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弟,我們現在去哪?”
“找老常啊,美人都被人抱進去了。”歐陽山前半句還說得很輕鬆平常,到了後半句突然神色一轉,閃開半步,詫異地望着許小松:“難道你想跟進去?”
不待許小松作答,歐陽山已經回過身來,繼續前行,邊走邊搖頭:“嘖嘖,沒想到你是這樣的小松。”
“沒,我沒想跟進去呀!我跟進去幹嘛?”許小松解釋得急切。話說完,他陡然站定,眼珠轉,眼睛眨,像是思考着什麼。
歐陽山本來一邊聽着一邊偷笑,卻見他驟然停下,先是不解的打量了一眼。
待看得他像是想到什麼美事,傻傻地嘴角上揚,歐陽山明眸微張,心頭無名火起,怒極一笑:“呵!”
許小松驚醒,連忙追上經已轉頭離去的歐陽山。
“不是你想得那樣。”
“我想的哪樣?”
“呃。”
“之前也許你還不是那樣的小松,但現在是了。”
“什麼這樣那樣的小松啊?”
“那你想到什麼了,站在那傻笑。”
“我只是想到,不,不能跟你說。”
“哼!”
“……”
兩人打鬧着向遠方走去,來時許小松在前頭開路,如今,若有無形氣牆阻隔,誰敢近三尺。
“春風客棧?”歐陽山面色依舊不太好看,不過在許小松一番好說歹說之後,還是答應他不再計較。事實上,他都不知道自己怎麼會突然火起,但他沒深究,本來自己就不是什麼溫柔賢良脾氣好之輩。
門前一株桃花,嫣紅點點,掛了數枝蓓蕾。
想起之前路上的流鶯,歐陽山沒了進去吃個面的慾望。
眼角餘光掃到客棧一街之隔,一支酒旗迎風招展。
“走!”
果然,兩人進門,就看到老常坐在顯眼的地方,拿着一罈不知是水還是酒,往自己的口中灌。
“老闆,來一壺這裡最好的。”歐陽山喊了一句,就徑直走向老常。“常老哥,我們喝一杯。”
許小松跟在他身後,覺得歐陽山似是又在打什麼鬼主意。
“客官,請稍等一會兒,先幫你們溫一下。不知道要什麼下酒菜不?我們有上好的醬牛肉。”
“好,來兩斤。再來兩碗陽春麪。”
“呃,行,請稍等。”
許小松遞過了一兩碎銀,店小二雙手接過,道了聲,轉身就去安排。
歐陽山望了眼許小松,會心一笑,許小松也回了一笑,歐陽山笑得更燦爛。
儘管兩者之間並沒發出半點聲響,但更勝萬語千言。
老常看在眼內,放下酒埕,搖頭晃腦也不作聲。
沒多久,店小二就捧着一壺酒,一盤牛肉上來。
“來了!客官請慢用,面還在弄,一會試試我們這裡的特色,刀削麪如何?”
歐陽山也明白沒好的燙頭弄出來的也不好吃,不能勉強,點頭答允道:“行。”
隨後,他徒手拿起剛剛溫熱的酒壺,給許小松倒了一小杯,然後舉起對老常敬道:“我來陪你喝一口,先飲爲敬。”說罷,他直接把酒壺放到口邊就抿了一口。
也就是他現在已晉升先天,有真氣護住才能這樣,放在以前,定叫他燙出水泡。
老常笑了笑:“好!”言畢,舉起酒埕又灌了一口。
歐陽山拿起筷子:“試一下這裡的醬牛肉。”
三人都夾了些放入口中,要說多好,都是騙人的,不過味道過得去,有點肉香也就足夠了。來這裡吃的是酒,是豪情,是生死江湖。
歐陽山和許小松是真的有點餓了,老常是靜看歐陽山搞什麼名堂。
酒又過了兩巡,牛肉消滅了小半,歐陽山開口對老常說:“老哥,我剛剛在那門外的空地看到你呢?你是不是也想去試試呀。”
老常笑呵呵的否認道:“呵,沒呀。老弟你看錯了。說起這個,你們沒能進去實在有點可惜,不過那女的長得仙子一般,見識過那芳容也不枉來這一遭。”
一說起這個,歐陽山就心情複雜,不過正事要緊,他當即順着老常的話頭接下去:“不瞞老哥,那裡人死了一地,牽扯估計都不會少。”
老常一臉恍然大悟:“太熱鬧,嚇到老弟了?行,等你吃過麪我們就走。放心,在老哥身邊沒人能動你。”
歐陽山都給這大叔弄迷糊了,也不知他是在裝瘋賣傻,還是揣着明白裝糊塗。
“我有什麼好怕。主要是這頭笨牛,”歐陽山說着還用大拇指反手指了下許小松,“他跟人家男主角稱兄道弟的。現在人家進去了風流快活,我們要幫他們準備一條後路呀。所以只好找老哥你了。”
許小松聽他這樣說,頓時明白他的葫蘆裡賣什麼藥了。
老常卻是眉頭緊皺:“老哥頭腦不是很好,這筆賬到底該怎麼算?會壞規矩嗎?”
