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千機右手化掌左手握拳,馬步側身左胸靠後,右掌前伸就左拳收於脅下,立在那裡一股氣勢自然匯聚不斷攀升,想必不動則已動必有如雷霆。
旁人自是沒有許小松直面蔡千機所帶來的感受,有的也只是猜測。許小松以前或許還不清楚,但現在卻知道這是極招的雛形,頗有一種不戰而屈人之兵的味道。
若是放在過往,許小松就會踏步向前同樣以右掌隔開對方的右掌,再順勢而落擒下對方轟擊而出右拳,左手再肘擊對方再度落下的掌刀,然後左掌再化刀朝對方咽喉致命一擊。一套近身短打可謂已經嫺熟至極。
不過現在許小松有心實踐下近日的修煉成果,於是同樣沉馬側身,右手反掌伸前,左手託掌護胸,守得滴水不漏無懈可擊。
蔡千機凝望過去彷彿是一座大山立於身前,心頭都沉重起來,氣勢一下子就給比下去了。
兩人站在那一動不動,歐陽山和慧空有點不明所以,其他數人則各自有所猜測。
蔡千機越覺沉重,額上都開始冒汗。
歐陽山率先打破沉默:“你倆還比不,我看着都累了。”
小和尚也點了點頭,表示贊同。
陶千嬌解釋了一句:“他們在比拼氣勢,各自的氣機都鎖定了對方。”
歐陽山卻不賣賬了,嘟了嘟嘴:“難道眼睜睜的瞪倒對方?比什麼氣勢嘛。”
小和尚若有所思。
此時,場中又起了變化。蔡千機雙腿一軟、渾身一鬆,跌坐在地上,擺擺手說道:“不比啦,不比啦,這樣比,我腿都軟了。”
許小松聞言隨即下了架勢,挺身站穩,氣勢盡收。
“咦?!”歐陽山見狀快步走到許小松身旁,拍了拍他的肩旁,誇道:“厲害了我的兄弟,現在孤身不動,單憑雙眼就把對方瞪倒了。”邊說還邊用雙指,指指自己的眼睛又指指蔡千機。
蔡千機沒好氣的說道:“是我站到腿麻而已。”
大夥聽到他這樣說都是笑了笑。
此時,雷峰站起身,走了過來。
他對許小松說:“還是我和許兄弟你搭把手,看看老弟你的深淺。”
“嗯?”大夥都笑意一收。‘霹靂手’,快似奔雷,掌如雷震,又豈是兒戲。畢竟許小松是個刀客,儘管蔡千機說他的掌法不俗,但大夥都沒見過,有點擔憂。
不過許小松聞言只是淡淡的回道:“那就請指教。”
“好。”雷峰走近伸出右手架起。許小松學掌時曾經跟慕叔搭手過,知道該如何,也伸出右手,雙方小臂架在一起,接着點點頭示意準備好。
雷峰一點頭,然後氣運全身,右手發力一推。許小松感到巨力過來,於是借勢一轉,把手緩緩收到胸前,腳下一塊青磚破裂“咔嚓”,就又將手臂略有弧度的猛然推出。
兩人有如太極推手來回走了幾轉,力度越積越重,忽**峰右掌化爪一把抓住許小松的前臂就是一甩。
許小松也用右手擒着對方前臂,後腳輕輕一蹬,扭腰發力,乘勢人凌空而起。空中一個側翻,人還沒落地,雷峰右手一扯,左手一拳揮出就要打倒許小松的面上。
許小松臨危不懼,但知道雷峰力大,拳頭極重不能硬碰,於是左掌化刀閃電劈出,直中對方前臂穴上。
雷峰只覺真氣一滯,拳臂一麻,就被對方推開。許小松此刻人懸空,正是舊力已盡新力未生之際,雖稍占上風卻是無以爲繼。
待得他一腳着地,立即猛力一蹬,左掌收回胸前守護,右手化爪爲掌,力貫全身一往無前。猝不及防之下,雷峰就算再運力也鎖不住許小松的右小臂,只好手一推,頭一側,避過直撲面來的一掌。
“好,再來”雷峰大喝一聲。
兩人拳來掌往,風雷之聲大作。一朝脫困許小松閃避挪移完全不給雷峰半點機會再度擒住自己,同時掌化流雲借力打力。
雷峰本着一力降十會,全力發揮‘霹靂手’迅猛的特點,想將許小松限制住再縮小其活動空間,卻不料對方身法靈動滑不溜秋。
