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人都在試箭，這是由於影響箭矢的何不止自身的因素，除了弓弦箭力神五者之外，還有外部環境，微風還是疾風，吹東抑或吹西，空中水分幾何，是乾躁還是溼潤。
能關注到外在的變化差異，又能明瞭自身的狀況幾許，這正是學問所追求的，也是上位者所需具備的。文武合一，力智相輔，善修已身，善假於物。
龍秀也在自己的包袱中，給他搗鼓出一把小黑弓。
此弓以木爲材，以熟膠爲弦，在場這十數人手中論醜陋必定以它爲首。隨意找把獵弓都比它俊。
然而，仔細觀察，這弓所用之技藝亦不簡單，其貌不揚的背後卻同樣用的是複合弓的技術，而且還不是普通的角弓。
一箭一箭，大夥都在校準，當然也有他們武功平平的原因。
“考覈開始！”
“白矢。”
搭箭引弦，腿腰胸發力成一穩固的立面，靶心，箭頭，眼睛三點一線。唰！
白矢就是平射，箭疾而猛，直貫靶心。大部分人都射得不出，章添霖與龍秀的箭差不多，並列第二。柳鏞的逐日弓不簡單，弓術也是上佳，一根銀霜箭射中紅心並透靶而出。
“井儀。”
唰唰唰唰！急引弓，緩撤弦，四箭連發，同樣是平射，只不過是從考究力度換成速度。
四箭全中靶心，三人此番倒是不分高低。
“驚虹。”
唰。唰。兩箭接連飛出，雙子流星破長空，拋射二矢，每人分別有兩個遠靶。
驚虹過後便是三連，然後續接雷動，也就是動靶。一項接一項，今年還多了個騎射。
幸好只是人動靶不動，大大小小，遠遠近近，按規定的路線策馬限時過，全中靶心自然爲優。
馬上開弓不比平地，柳鏞之前表現非常好，一路來都壓着章添霖和龍秀，但來到此關，他的逐日弓真的不怎麼適合在馬背上使用。他動作都不怎麼協調，別說連貫，最後竟然還失了一箭。
章添霖還好，他經常策馬秋獵，雖然一路下來這動作不算瀟灑自如，但箭矢也是全部命中。
龍秀君則獨領風騷了。那把小黑弓本就是爲叢林中打獵而生，短小精悍，騎在馬背之上亦毫無問題，全程有若行雲流水，引發不少歡呼喝彩。
讓柳鏞稍感安慰的是，龍秀在御一門，騎馬還行，駕車就相當中規中矩了。終於被他挽回一城。
就這樣，相當精彩的上午結束，迎來一片安寧的下午。策論和工學的成績要明天才會出來，學宮學榜也是明天公佈。
然而，有好些人已經取“優”，他們和家人親友自然要大肆慶祝一番。龍秀回到客棧中，亦取來紙筆墨修書一封，寄回家中。即使之前多麼堅信自己必定入學，但此時確認後還是需要告訴父母親。
寄信這種吃力不討好的差事自然由東聖閣承辦。他們也不是即時寄發出去，普通書信他們一般是一旬一發。急件也可以用東聖閣的飛訊。
龍秀是想過用飛訊的，不過這價錢足夠他自己跑個來回。
最後還是許小松對他說，幫他帶回家中。只是許小松轉個背就讓蝴蝶君去寄飛訊。
由於被歐陽山培養過一段時日，因此許小松一直吃得不差，但今晚還是加了兩個菜，八寶鴨和脆皮肘子。
八寶鴨是用帶骨鴨開背，填入配料，扣在大碗裡，封以錫紙蒸熟。鴨形豐腴飽滿，原汁突出，出籠時再澆上用蒸鴨原滷調製的蝦仁和青豆，滿堂皆香。
此鴨據說滋陰補虛，於是蝴蝶君點了。龍秀則是點了較爲簡單的脆皮肘子。
它的造法是把豬腳上面的腿部用佐料醃製，再放入烤爐用旺火烤得皮脆肉嫩，色呈金黃出爐。雖看似簡單，但味道極佳，許小松也吃得大讚。
正所謂天下無不散之筵席，月有圓缺人有離合。
翌日，龍秀自個乘便車去學宮看放榜，順便入學報道。而許小松則與蝴蝶君啓程東行。
他們的目的地乃是天下第一巨城，不但是要去漲漲見識，更主要的是許小松要去探聽一下自家慕叔是否真的在東城。
東城不在中州而在青州。它靠近中州，座落在沅河邊上，正是東聖閣總部所在。
它繞山而建，那座山名爲東山，也就是最初的東聖閣。
東聖也沒想到歷經百年之後，這裡居然成爲了天下第一巨城。不論人口與繁華都超越了安城。
同時這裡還是天下治安最好的地方，連小偷也都收起第三隻手。
這裡本來只是一座小山，現在依然是一座小山，那年東聖來到這個只有鳥生蛋的地方，將它命名爲東山，建立起東聖閣。
如今上面多了不少亭臺樓閣在山壁之間。山體裡邊有不少地方已被掏空，相互勾連到一塊。
不是挖坑道的技術入神，純粹是東聖一點一點用聖力加固山體，慢慢構築而成。
