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旬,虜掛鄉軍招募了新乓四十多人。吳階在將剛比“別編入弓兵、槍手、重步之前,徐衛照例檢閱。此次所募士卒,與當初在東京時招募的兩河義軍又不一樣。這些新兵在徐衛率主力赴河東招討這段時間,已經受了近半年的練。雖說強度不如虎捷正規軍,但編入各指揮以後,讓老兵帶着,相信不用多久就能形成戰力。在關西鎮外一片平地上,四千餘士兵列成整齊的隊列,等候着都指揮使的檢閱。徐衛在副都指揮使王彥,都虞侯吳階,統制吳磷的陪同下緩步而前。雖說徐衛年輕,但士卒們聽說過紫金虎的名號。因此個個肅立,大氣也不敢喘,人人目不斜視。
“不錯,還算壯實,就是不知道練如何?”徐衛問道。吳磷聽了這話,兩撇小鬍子一動,據一下拔出佩刀來,高聲吼道:“弟兄們!讓都指揮使看看,你們有沒有本事站在虎捷戰旗下!”話音一落各都頭立即帶隊散開。士卒執了槍棒,各逞威風,一時間殺聲四起!過半年的練不是鬧着要的,徐衛仔細觀察,發現倒也有模有樣了。
操練完畢後,吳磷一聲令下,各都又帶回集合重新列隊。看得徐衛頻頻點頭,對身旁吳階笑道:“唐卿雖說沒出徵,可這練兵的功勞不輸楊馬張三將啊。”
到底是自己親弟弟,吳階謙遜道:“知軍過獎了,還得編到各指揮後再嚴加練才成?對了。卑職有一事想請示知軍,自東京戰後,全軍編制有些混亂。是不是重新整編一番?”
徐衛這幾天也正思考這個問題,遂點頭道:“還剩半個月,咱們召集全軍指揮使以上軍官商議一下,爭取六月初開始整編吧。”
吳階跟在後頭,應聲道:“是。
“哦,還有,這次赴河東招討,發現一個大問題。”徐衛纔開這麼一個頭,表情馬上就嚴肅起來。吳階一見,知道事情小不了,屏氣凝神洗耳恭聽。
“臨敵應戰。誰反應快誰就能搶佔先機。尤其是我軍以步兵爲主,陣形必須隨着敵我態勢有所變動。但每每靠傳令兵奔馳於陣中也不是辦法,且容易遷延,累及三軍。咱們得想個對策纔是。”這件事當日小西山一打完,徐衛就在尋思了。這是宋代,通訊基本靠吼,而虎捷以步軍爲主體,總處以防禦的態勢,應變尤其重要。就像當日。鐵浮屠衝過來了,可弓弩手不得命令,只能眼睜睜看着不敢放箭,白白貽誤戰機。
吳階聽完以後,思索片刻道:“此事,容卑職細想。”
徐衛點點頭,正往前走着呢,突然您住腳步:“有火器應用於野戰的戰例麼?”
這個問題倒問住吳階了,宋軍中火器不稀罕,可歷來都是用在攻守城池上。沒聽說過有火器應用於野戰的吧?你提顆霹靂炮往騎兵羣裡扔?那頂用麼?有那閒功夫還不如多放幾箭來得實在。沒等他回答,徐衛搖搖頭:“罷了,我也是隨口一問。”
他不是隨口問的,這事最近閒下來他一直在琢磨。眼下宋金兩軍之間,就裝備而言,宋軍確實佔據一些優勢。比如大型的弓弩上,但女真人不也佔着騎兵優勢麼?如果非要找出敵無我有的,那就是火器了。當年紫金山一戰,讓徐衛見識到了火器的威力,同時也認識到宋軍的火器還處在初級階段,沒脫離“焚燒”這個範圍。那霹靂炮雖然聲音巨大,但要說爆炸威力有多強到也不見得,有些火器甚至根本就是爲了施放有毒煙霧。得在這上面作作文章才行,要不然總被騎兵突來突去地打;
正跟吳階談着話,便有一騎飛馳而來,馬上騎卒身手敏捷,鷂子似的竄下來,落得穩穩當當。抱拳道:“稟知軍,從華州來人,自稱是帥司派員,在知軍衙署等候。”
帥司?總算是來了!所謂“帥司”也就是經略安撫使司,一路的最高軍事機構。前些日子從京兆來定戎的官員就向徐衛透露了口風,說是陝西可能要添置一路,防區就在定戎周邊。幾天以前,陝西宣撫衙門正式下文到各州各軍,將華州、同州、定成軍、河中府、陝州這一府三州一軍,單獨劃作陝西第六路,名稱定爲“陝華路”公文裡說得很清楚,陝華路的職責,除了靖接地方之外,還要防備河東。帥司設在華州城,由經略安撫使兼任知州,凡本路各州各軍兵馬,均聽節制。
徐衛一接到公文就知道,李綱放了他鴿子,華州知州…心二瀏別想了。紋此天正想看到底是漢原哪路神仙出井沾”首任大帥,這不就來了?當即別了吳家兄弟,打馬奔往定戎。
剛到知軍衙門,還沒下馬,就衝大堂口奔出一個,替他牽住繮繩,抱拳道:“卑職見過徐知軍。”這人也就二十幾歲年紀,中等身材,面黑無須,一臉的笑意,若不是全身戎裝,誰知道他是吃行伍這口飯的?
