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機先生?”許小松疑惑道。
沒等蔡旦回答,歐陽山已經神情激動,一臉肯定的說道:“沒錯,不會錯,你就是千機先生。”一副你敢否認我就開打的表情,許小松也是第一次見到歐陽山這樣,這千機是什麼人,不就是英雄門的嗎,上次見到大小和尚也沒有這樣。
“我也沒說不是,江湖朋友擡愛,都叫我‘千機’。”千機先生笑着承認道。
“我就說你是嘛,你這個樣子就跟畫裡的一樣,就是缺把大油紙傘。”歐陽山聽到對方承認,更加激動了,“可惜畫沒帶出來,不然可以讓你幫我籤個名。”
許小松糊塗了,但沒糊塗多久,歐陽山繼續說:“你幾年前寫的《大鬧天宮》我看了好幾遍,可惜,猴子最後還是給壓在了山下。現在寫的《大漠英雄傳》,我覺得‘東邪’和東聖大人很像,兩人都是藥師,不過東聖大人有好幾個妻子……”
“如有雷同,實屬巧合。”蔡千機笑笑口說道,心裡又在想當年我還每年暑假都看一次。還有降龍十八掌,成套招式我都打齊了,就不知何時才能把那條龍弄出來。
許小松明白了,原來是個很有名、寫了很多書的先生,《大漠英雄傳》現在很多說書人都是在說這個的。
蔡千機知道歐陽山乃歐陽家的人,身後還有明聖教,是不會加入英雄門,但許小松是要爭取的,正所謂人多好辦事,“許兄弟你還沒答應。”
許小松眼見終於有機會插口,當即說道:“蔡兄的好意,在下卻是無法答應,我還要和歐陽兄弟四處闖蕩。以後要是有機會再說吧。”
見對方又婉拒,蔡千機知道再努力機會也不大,這個講究緣分的,當下只好遺憾地說道:“這個好說,許兄日後有意就來英雄門。反正許兄弟以後闖蕩江湖時,繼續行俠仗義,那也是不差。”
許小松:“遇上令我討厭,其他人又都覺得當殺之人,我自是揮刀斬之。”
歐陽山聞言“噗嗤”一聲笑了,不過許小松收錢才砍人的事,不好和千機細說。
蔡千機卻是把許小松的話,自動翻譯成:遇到歹人定當警惡懲奸。他滿意的點點頭,隨後又問:“不知道許兄弟和歐陽兄弟接下來將往何處去?”
“堰都。”許小松簡短的回答。
歐陽山一旁補充道:“英雄大會,這一路過去,走走停停差不多了。要早了也可看看熱鬧。”
蔡千機眼前一亮,“這樣正好,我也要回去。本來此趟出來就是爲了殺林鎮北,但已經給許兄弟殺掉。要不我們一起上路。”
“好啊,人多更熱鬧。”歐陽山立刻開心應下。
許小松見歐陽山已經開口答應,自然跟着點點頭。話匣子已經打開,許小松也好奇起來,畢竟聽書也聽過幾次,寫書的還是頭次碰到,而且看起來還寫的很厲害。
“聽山弟剛纔所言,千機兄還會寫書講故事。”
蔡千機平靜地答道:“對,我就是個說故事的。我覺得有些故事很精彩,把它們寫下來,大家應該會喜歡。”
歐陽山:“謙虛了。一本《大鬧天宮》敲開了多少少年的夢,一部《石頭記》迷亂了多少閨閣的心。之前的《蜀山劍俠傳》和《小李飛刀》,如今的《大漠英雄傳》都是轟動武林。千機先生的丹青畫報隨書附送,輾轉大江南北,今日我能得見真容也實在是平生一大幸事。”
許小松在一旁更是聽得嘖嘖驚奇,不過心中卻是有一種從沒有過的莫名煩悶情緒在暗地裡醞釀。
此時,旁邊剛剛那個衝動的年輕人手裡攢着一幅畫布走了過來,激動的對着蔡千機略作對比。
“真,真的是您”,那年輕人結結巴巴的說道:“千機先生,不、不知道您可,不可以幫我在這畫布上籤,簽上‘千機贈賈樹生’?賈樹生是在下的名字。”
“好,沒問題。”說完,蔡千機在懷中拿出一根奇怪的筆來,也不見他沾墨水就唰唰的寫了起來,之後又迅速收起。
賈樹生看着面前的畫布神奇的多出了‘千機贈賈樹生’幾個小字,感激的說道:“多多謝,先生不愧是武俠中的大、大文豪,在下對,對先生的景仰之情有如、有如……”
沒等他“有如”完,蔡千機接口:“有如滔滔江水綿綿不絕?”
