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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冷潮溼是古代監獄的共同特徵,臺獄也不例外,不過相對來說還算不錯。
畢竟是主要關押官員的地方,故而相對還算整潔。某些官員在這,要是買通了獄中小吏,還會有一些其他待遇。
比如多上一牀被褥,多點像樣的食物都是可以的。
但是林昭,不過分苛待他已經算是不錯了。畢竟唐相公的舊恨還在,御史臺的人對他就不可能客氣。皇帝一句禁止外人相見,也算是徹底斷了探視的可能,即便是有人想要爲他打點也不容易。
至於張春,雖然有人讓他幫忙照拂。可他畢竟權力太小,可以在飯食和其他問題上出力,可是其他方面,明目張膽幫忙還是不行的。而且找他的人說了,最爲重要的是保護好犯人的安全。
安全會有問題嗎?
張春不免有些疑惑,御史臺的大牢裡還會擔心安全問題嗎?難不成是擔心他畏罪自殺?林昭的模樣和今日在城門口的遭遇他已經聽說了,換做是一般心氣高,心理素質差的人可能當真承受不住,自殺也完全是有可能的。
想到這裡,張春想着,必須要多留個心眼,好不容易的一筆報酬,可不能就這麼打水漂了。可事情遠比他想象的要複雜,當他正在準備飯食的時候,有人找到他了。
“張春啊,今日又值夜?”來找他的是臺獄的一個管事,姓柯!相當於是後世的牢頭,正好是他的頂頭上司。
“是啊。是我值夜!”
柯管事笑道:“我看你近來值夜的次數比較多啊?”
張春訕笑道:“是啊。快過年了。給家裡老婆孩子做身新衣裳,得攢點錢!”
“攢錢?”柯管事笑了笑,說道:“只是眼下道新年不過兩個月的時間了,你掙這點地薪俸,猴年馬月才能給買上一尺布啊?”
“是啊,小的沒什麼本事,所以……”張春嘴上很是謙卑,但是心底裡確實另外的想法。那可是有一大筆錢在向自己招手呢。只要過了今日,以後可就富裕了。
“想不想掙錢啊?”張春正在遲疑的時候,柯管事說了這麼一句話,立即勾起了他的注意和好奇。
張春略微有些遲疑,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已經有一筆錢了,其他的小錢無所謂。
柯管事只道是突然的好事讓他有些不知所措,嘲諷似的笑道:“看你,驚喜過頭了是不?”
“啊!沒有沒有,有什麼事情你吩咐就是了!”張春趕忙露出本來面目,表達了對錢財的渴望。
“好!”柯管事笑了笑:“是這樣的。今日新來的那位你可看到了!”
“新來了?”張春心中頓時一動,因爲今晚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林昭身上。故而很是關心。
柯管事道:“就是披頭散髮的那個!”
“哦?有什麼事情?”
“這個,是他家裡人送來的食物,你給那人送去,這是賞錢!”柯管事遞過來一個食盒,同時將一吊錢塞進了張春手中。
送食物?這在臺獄中不奇怪,官員獲罪,家裡人還是會千方百計送食物來的。當然了,這少不得要打點獄卒小吏,他們從中收取些許好處。
張春還有另外的驚疑,難道是這位官員的家人不放心,找了自己還找了柯管事?這家人辦事未免太穩妥了,心中還有些許的不樂意。
不過舉手之勞的小事,張春想了想便答應了。反正是爲同一個主顧做事情,爲了同一個人,多一吊錢也好!
隨即便將食盒收下了,入夜之後,便會提進去送給那位新來的犯人。
見張春答應,柯管事輕輕一笑,笑容背後多了許多的得意與狡黠。
入夜的時候,該給犯人們上晚飯了。
張春自然記得這個食盒,有人特意交代了,自然得辦好辦妥。於是乎提着食盒往大牢裡走去,心裡依舊在念叨着這件事。
想着想着,張春突然覺得有些不對。他是爲人雖然老實,但不代表他傻,實際上還是很精明的。有些事情最初不在意,可是冷靜下來仔細想想似乎不是那麼回事。
張春此刻有些懷疑這個食盒!