歐陽山很想給他一鞋底,但怎麼說也是有求於人,只好耐着性子替他好好算算。
“我們本來就是兩個人坐車,對吧?”
“嗯,對。”
“我們的目的地是揚州府城,沒錯吧?”
“沒錯。”
“現在我們下車換他們上車,還是兩個人,同樣是去揚州府城,這不一樣嘛?”
“一樣麼?人數和目的地是沒變,不過……”
“不用不過了,人數路程不變就是沒虧,做生意最重要的不就是賺錢不虧本。”
“算起來,是沒虧,都一樣。但是……”
“不用但是了,我問你,你們車行的規矩是保證馬車上客人的安全,沒錯吧?”
“呃,沒錯。”
“那要是你給他們倆上了馬車,他們不就成爲你們的客人咯,對吧?”
“對。”
“那不就成了,賬對上,規矩沒壞。”
老常默然點點頭,心想:這賬還能這樣算,今天是漲見識了。反正順水人情。
歐陽山看他點頭,喜上眉梢,大喊道:“老闆,那個再來兩壇,帶走,別開封。”
一把沉實厚重的聲音緊隨而起:“不要梨花釀,兩壇都要刀子燒。”
歐陽山笑着點頭:“按他說的。”
“是!”店小二捧着兩碗熱氣騰騰的刀削麪走了過來,“客官,面來了。牛腩刀削麪,請慢用。常大爺是我們的熟客了,交過我們就行。”
“呵呵”,歐陽山笑得有點小邪惡,“行,到時候,賬單給過我就行。”
“是,小的知道了。”
“銀魚戲水恰六寸”,試了一口,歐陽山繼續說:“內虛外筋柔軟滑。好面!”
嘩啦嘩啦,一碗麪連湯下肚。
“你們喝點小酒慢慢坐,我先到車上打個盹。好了,來叫醒我。”老常起身告辭。
“好。”
歐陽山和許小松又點了一壺“梨花釀”和一碟花生米,邊小酌邊聊了起來。
“山弟,你什麼時候下的毒?我就站在你身旁都毫無察覺。”
“厲害吧?教你知道,以後別仗着自己武功高,就欺負我。我隨手就麻翻你。”
“厲害啊。你不是沒看到,當時大家都怕了呢。不過我又怎麼會欺負你,反而。”
“反而什麼?”
“沒,沒什麼。”
“我小聲跟你說,把耳朵湊過來,這可是我的秘密,看是你,第二個我纔不說。”
“哦。”
“人總是在面對未知的事物時,心懷更多畏懼,其實毒師也沒那麼厲害。
我也已經說過的,不論麻藥還是毒藥,都需要時間纔會生效。
越是無色無味隱秘難察的越是花時間,打鬥中直來直去運用起來很困難的。
剛剛主要他們囉裡囉嗦了半天,給我時間佈置好,後面運用起來當然得心應手。
還有那個小老頭,你也知道我鼻子多靈敏,他中過我的毒,怎瞞得過我。
他折返回來,第一時間就被我發現了。我都做好準備等他自投羅網,只沒料到。
武功越高,體質越好,很多藥不是沒效了就是生效時間特別長。
剩下的不是特別珍稀,就是太容易被人察覺,會被躲掉。下毒就講求一個‘隱’字。”
歐陽山不明白,自己怎麼會對許小松吐出那麼多不該跟人說的秘密,就像對他很放心一樣。師父可說過,一個被別人針對防備的毒師跟刀俎下的魚肉沒什麼區別。
不過也只有自己欺負他的份,他怎會欺負自己。想到這裡,歐陽山覺得這想法很危險。他望了眼許小松,連忙又補充道:
“小松,我今天跟你說的,你不準跟第三個人透露。就算是你妻子兒女師父徒弟叔伯姑嬸兄弟姐妹都不行,你聽清楚了嗎?”
“哦,哦。我只聽清楚了一部分。”
“你。”
“啊?我許小松對天發誓,歐陽山今天跟我說的,我絕不透露給別人知道,若違此誓,天打雷劈人神共誅。山弟,你看這樣行不行?後面那串實在太長了。”
“嗯。算你沒有笨到家。”
“山弟,你說說,那老頭怎麼會突然就全身發癢?你不是說起效要時間的嗎?之前你不是在抵擋他那一招麼?”
“你別湊那麼近,說得我耳朵癢癢的。離開點,再輕聲點。”
“哦。”
“你現在先湊回來聽我說。”
“嗯。”
“當時你不是跳出去砍那個丟暗器的嗎,我就在拍你肩膀的時候幫你解了毒,順道上了一種無色無味的藥粉,這藥粉單獨的時候是無害的。”
“什麼?我當時也中毒了點啊?”
“別叫那麼大聲。不是你以爲呀,第一種毒藥無差別釋放的啊。”
“哦,這樣。不過我知道山弟你是不會害我的。”
歐陽山看着眼前許小松覺得自己可能多慮了。
不,要是有天老實人變得不老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