雙方越打動作越大,拳風掌氣都波及到衆人,塵土飛揚。歐陽山捧起糖霜花生護在懷中,持萊大師大袖一揮,把塵土盡數擋下,浪翻雲和朱少商對視了一眼。
隨後,浪翻雲躍身而起,書生十指連動。
那邊雷峰正打着,驟然感覺到數個要穴有針刺之感,此來有危險襲來之兆,於是停下攻勢,雙手回防護着全身。嗯?!彈指神通。
另一邊,許小松察覺數道劍光刺來,有如天降大雨,將進攻的路徑盡數封堵,只好閃身避讓,並把手伸向刀柄,隨時拔刀而出。不過劍光來得快,去得快,只見半空落下一個笑眯眯的大胖子。
打破靜默的是陶千嬌,“好啦好啦,你倆再打下去非拆了浪胖的小院不可。”
“呵呵”,浪翻雲笑道:“以武會友本是尋常,今天你倆打得如此起勁,莫非想拆我房子不成。”
雷峰真氣盡斂大笑道:“哈哈哈,許兄弟功夫了得,一時興起,得意忘形,見諒見諒。”
許小松眨了眨眼睛,明白到一件事,不打了,於是接着說:“多謝雷當家指教。”
歐陽山手拿這一盤花生,丟了顆進口中,笑着說:“雷當家力拔山河,手法驚人,今天我真是漲見識了。”
“哈哈,大夥坐回去繼續喝酒。既然今天來到我家,我就耍套劍法給大夥瞧瞧,怎麼說我都是當年玉樹臨風的‘風雪劍’。”浪翻雲拍拍肚子笑了笑。
“噗嗤”歐陽山輕輕一笑。許小松回憶起剛纔的情景,一拱手,“浪大哥的劍法當真要好好見識見識。”“小友客氣了。”
“哼”,歐陽山見他誇別人的劍法不太高興了。許小松轉過頭來只見他一手捧着那碟花生,另一手護着,大有你再說就不給你吃的架勢。許小松搖頭失笑,然後認真的說道:“你別顧着自己吃,給我來一粒。”
“見你今天打得不錯,沒功勞也有苦勞,來張開口,餵你一粒。”歐陽山邊說邊拿起了一顆花生米撿在拇指與食指之間。
許小松聞言“啊”一聲張大口,歐陽山隨即把花生丟入許小松口中,之後笑道:“哈哈哈,小和尚你說像不像喂小狗。”
“……”慧空沒理他。
許小松也不惱,只是淡淡的回了句:“你才小狗。”
衆人再次安坐,便看向立在場中的浪當家。“kuing”他手提三尺青鋒一劍刺出,與肩同高,再一抖一攪,挽起十數個劍華。接着他轉身一掃,空中留下一帶光虹,繼而一洗一撩,猶若羚羊掛角無跡可尋。
之後一劈而下彷彿銀河自九天之上傾倒而落,緊跟着他一躍而起,衆人只見殘影不斷,劍光不停刺出,一個呼吸間經已刺數十劍,而他的面前一棵樹幹上留下了一個蒼勁有力的“浪”。
許小松大喝一聲:“好一個翻雲覆雨。”
歐陽山也雙目微亮。浪翻雲沒有就此停下,相反繼續舞劍,與胖碩的身形不符,他的劍不是勢大力沉,而是輕盈靈動中帶點凌厲。
有時梨花點點纏纏綿綿,有時又暴雨怒哮鋒芒畢露。自始至終,浪翻雲都是面帶微笑,想必當年定有不是花季少女傾倒在他的翩翩劍下。而若是要許小松評論他的劍,那麼總結起來就是一個字“銳”。
“哈哈哈”,浪翻雲收劍藏於背後,用左手擦了擦額角上根本不存在的汗,喘了兩下“一場劍,舞下來,感覺人都瘦了兩斤,輕鬆了不少。不過肚子倒是有點餓了,你們先坐坐,我去弄午飯。”
陶千嬌走過去一手摟着他的脖子,“說你胖還喘上了。中午準備了什麼?要不要幫忙。”
“嘿嘿,昨天我入山打了頭鹿。不用幫忙了,你們聊吧。很快就有得吃。”浪翻雲掙扎了兩下,卻掙脫不開。
陶千嬌鬆開了手,讓他自己去廚房準備,幾人繼續飲酒吃花生。
席間歐陽山已經三四碗酒下肚,壇中所剩已是無多,一時詩興起,張口就說道:“瓦片盛酒竹葉香,十杯五杯不解讒。”
書生吃了顆花生笑道:“歐陽兄弟不要看這酒容易入口,初時喝着不覺,之後酒勁卻是十足的。”