如果是主顧同時找到了自己和柯管事,何以不通個氣呢?當然了,或許人家是想要雙管齊下,有備無患。可是相互知道,做事不是更爲方便嗎?
或許柯管事知道自己的存在吧,可如果是這樣的話,他完全可以不給自己錢。即便是給錢,也不應該是一吊錢。自己都許諾了那麼豐厚的報酬,職位更高的柯管事呢?能少嗎?給自己一吊錢算什麼?有些不符合常理。
看樣子,柯管事像是毫不知道自己的存在,這樣似乎是個很合理的解釋。可是如此重要的事情,他爲什麼不自己送食盒呢?非要讓自己送?難道他不怕其中出現什麼閃失,主顧怪罪嗎?
即便自己是負責送飯的,可他是整個臺獄的柯管事,出入更爲方便,也不會有人說什麼的。些許端倪彙集到一起,張春不免有些疑惑,總覺得哪裡有些不對。
浮想聯翩的時候,一個大膽的想法浮上心頭。
主顧特意交代了,要保護好這位犯人的安全,最初的時候他還有些疑惑,可是這會,他不免想的很多。
這個來路不明的食盒安全嗎?身爲公門中的小吏,如何不知道監獄中的骯髒事,小心謹慎也是應該的。
如果出事了,那一大筆報酬可就消失了,萬一要是有什麼罪責,自己也是吃不了兜着走。說不定還會成爲替罪羔羊。這些年。有些事情。張春見得多了,以前他不言不語,看似渾不在意,卻不代表他不懂。
思來想去,張春都覺得這個食盒很危險,謹慎起見,還是小心處理比較好。
一個食盒沒有送,不是什麼大事。畢竟是爲了這位犯人的安全,主顧還不好輕易怪罪。張春是打定了主意,不經自己手出來的食物,絕對不送給這我犯人食用。
至於這個食盒,要不做個試驗吧!
臺獄中關押着一個已經判處死罪的犯人,咬舌自盡未死成了個啞巴,正好在林昭對面,臨死前送給他點好吃的,也算是安慰吧!
已經判處死罪的人,對於食物自然是沒有什麼挑剔的。只要被弄成煞有介事的斷頭酒,啞巴不會有什麼太大反應。
至於林昭那邊。張春又準備了些許其他的飯食,雖然不是很精緻可口,卻也不至於難以下嚥。
而那名死罪犯人,張春也一直注意着,果然沒過多久,啞巴死刑犯人竟然昏睡過去了。
好好的怎麼會昏睡呢?張春心裡頓時咯噔一下,有些緊張了。
果然,小心駛得萬年船,這食盒果然有問題。
此刻張春來不及深究這些事情了,看來主顧特意強調的保護安全並非虛言,真的很不安全。
果然出事了,至於對方到底想要做什麼?爲什麼這麼做,不是他一個小吏所能知道的事情。
但是可以斷定的一點是,柯管事是在坑他,肯定是被敵對一方的人收買了,想要通過自己之手達到目的而已。
想到這裡,張春不由有些後怕,得虧剛纔多了個心眼,否則後果不堪設想。替罪羔羊是當定了,想到這裡,他已經是一身冷汗了。
同時他也想到,這食物是讓人昏迷的,昏迷之後做什麼呢?難不成還有後續的舉動?
收人錢財,爲人辦事,第一步已經走出去了,已經沒有回頭之路。
張春這會當真是有些着急了,說不定一會柯管事就會回來,自己該如何解釋呢?或者有什麼非常舉動,自己又如何阻止呢?畢竟人家的職位高,權力大,自己不過是一個尋常小吏罷了。
此時,他目光落在了林昭和那位昏睡的死囚身上,片刻的六神無主之後,突然眼前一亮。
辦法不是沒有!
林昭此刻披頭散髮,情況相當的邋遢,甚至由此慘烈。可那位死囚也好不到哪裡去,或許是因爲絕望,同樣是蓬頭垢面,頭髮一團糟,乍一看形象還有些相似。如果將他們調換過來,會怎麼樣呢?
