賣,只有一把子傻力氣,每月只能得三貫錢。”
人羣再次嘈雜起來:“當真能得三貫錢?!”
那漢子提高聲音道:“那是!否則俺纔不出來嘞!這是爲了給孩兒上書院準備的,待我孩兒明年三歲,便可上私塾,俺再多掙幾年,待孩兒八歲便可進書院以後還靠着他出人頭地,光宗耀祖嘞!”
“盡胡說!你家的孩子是党項人的血脈,如何讀書,就算讀書還能入朝爲官不可?”
那漢子一聽這話頗爲不滿的大喝道:“俺家孩兒怎生了?!入了大宋就是漢民,和宋人一樣啥都有,宋人的孩兒能讀書,能科舉,俺家的孩兒也能讀書,也能科舉!”
身高七尺的漢子一旦發怒,模樣確實駭人,一手壓攥這那人的衣領壓得那說話的人喘不過氣來,嘴中不斷的罵着党項語,而那漢子也毫不客氣以党項話回敬,帶着一股濃濃的蕃部口音。
這下圍觀的百姓都相信,這漢子絕對是党項人,單單是這口音便不是一般人能學得來的,非党項山民莫屬。
既然這樣,許多人對大宋的態度大大改觀,若是自己家能入大宋,那可否也能過的這麼好,十畝地已經很多了,一畝地產量兩石左右,即便年景不好也不會差太多,除非遇到大災,十畝地算下來就是二十石糧食,一石糧食能賣四百錢,二十石就是八千錢,八貫錢!
細算之下收穫驚人,有人問到:“你家一季收多少糧食?”
那漢子瞥了一眼,他還沒從剛剛的羞辱中走出來,甕聲甕氣的說道:“與你何干?反正一家六口餓不死!”
人羣中有老人埋怨道:“你這漢子本是我等同族,這眼看着興慶府就要成大宋的了,我等也要內遷,作爲一脈血親你也該說說,何必與那渾人計較?!”
尊老是無論哪個種族都有的良好美德,那漢子撓了撓頭道:“一年兩季稻米,再加上小麥,空閒的時候種上點木棉,蔬瓜桑麻之類的,一年也能有個七八十貫錢。俺也說不清,木棉貴一點,桑麻賤一點,寒瓜在夏天買的好,冬天種不了……”
一年七八十貫!?這讓許多黨項人驚訝的說不出話來,而看看眼前這個漢子,他跟隨商賈出來行商,每月三貫的苦力錢,這一年下來還不得有一百來貫錢!
經過大宋的羊毛戰爭,西夏的經濟基本上已經被摧毀,物價不穩,供應不足等等已經成爲西夏的常態,而他們使用流通的錢幣也是大宋的通寶,原因無他,皇宋通寶能從大宋買來東西……
顧掌櫃繼續在吆喝買賣,而三兒和那漢子也開始忙活起來,圍在周圍的人羣沒有散開,而是聞着各式各樣的問題,三兒和那漢子不勝其擾,只能開口嚷嚷道:“這些勞什子問我幹甚!要問就去問朝廷去!俺只知道俺在大宋活的好……”
他的一句話點醒了衆人,但隨即開始迷茫起來,問朝廷?問哪個朝廷,是西夏朝廷,還是大宋朝廷……
衆人不斷傳遞這種消息,開始還有人不相信,但隨着說的人越來越多,起初不相信的人便開始相信了,何況那漢子說的基本上是真話,又是原本的党項山民,即便謠言止於智者,但也要是謠言才行,對於真話沒人會去阻止。
很快整個興慶府便開始動盪起來,不少的文臣急急的向皇宮進發,他們的府衙大門已經被百姓所包圍,只能從後門出衙,百姓在遇到有關切身利益的時候,往往會變得難以控制,尤其是在他們看來入宋已經成爲大勢所趨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