“你可知,我別號‘酒筲箕’,千杯過後不癲狂。”歐陽山不以爲意。
一旁蔡千機卻說道:“別不信,歐陽賢弟你酒量好,但你看看小和尚。”
大夥兒聞言望了過去,只見慧空已經兩頰泛紅。隨之蔡千機的聲音再度響起,“此所謂‘一碗竹葉穿腸過,兩朵桃花面上來’。”
“我沒醉”,小和尚辯解道:“只是我的體質一喝酒就會泛紅而已。”
大和尚笑而不語,持碗又抿了一口,衆人卻大笑不止。
“哼,小菜你就是喜歡膈應人。”陶千嬌卻把矛頭指向蔡千機,“看我姓陶,就叫我桃花。看我滿身酒香,就說我這是全天都在醉,還給我起個名號叫‘醉桃花’。”
書生也插嘴說道:“你還記得‘靜靜’嗎?當年我幫你畫丹青,你就一隻蒼蠅那樣繞着我轉來轉去吡哩叭喇,不對是蜜蜂一樣。”
“噗嗤”歐陽山和小和尚兩人沒忍住,一道笑了出來,弄得書生撇了撇嘴。
不過他繼續說道:“我跟你說我想靜靜。你居然問我:‘靜靜是誰?’我哪知道‘靜靜’是誰啊?我是想讓你閉口,靜一靜啊。”
說的時候,書生面上還是抽抽的。蔡千機一臉你不懂我的表情,“我只是活躍下氣氛嘛。”
“哈哈,在這方面,我覺得沒有人能超越你。”歐陽山拍着蔡千機的胳膊說。
蔡千機聞言卻是下意識的回頭,一面認真問道:“梅友仁?他在哪?好教我認識認識。”
歐陽山先是呆了一下,隨後狂笑不已。小和尚慧空嘀咕着:“這沒救了,可以放棄治療。”
大夥圍着蔡千機的話題說了起來,後來陶千嬌又教歐陽山和許小松打馬吊,轉眼過了大半個時辰,酒罈和花生碟皆早已清空。
“好啦,我都弄好了,來個人幫忙,開宴。”浪翻雲,浪大胖子的聲音傳來。書生和菜千機隨之應道:“好。”說完,真氣一運,兩人就消失在眼前,向着廚房飛躍而去。
‘酒色財氣’、大小和尚、許小松歐陽山蔡千機一共九人。一張八仙桌略顯侷促,兩張夾菜又不太方便,於是雷峰從堂內搬來一塊大圓臺面,嵌在八仙桌上,輕輕一拍依舊四平八穩。九張木椅,其中有張上面墊的軟墊特別厚,專門爲小和尚慧空準備的。
檯面上碗筷備好,陶千嬌放上幾壺小瓦酒瓶,笑着道:“午宴你們改吃這個吧。”
“陶姐,這又是什麼酒呢?”歐陽山好奇的問道。說着他就拿起一樽,掀開酒封,一股濃香撲面而來,久久不散。他情不自禁的吃了一口,入口甘醇,入喉淨爽,味厚諧調,恰到好處。整個人神清氣爽,渾身一震,好酒。
“秋露白”,此時,浪翻雲從廚房捧着一個大大的汽鍋走來,“此酒甚烈,乃是用高粱、大豆、蕎麥、大米、檽米五種糧食釀造,無色透亮,芳香濃郁,所以我又喚它作‘雜糧雪曲’。我覺得最適合秋冬暢飲。”
歐陽山對着浪翻雲豎起大拇指,又抿了一口。浪翻雲笑笑,單手捋了捋並不存在的鬍子。
許小松早就注意到那個汽鍋,“浪大哥,這汽鍋裡的是?”
“哈哈哈,這個就厲害咯,來,先放檯面上我再跟你說。”言畢,浪翻雲三步並作兩步,走到桌邊穩穩將汽鍋放好,掀開蓋來,濃郁的鮮香四散,連大和尚都忍不住把頭探來。
鍋內看得分明的有海蔘、魚翅、乾貝,南海三珍。
浪翻雲介紹道:“這叫鹿茸三珍。鹿茸有補精填髓、溫助腎陽、強筋健骨之效,將其切片加上南海三珍、雞脯肉末用清湯調料蒸上半個時辰,湯濃味美,滋陰補陽。要不是堰都地處江南,離南海還算近,就這三珍都不好弄,而且前期準備功夫也是繁雜,不過對於此美味,這些都不足道、不足道。”
這時候,蔡千機和書生捧着其他的菜色出來。砂鍋煨鹿筋、麻仁鹿肉串、香麻鹿肉餅、白灼鹿肉片、紅火烤鹿脯、雞絲銀耳、玉筍蕨菜、山珍大葉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