或許是某些人有特別打算的緣故,關押林昭的地方格外偏僻,此刻根本沒有其他人。張春想到這裡,直接走到了柵欄邊,沉聲道:“這位朋友,給你換個牢房可好?”
牢房裡的人正是林昭,此刻正靠在牆壁的枯草上閉目養神。一來是休息,同時也是思索接下來的事情,看看有什麼辦法可以自救。
正在此時,張春的呼喊將他打斷。
“怎麼了?”林昭狐疑地看着張春,一個獄卒有什麼事情呢?
張春道:“你和對面那位互換一下牢房可好?”
“換牢房?爲何?”林昭眼神中的狐疑之色更爲濃重了,不免有些疑惑。
張春擔心時間緊張,也不廢話,說道:“實話跟你說了吧,對方那人食用的食物本來是給你的,他吃完之後就昏睡過去了……”
“什麼?”林昭頓時一驚,適才他一直在閉目養神,倒是沒有對一道對面那位室友的狀況。此時驟然聽到這樣的說法,頓時有些緊張,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自己碗裡。
“你放心好了,你是食物我已經換過了,沒事!”
林昭疑惑地看着周圍獄卒,問道:“你是何人?爲什麼要幫我?”
“這會也解釋不清楚,總之有人讓我照拂你,保證你的安全!”張春道:“小心駛得萬年船,有備無患總是沒錯的!”
林昭當然知道事情的嚴重性,輕輕點頭,深表贊同。當然了,一瞬間他也疑惑過這個獄卒的動機,會不會有其他什麼陰謀或者目的?可短暫的思考之後便排除了這個想法,如果對方要對自己不利,完全不必要採取如此麻煩的方式。
說不定當真是有人請託了他來照拂自己的,雖然一時間想不到會是誰,但總之肯定是自己親近之人。
張春作爲監獄內部的小吏,因爲要時常打掃牢房的緣故,還是有牢門鑰匙的。監獄中的犯人都帶着腳鐐,門口又有重兵把守,根本是逃不出去的,故而並不擔心有人會逃獄。此刻的林昭更不可能逃獄,否則會正中別人下懷,跳進黃河也洗不清。
故而換個牢房還是很容易了,調換牢房之後,張春依舊將兩人弄的披頭散髮。甚至還將林昭身上殘存的一些菜葉摘下來,給啞巴犯人抹了上去。還別說,若不仔細辨認,還真看不出來誰是誰。
林昭今日來的時候,一直是披頭散髮遮住面孔的,知道他長相的還真沒幾個,說不定能糊弄過去的。
張春交待一番之後便離開了,不過心裡確實格外的忐忑不安,該做的都做了,後面的事情只能聽天由命了。而林昭則是睡意全無,躺在牢獄地上的枯草上,佯作入睡,目光卻一直有意無意透過縫隙看向對面。
難不成在這御史臺的大牢之中,還會有人想要殺人滅口?他們未免也太瘋狂,太過膽大包天了吧?是什麼人呢?有這個能力,還有這個心思,林昭腦海之中不斷思索着,今晚當真想要驗證一下。
沒過多久,腳步聲響起,進來兩個粗壯的漢子,鬼鬼祟祟的。張春若是在的話,一定會認出來其中一個是柯管事。
兩人來到林昭原來所在的牢房前,瞧了一眼,說道:“果然昏睡過去了。”
“那是自然,我親自準備的藥!”
果然有人要謀害自己,林昭不由有些後怕!若非這名獄卒提醒,只怕今日就會……
“人沒錯吧?”
“沒錯,就是這個樣子,別忘了,是我親自安排的牢房!”或許是太過自信,他們也沒有檢查一下。
“那好,解下腰帶掛起來!”
林昭不動聲色地瞧見,已經大概明白是要做什麼!果然,他們將昏睡的那人擡起來,掛在了懸掛的腰帶之上!
“注意掛好了,要看起來像那回事才行!”
“不打緊,這樣幾乎沒什麼破綻!”
“好,就這樣,他是上吊畏罪自殺,記好了!”
隨即兩人便離開了,也沒有多一眼對面已經沉沉睡去的“啞巴死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