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爲英雄氣度:
喝酒不醉品尚高,近色不亂真英豪。
不義之財君莫取,氣定饒人禍自消。
許小松吟詠了一遍英雄門的“酒色財氣”歌,隨後對歐陽山問道:“按你所說,酒色財氣四位都是二當家,不分高低大小,主管門內事務。那英雄門的大當家又是誰?”
堰都的東聖閣臨大江而建,車行、銀樓、商鋪、客棧盡在此處。內裡亭臺樓閣美不勝收,其中江邊臨街有一拔地而起的高樓,喚作“探月”。正是吃喝作秀的好地方,當地人稱之爲望江探月樓。
探月樓上望大江,江水東去浪千古。大江是大陸上第一河,不論是長度或是水量。它起於西南羣山東流入海,匯天下諸水,氣勢磅礴,把大陸一分南北。
曾有傳聞說大江的河道其實是數萬載前一位大武聖破天一劍殘留在地上的劍痕,不過大多數人聽過都一笑置之。
望江探月說浮生,又是說唱首本時。這裡還是千機先生小說話本首發的地方。當是時,樓裡樓外滿是人,靜聽黃大先生說戲文。初時不知故事動人,後來瘋魔武林南北。
英雄門的那場酒宴已經是五日前的事。那天酒到後頭興致漸濃,一行人行令猜拳搖骰子,吟詩唱歌認兄弟,甚是歡暢。
此時,歐陽山和許小松就在探月樓上,望着窗外濤濤涌浪,吃着熱氣騰騰的叉燒大包。
歐陽山聞言笑着答道:“孫不二,英雄門的大當家,也是當代孫家的家主,平日是神龍見首不見尾。英雄門明面上有四位天外天高手,除了這位大當家,還有三大長老坐鎮,分別是孫懷仁,孫大仁和李鈺。三大長老不理事,僅是鎮場子。
孫伯虎在生的時候,孫家被稱作俠王府,英雄門是在這基礎上建立的。歷代大當家皆爲孫家家主擔任,不管內務,對外事有否決權,意在監督。”
許小松聽得入神,咬了口叉燒包又道:“浪大哥的廚藝真出神入化,昨天連燒只兔子都能烤得金黃,比我還要好。不過山弟你的天資也是高,連浪大哥都說,不出半年,你定能盡得其手藝。”
歐陽山聞之撲哧一笑,“那當然,我多聰明伶俐。哪像你,除了烤塊肉還算似模似樣之外,連煎個蛋都能焦。不過我學會釀‘雜糧雪曲’足矣,跟着浪大哥吃了五天,我肚子都圓了一圈。”
原來這幾天,歐陽山和許小松天天往浪翻雲處跑,想要學釀酒。浪翻雲高興於有同道中人,便悉心教導,但有所問也一一作答。
兩人這幾天也就跟着浪翻雲和陶千嬌一道吃喝。兩人幫着燒菜,誰知,歐陽山心靈手巧一學就會,一點就明;許小松卻是笨手笨腳,煎蛋也給弄成焦炭,浪翻雲乾脆把他趕出廚房。
許小松不服氣,昨天打獵的時候跟人家比燒烤,最後結果自然不言而喻。如此幾天下來不單歐陽山學會了如何釀雜糧雪曲,而且一來二往幾人也熟絡起來。
許小松覺得有點可惜,又認真看了歐陽山的腰兩眼:“沒有啊。跟之前一樣,哪變粗呀?”
說完還想伸手曲摸摸歐陽山的肚子,看是不是真的長了膘。歐陽山眼明手快,一掌打開他的手,哂笑道:“誰讓你亂摸的,哼,不給你摸。”
許小松尷尬的摸摸鼻子。
此時,旁邊那桌卻是傳來話音:“你聽說了嗎,揚州那邊沂山派、觀海觀和斧幫都發文譴責金刀門。斧幫更聲稱金刀門假仁假義,不知道最後會不會打起來。”
“未曾聽聞,發生何事了?”和他一桌的同伴看上去像個文人墨客,先是不解,繼而想到什麼接着說道:“斧幫和金刀門同在金業城,常有衝突,不過另外兩派又是怎麼回事?”
未等他那身穿緊身武道服的同伴作答,另一邊就有一翩翩公子接口說道:“兄臺,你這就有所不知。我姑丈這次去金業行商回來跟我說,有好幾個門派都拒絕了和金刀門開設的商行繼續往來。我們荊州的南海棋社也行文問詢,問金刀門是否真的襲擊了九江郡的棋王,古寒。”
“對,對。我跟你們說,昨天古寒帶人來到堰都求醫,一路馬不停蹄的趕去英雄門,不過小醫聖還沒回來。只好先住在附近的明珠客棧,我昨晚就在那吃飯。”這回最先開口的那人搶着說。
不過他同伴卻是越聽越糊塗,“金刀門好好的幹嘛要砍一個下棋的呢?”