“你是?”徐衛下馬問道。
“卑職是新任華州兵馬副鋒轄,名喚康隨,奉大帥命,請徐知軍明日到華州議事。”這叫康隨的鋒轄官一臉和氣地說道。
州鋒轄,而且前面沒有加“都”字。大概也就是正七品銜,徐衛還是作驚訝狀抱拳道:“哦,倒是徐某眼拙,怠慢了。”
康隨把身一躬,連聲道:“哪裡話。卑職從前在涇原徐大帥麾下勾當。深受其恩。知軍大人的名號更是如雷貫耳,今日得見,真乃平生之幸。”
徐衛聽他說話客套,又像是讀過幾句書,打量幾眼問道:“不知這位新任的陝華大帥是涇原哪位長官?”
那康隨聽他這麼一問,突然擡起頭,像是魔障似的把徐衛盯了好一陣。還是後者輕咳兩聲之後。他才如夢方醒告罪,繼而道:“徐知軍當真不曉此事?”
這不是他孃的廢話嗎?京兆下的公文裡,又沒宣佈新任大帥的人選,我從哪去知道?遂搖了搖頭。康隨這才道:“便是涇原副帥,曲端。”
曲端?這名字好生耳熟,何方神聖?徐衛想了許久,也沒從記憶裡找出這號人物來,西軍幾十萬衆,將領何止千員?也不是人人都能名傳後世,自己不知道也正常。當即答應下來。說是明天一早就啓程出發。康隨又奉承幾句,這才帶着士卒離開。徐衛冷眼旁觀,見那幾名跟康隨而來的士卒都刻悍異常,那麼新任大帥應該不是尋常之輩。
站在原地想了片刻,正想進門,冷不防旁邊竄出一個人來。攆到他跟前撲通跪下去,咚咚就是兩個響頭,繼而大聲道:“侄兒拜見叔父!”
徐衛愣是給嚇了一跳,身邊親兵刀都拔一半了,聽到“叔父侄兒”云云方纔還刀入鞘;待對方起身之後,徐衛一打量,這人跟自己年紀相仿,卻比自己還高出半頭,看他削長臉,臥蠶眉,鼻高嘴闊,頗似一人。徐衛問道:“徐成?”
“正是侄兒。”對方一臉英氣,看着徐衛像是極歡喜的模樣,“多年不見,九叔”可安好?”徐衛敢打包票,他那句“叔父”之後頓了一下,肯定是想說“多年不見,九叔都長這麼大了。”
這人便是徐原的第三子,徐成,比他九叔還大一歲?小時候到夏津縣徐家莊,兩個小孩子哪懂甚麼輩份,爲點小事撕打起來。徐成讓徐原一頓好揍,你敢打你九叔?這叫忤逆不孝懂麼?
徐衛遂將他領入後堂,又拜見了嬸孃張九月。當下便留他吃午飯,等下午再安排到營裡。或許是兒時相識,又出身軍旅世家的關係,徐衛這侄子倒也不太拘謹,問他什麼答什麼。才知他兒子都三歲了。徐衛一想到自己剛成婚,就已經是祖父級的人物了,真不知該哭該笑。
“侄兒敬九叔一杯,常聽父親大人提起九叔,說是紫金山一役、杞縣一役盡顯我們徐家的威風!澤州一仗,那更是硬碰硬,實打實!讓侄兒好生跟着叔父學呢。”徐成提起酒壺,還沒倒就讓徐衛擋住。這幾天應酬太多,酒就沒斷過,一聞到那味兒就頭暈。
吃喝一陣,徐衛便問起陝華新任大帥曲端來。聽到這個,徐成將筷子一放,大聲道:“不說侄兒倒忘了,臨行前,父親讓我帶句話給九叔。曲大帥此人,九叔最好敬而遠之。”
“爲何?”徐衛立即問道。
“這個侄兒委實不知,只是父親說這話時,十分鄭重,還請九叔留心。”徐成道。
敬而遠之?大哥爲人方正,自是不屑幹這人後道長短的事情,如果連他都提醒自己,那肯定事出有因。難道曲端是朝裡誰的人?又或是與大哥有過節?管他呢,明天一見不就知道了。用完了飯,徐成倒挺急,立即要求去營裡報到。徐衛也不含糊。讓他自己去找軍都虞侯吳階安排,並且沒有說明,是否要徐成表明身份,這是有意要考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