整座東山就是一座超凡建築，從這反倒看出東聖的建築藝術倒是不差。
一般人喜歡玩假山，聖人喜歡玩真山，各有各玩法。
東聖破天都有七八十年了，這麼多年東山亦有增建修葺，雖是困難，卻架不住聖人多。
亦因爲這樣，此時的東山差不多是改無可改。
歷代聖人的聖力加持，相互交錯疊在一起，讓這山體變得極難撼動。
說回龍秀所在的放榜現場，紅底黑字，簡單而不平凡。
“五優一良，柳鏞，豫州人士，現年十六。”
書，不考也考，同樣會收錄成績，只是至今不曾有一人僅憑書法入讀的。
柳鏞咬牙切齒，青筋隱現，大家都知道他是榜眼啊。
御之一門勉強取優，正是騎射加了分數，六優榜首，龍秀。
“六優，龍秀，中州人士，現年十四。”
看榜之人不禁熱議起來。
“榜首又是我們中州人。”
“當然我們這裡人傑地靈。”
“主要是你們臨近學宮天闕，所受教化最深。”
“之前幾年榜首也不是你們中州。”
“呵呵，你們沒發現，比六優更神奇的是對方現年十四嗎？”
“咦，你不說我都沒留意。很多很多年不曾出現十四歲的榜首了。”
“十四入學已經少有，此人再過十年怕是獨擎天門一時龍禹。”
“……”
在人羣中，沒有引起人注意的某個老兄淡淡道：“今年過後，湊夠二十。”
……
中州某條小路上，策馬飛奔的歐陽山行至中途，卻是碰上一人擋道。
只見那人頭帶綸巾手持摺扇，穿着一件褐色的大氅，身形挺立儀表非凡。
“怎麼又是你？你想怎麼樣？難道我上次跟你說得還不夠清楚？”歐陽山沒好氣地跟對方說。
那人響起清淡的嗓音：“不，你上次說得已經很清楚。不過……”
“咦？！不是因爲我說得太清楚，所以你想對我動粗？別這麼自信喔，呵呵。”說到這裡，歐陽山眼睛眯了起來。對方可是天外天，沒有許小松在身邊，自己不得不謹慎應對。
……
“呵嚏。”正在坐乘馬車去東城的許小松，無緣無故打了個噴嚏。
蝴蝶君語帶揶揄，笑着道：“如無意外是有人在想念起你啊，小松哥。還是個女人。”
日漸熟絡，蝴蝶君發現眼前這個江湖新晉第一殺神其實並沒有什麼可怕，開玩笑都沒問題。
他發現這日子也不是生不如死，最多隻是不生不死，沒有花的日子，他只好練蝴蝶斬。
那邊，許小松聽了蝴蝶所說，喃喃自語道：“小山？我也想你啊。”小酒窩又現。
以前許小松還覺得兩人間應該是兩肋插刀兄弟情，如今他認爲自己應該戀愛了。
“江湖多風雨，風雨難阻我大蝴蝶，鳳蝶飄飄，黑蝶咻咻……”蝴蝶邊唱着自己創作的神曲，邊驅車前行。自從有了蝴蝶君，坐車不用再找東聖閣，反正許小松也不怕人劫道，對方不來他還不好意思動手。
只不過許小松現在心想，遇到小山後，得問她要點失聲藥。
蝴蝶君陡然感到渾身一冷，危險頓生。
就在蝴蝶君歌聲剛停下之際，此時，前方突現一羣粗壯的漢子，喊起了經典的聲音。
“此路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若想從此過，留下買路財。若還不停下，爺爺我管殺不管埋。”
蝴蝶君心想自己的直覺還是依舊那麼敏感，剛感到危險就蹦出來一羣外快。咦，好像有點不對啊，他們不危險的呀。
想不通，想不明白，就不想了。蝴蝶君勒停馬車，在他眼裡頭，對面站在的都是錢錢。
“算你們走運，遇到了我，心慈手軟的蝴蝶君。不然你們這麼不幸地遇到了他，哼哼。”
蝴蝶拇指一反，指了指許小松。話只說一半，給對方留點遐想。
大漢不明而問：“他是誰？”
蝴蝶君笑答：“如果你們知道他是誰，你們就不會冒頭了。許小松聽說過吧。”
“許小松”，大漢沉吟一遍，然後驚叫：“烏衣殺神？！哼，你別當我大頭成容易騙。人家殺神大人青面獠牙，有這麼高的。”說着他還比劃了一下，比他高一個頭。
許小松手指輕擡，一道真氣瞬間從指尖飛出，“啪”的一聲脆響，長褲鬆脫，大頭成腰間的褲帶應聲斷成了兩半。他下面如今是涼颼颼的。小松動作之純熟，明顯不是第一次
“哎呦喂，真是殺神大人在上？”大頭成此時已是信了九分九。是不是其實沒區別了。
蝴蝶指點道：“知道是真就行，快點留下買命財然後滾蛋，一二三十七。喂，那邊那個別想跑，我看到你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