最先開口的那人搖搖頭:“這我就不知道了。”
另外那位公子也擺了擺手中的摺扇:“我也不清楚。”
正在大家有點失望的時候,“咳咳”一位大漢清了清嗓子,面露嘚瑟說道:“這個我知道。”
“你曉得?”衆人齊齊望去,靜待下文。
那大漢心中暗道:就是這感覺,大夥的目光都在我身上,爽。他接着說道:“這就要從邯山棋會說起。當時棋比剩下五人,其中一個可是揚州第一名伎,冷薔薇。正所謂好男不跟女鬥,何況是美女,於是其他四人再比,美女直接入圍。其中古寒對上的就是金刀門的‘一刀煙雨’任平生。”
“我知道了。肯定是古寒贏了,對不對?”最先開口的那個一身武服青年插口說道。
那大漢也不惱,點點頭,“這位兄弟說得沒錯,最後這九江棋王古寒勝了。當時我就在邯山上看着呢,你們不知道,那金刀門的任長老給殺得落花流水,可是滿臉怒容,深深不忿的。”
“不會吧,輸了棋就要砍人?”這時候有人表示懷疑。
“呵呵,這位兄弟你可別不信。江湖上早有風聞,這位任長老可小氣了,仗着自己是金刀門長老,在紅樓爭風吃醋,一言不合就出手。”又一人搭嘴說道,整個大廳的人都說開了。
“之前好像說,這任平生和人賭錢賭輸了還打人報復麼。”
“不是說那些人是老千。”
“呵呵,老千。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不信。”
最初開口的那青年說道:“總不可能古寒自己打自己吧,圖啥?我昨晚可是看到有一人躺在擔架上,包得糉子一樣,另外兩人也都帶傷,其中一個也傷得不輕。聽那些幫忙擡擔架的說,就死剩三個。”
“真可惡,居然輸棋就要殺人,簡直武林敗類。”那個文人墨客打扮的此刻忿忿不平的怒到。
聽到此處,許小松問歐陽山,“山弟,你說真的是金刀門所爲嗎?”
歐陽山搖搖頭,“不知道,江湖上聽風就是雨。這謠言會越傳越神的。”
“哦”,許小松聞言若有所思。
此時,一把熟悉的聲音傳來:“你倆果然在這。”
“你倆果然在這。”熟悉的聲音響起,擡頭一望,不是蔡千機又是誰。
蔡千機沒有把自己當外人,坐下,徑直拿起一個叉燒大包,咬了一口,隨後給自己倒了杯茶,纔再度開口說道:“小醫聖剛剛回來了,下午開始在斷案堂坐診,一連七天,現在已經開始派籌排號。你們若是有需要就趕緊了,不然一會人龍排到大江江邊來,別說我沒告訴你,我可是第一時間來通知你倆的。”
歐陽山沒好氣的說道:“你既然知道等會人多,從那邊過來的時候不幫我們拿個號?!”
許小松聞言,有點擔憂地問道:“山弟你哪不舒服?想要去找小醫聖看看?”說完還瞄了一眼歐陽山的肚子,心想:難道想去治治這中央肥胖症?
歐陽山擺擺手,擋住他的視線,“看什麼呢!?我沒事,不是想去找小醫聖看病,而是想要認識一下這位,看看當今天下三大神醫之一的風采。”
“哦,原來如此。”聽得歐陽山所言,許小松愁容盡舒。
蔡千機見他倆說完,就回答道:“我不能因私忘公啊,怎麼可以幫你們先拿籌。先來告訴你倆都是看在我們是好朋友的份上。”
歐陽山笑着繼續問:“那既然我們是好朋友,安排見個面總可以了吧。”
蔡千機想也沒想就答道:“這沒問題,不過最快都要七天後。這七天裡,想要引見,就是笑彌勒和醉桃花都幫不到你。
其實只是想看看他的風采,直接十月初五英雄大會上看就好了。小醫聖這人有個特點,除了英雄門以外的,他都是隻認錢,不認人的。”
言畢,蔡千機三兩口把剩下的包子塞到嘴裡,隨後灌了口茶,含糊不清的說道:“還有什麼要問嗎?沒的話,我還要到大街上喊幾遍小醫聖開診的消息。”歐陽山搖了搖頭,蔡千機站起來身欲走。
“慢”,許小松連忙把他叫住:“最後一個問題,聽說九江棋王古寒去了英雄門求醫,你看到了嗎?”
蔡千機聞言立即就答:“看到了。”說完轉身就要走。
許小松馬上喊:“停!他怎樣了?”