“對,對”,賈樹生點頭稱道:“我對先生的景仰之情有如滔滔江水綿綿不絕。”
賈樹生心滿意足的走了,他的兩個同伴簡直恨不能以身相代。
那邊還不時傳來這樣的聲音“我記得你最喜歡那隻猴子”,“什麼猴子,叫大聖”,“我還是比較喜歡那個多情劍客和他的那把無情劍的故事”。
歐陽山笑道:“你看,這又有幾個你的書迷。先生若不是這把大油紙傘太過讓人印象深刻,連你的樣子都忽略了,你都別想在江湖上走動。”
“哈哈哈,”蔡千機笑着說:“不是因爲我這把油紙傘,而是那個非要幫我畫丹青的傢伙把我的臉畫得比真人都要漂亮。大家才都認不得。”
三人又天南地北訴說一番,之後吃過包子,又再喝了壺茶,就出發繼續前行。
時間又過了十多天,離十月初五還有大半個月,堰都已經在望。一路上,許小松終於看到了英雄門的“瘋”。
路過看到街旁的小乞丐,蔡千機總要跑過去詢問人家是不是被逼迫,背後有沒有操縱,若有還要把那人甚至那些人揪出來,看看有沒有拐帶的嫌疑。
又有路過知道人家員外郎娶小妾的,他肯定去問問人家的小妾願意不願意,自願還是有什麼隱情,許小松相信其中若有什麼問題,估計又是一條人命,或者一幫人命。就是碰到有打鬥的,他都要衝上去,分開人家問清緣由。
有一次打鬥的雙方都給他弄火了,合在一起對付他,奈何蔡千機的一對拳掌實在是了得,把兩方人都打趴下。不過經此同仇敵愾的一戰,最後那兩方人卻是冰釋前嫌,甚至做了兒女親家。
當時就是因爲雙方父母有仇,卻得知自己的兒女居然相愛,立即火遮眼帶人就拼了起來。蔡千機打完人得知緣由都直嘆:“狗血劇情啊。不過這樣不是很好?相見爭不如相見親。”許小松和歐陽山都覺得總算讓他做了件好事。
一路上如此怪誕的事情不勝枚舉,歐陽山卻是一臉就知道會這樣對許小松偷偷說道:“我就說英雄門是羣閒得疼,愛招惹麻煩的傢伙,你看看,沒說錯吧。”
“嗯,就跟你說的那樣。”許小松看得歐陽山有點嫌棄的神色,卻是心中好像飲了雪水般清爽,之前那種莫名討厭的感覺都消散了。
到了堰都,歐陽山看到迎來走往的江湖人已經有不少,於是說道:“人開始多了,還好算是來得早,再晚點恐怕客棧都不好找。”
許小松點頭稱是,想起邯山郡的經歷:“要是客棧沒房間,我們怕是就要去城外的破廟過夜了。”
歐陽山撲哧的笑道:“到時候廟裡早就沒你的位置了。我可不想看到因爲一個牀位引發的血案。如果客棧真的牀位都沒了,我們也可以給多點錢,在民家裡借宿,只不過到時候,就沒那麼方便了。”
蔡千機:“嗯,這法子不錯。不過現在用不着,城內的客棧有很多,房間肯定有。”
許小松:“那我們現在去哪間客棧?”