蔡千機滿臉幽怨的轉回來:“不是說最後一個問題嗎,你這是兩個。”說着還伸出兩根手指。
歐陽山“噗嗤”的笑了出來,許小松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
蔡千機繼續說道:“來之前看到他,拿的應該是第一個號。他倒是沒什麼事,不過昨天看他兩個先天境界的貼身侍衛,一個給砍到躺在擔架上包得糉子一樣,離死也不遠了;另一個也被廢了半條手臂。”
言畢又欲轉身離去,不過像是想起什麼,停下,嚴肅的又問來了一句:“真的沒有了?”
歐陽山和許小松兩人一起搖頭。眼見及此,蔡千機才轉身快速離去,過不多時,街上隱約傳來喊聲:“小醫聖回來了,今天開始坐診,有需要的快點去拿籌排號啦。”
此時,歐陽山纔回過神來一般,咬了口包子說道:“剛剛他的樣子有點嚇人。”許小松也咬了口包子,隨後答道:“我也覺得剛剛他的樣子有點嚇人。”歐陽山嘆道:“那看來真的很嚇人了。”
往後一連幾天,歐陽山和許小松兩人照樣繼續往浪翻雲那跑。英雄門裡,來看病的的確不少,還拖三帶五的,真是一人看病,全家出動,好不熱鬧。
書生和蔡千機皆忙得快要腳不沾地,連雷大壯也給拉來接待各位武林同道了,但是笑彌勒和醉桃花依舊如我雷打不動,自己顧自己懶得理你。
往年醉桃花還是會出來幫忙的,不過今年卻是纏上許小松和歐陽山了。
原來,那天許小松給浪翻雲趕出廚房後,和醉桃花一道百無聊賴,於是相互切磋起來。雖然醉桃花針織女紅、燒菜煮飯樣樣不行,但她自小在英雄門長大,伏虎拳和五虎斷魂刀皆練到大成,武功確是一等一,比起雷大壯都不輸分毫。
兩位頂級高手過招起來,又再風雷大作,差點把浪翻雲的院子拆了。浪大胖子就給了他倆一個大大的禁武令。
這樣一來,許小松只好教醉桃花下棋。誰知,這位學起棋來一發不可收拾。許小松在就拉着許小松,許小松不在就去纏浪翻雲,去找書生,去拉雷峰。於是浪翻雲躲入酒坊釀酒,只擅長書畫不擅長下棋的書生和她殺了個難分難解,一向嚴肅的雷峰研究起棋藝來。
以至於後來在整個英雄門掀起了一場下棋對弈的風潮來,這裡就暫且按下不表。
轉眼七天過去,這日傍晚,書生笑笑口的來到浪翻雲的院子裡。醉桃花正給歐陽山殺個七零八落,眼看就要輸個清光了。一見到書生到來,她馬上快步走了過去,單手勾住書生的脖子,笑着說道:“看你蓮子蓉的臉口,今年賺了很多?”
書生馬上正了正神色,拍了下她勾住自己脖子的手:“鬆手,沒個正行,成何體統。”醉桃花聞言,很乖巧的收回了自己的手。此時,浪翻雲也走了過來,“今年收入多少?”書生笑了笑:“比去年多了一倍有餘,幾乎十萬金。”醉桃花數了數手指頭,“這麼多,可以買……”
浪翻雲卻是眉頭一皺,“怎麼會這麼多,小醫聖加價了?”
“沒有”,書生聞言答道:“往年一樣,見面五百,談話一千,治療另算。不過今年人多了不少,江南武林的衝突好像多了起來,還有點亂,連個下棋的普通人都給砍啦。”
在一旁的許小松重複着“見面五百,談話一千。”
歐陽山見狀笑了笑打趣道:“而且還是金子呢。正所謂‘銀針奪命爭死生,妙手回春敵閻羅。世上雖有無情病,天下豈缺有緣人。’小醫聖,三個字又怎是浪得虛名。一般傷病也用不着他出手。怎麼樣,是不是覺得以前自己錢收得少了。”
許小松聽得出神,搖搖頭回了句:“沒有。”
歐陽山:“真沒有?傳聞小醫聖出診收五萬呢。”
許小松目瞪咂舌。
那邊浪翻雲聽了書生的話,直覺江湖又要有一番風雨,於是叮囑道:“還是要告訴弟兄,明年走動在外需多加小心。”書生和醉桃花聞言都點了點頭。
書生隨後說道:“後天早上舉行杏林交流會,跟往年一樣,午宴需要浪胖你來準備,我這來就是知會你一聲。”
浪翻雲點頭:“好,明白,沒問題。”
歐陽山聽得此言,卻是來了興致,走過來問道:“我可以參加嗎?”
“呃……”書生一時都不知道如何回答好。
歐陽山看出他的難處,笑着解釋了一句:“我的醫術可厲害了,你放心。”
“哦!?”書生接着說道:“那歡迎你到時來參加,己時,聚義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