歐陽山想也沒想就回答:“東聖閣。”
“嗯?!”許小松有點不明所以,一路上歐陽山喜歡找事,所以儘管每個城池都有東聖閣的客棧,但都不曾入住。
歐陽山沒好氣的繼續說:“一路上沒事可以招點事來尋個開心,但在堰都英雄門總部,誰會沒事鬧事。既然反正都不會有人接招,我們乾脆就去東聖閣得了。”
蔡千機:“原來如此,一路上還在想你倆都不像缺錢的主,怎麼還省錢來着。東聖閣雖收得貴,但東聖奉行一分錢一分貨,所以客棧的房間都特別好,服務也特別周到,只要你有錢。”
許小松心想自己還好在潯陽城賺了八百金,在邯山城收小飛燕爲徒也得了一千金,一路上花的也不多,花費都是三人均分,不過蔡千機的那份卻是歐陽山出的。
用歐陽山的話來說:“這是對偶像的敬意。”
用蔡千機的話來說:“他是搭便車的。”
不過讓歐陽山稱奇的是,平日許小松對錢都是針針計較,用他自己話來說:“節儉不浪費。”蔡千機的解釋是:“餓過肚子的人都有的良好品德。”
但一路上碰到的小乞丐,許小松都會一金一金的賞出去,從不吝惜。
這裡沒丐幫,都是些逼於無奈,實在活不下去才乞討的小孩。
歐陽山也問過許小松,許小松說:“錢該用的時候就用。那些小孩要吃的飽了,身體好了,纔有力氣,纔會有人用他們,當跑腿也好,當學徒也好,當小廝也罷,那以後才能自力更新的活下去。”
於是,常小哥直接驅車去了東聖閣。這裡房還有很多,畢竟收得比較貴,基本收費一金一天,來湊英雄門熱鬧的也沒多少江湖名宿。
兩人經已住下,蔡千機纔不無遺憾的說道:“我要先回去英雄門報個到,回頭再來找你倆,介紹幾個朋友給你們認識。
可惜這一路上,我都沒見過小松你的刀,果然不愧是‘神秘刀客’神秘的刀。歐陽的天聖劍和空明拳倒是一如傳言,精妙非凡。”
當日邯山上一時的胡鬧,弄出了‘神秘刀客’這麼個啼笑皆非的名號,現在看來搞不好就真的成爲許小松闖蕩江湖的稱呼了。
在路上,歐陽山是經常招事的,但都是他自己教訓一番了結,因此出手得有點多。也因爲沒有碰上什麼厲害人物,許小松一直都只是旁觀,未曾出刀。
歐陽山聽出蔡千機的遺憾,不禁腹誹,你不出錢又怎麼看得到許小松的刀呢。我都要出錢他纔會出刀,何況是你。
但不便明說,又或者歐陽山覺得這是隻有自己才知道的許小松的一個小秘密,所以他從不外說。
許小松自然不知道歐陽山想什麼,只是很平淡的跟蔡千機道別:“你慢走。我的刀,看緣分。”跟歐陽山和蔡千機待久了,多少也沾染了點氣息。
“到時候叫上大小和尚,一個多月了,他們應該也回來了吧。小和尚不知道學會騎馬了沒?”歐陽山在旁邊補充了一句。
“嗯,好。”說完蔡千機轉身離去,漸行漸遠,最後只見那把大大的油紙傘。
英雄門
聚義廳內人頭涌涌,三五成堆,喝着酒說着自己這趟出去的收穫和故事。看着眼前一幕,蔡千機自語道:“沒一百零八個,怕都有七八十了吧。”
堂上一個書生模樣的中青,眼尖掃到門邊上的蔡千機,急忙向這邊走來。
“喲,大家看,我們的小菜鳥回來啦。”
衆人聞言都回頭一看,果然看到那把大大的油紙傘。
不少人紛紛“哈哈哈”的附和道:“嗯,真是小菜鳥。”
“小菜啊,聽說你這次又給人截胡了。”
“對對,持萊大師還說你找到線索去找人了,人招來了沒?”
“是啊是啊,招不來也不打緊。不過我想知道是不是像上次那樣是個殺手來着?”
……
你一句我一句,按理說這裡面還有很多都不過是後天巔峰甚至後天圓滿,竟然在那奚落一個先天大高手?但這些大漢明明都習以爲常了。
“……”
雖然蔡千機無言以對,雖然蔡千機覺得如果在外面有人這樣說他,他會把人打得滿地找牙,雖然蔡千機心想這馬吊好像也是我前不久才教會你玩,你竟然現在就會用‘截胡’來取笑我了,但在這羣大漢的歡聲笑語中,蔡千機感受到滿滿的關懷。
“好了,大夥靜一靜”,書生一擡手,大家立刻停了下來。
不過小和尚慧空卻是注意到了,說到“靜”字時,書生面上流露出一點不自然,像是想起某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書生見都安靜下來了,就繼續說道:“先向俠王上柱香,然後再跟大夥說說,我們都等着笑話呢。不,是等你回來來着。”
蔡千機轉過頭來望了他一眼,明明前半段都說的那麼嚴肅,爲什麼後半句就是hold不住。
不過也沒多言,和平日嬉皮嘻哈不同,滿場八十來人無一言語,酒話也都吞在肚子裡,蔡千機徑直走到堂前,取下三根清香,點着,對一個靈位拜了三拜,香插好,滿臉嚴肅一氣呵成,而靈位上寫着“俠王孫伯虎之位”。
究竟
做了多麼驚天動地的大事才稱得上“俠王”之名,這孫伯虎又是何許人才收到大夥這般尊敬。欲知詳情,不好意思,下回也不會分解,留待有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