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復圭和陳橋並未將一條漏網之魚放在眼裡!
一個少年郎,不足爲慮!
如果只是一個普通的青年,也許真的無能爲力,翻不起什麼浪花。
可問題這個人是种師道,是種世衡的孫子,是張載的學生,更是後來大宋朝的柱國之將。
所以,他不可小覷!
早在大順城和西夏人激戰的時候,林昭便與种師道有過溝通。
當時已經得知真相,一切都是李復圭搗鬼,是他冒然主動出擊,輕敵大意導致的失敗,與李信和種詠等人全無關係。
伯父是冤枉的,得知真相的种師道很興奮,期待着林昭能夠主持正義。
可是林昭一盆冷水頓時讓他瞬間清醒了。
西夏突然入侵是個意外,他們捲入戰爭也很被動,暴露身份參與守城也是無奈之舉。
堅守下來,就必然要和李復圭碰面!
他們孤身兩人,完全在李復圭掌控之中,生死行動都爲人所操縱,即便是知道結果又能如何呢?
也許是多心了,但也是未雨綢繆,林昭多了個心眼,做了兩手準備。
一方面對李復圭採用緩兵之計,穩住局勢,但是能否奏效,維持多久很難說!
於是乎,沒有暴露真實身份的种師道作用就大了。
有人出去報訊,便多了一重保障!
於是乎,當夜破城之後,趁着混亂,种師道悄悄隱沒在人羣之中,暗中離開了。
本來是林昭以備不時之需的一步棋,此刻卻變成了救命的關鍵!
种師道當時已經非常疲憊,但是爲了林昭的性命,爲了伯父的安危,也只得咬牙堅持下來。
連夜頂着寒風逃離,直到在數十里的一個村莊裡。才找了個草垛子將就休息了一晚。
他並不知道,前腳剛離開的大順城已經成爲修羅地獄!也不知道,林少卿已經淪爲“階下囚”!
天亮之後,養足精神的种師道又出發了。
按照林昭的吩咐,他首先前去慶州城南尋找蘇岸。可是到來的時候,發現整個營地已經被慶州軍封鎖了。
出事了,一定是出事了!
稍後便打探到消息。林昭以通敵賣國的罪名被下獄了!
果然,真被林昭說中了。
和伯父一樣的遭遇,种師道滿心惱恨,沒想到李復圭已經卑鄙到這個程度。
沒有時間悲傷,种師道很清楚,此刻林昭和整個種家的命運都交到了自己手中。
首先必須保全林昭的性命。只有他活下去,纔能有機會分辨,事情才能真相大白。
如果林昭死了,死無對證,種家也就說不清了。即便到最後不治罪,前途與名譽也勢必會大受影響。种放和種世衡的後人,怎麼能有辱門楣呢?
想要保全林昭。不讓李復圭輕舉妄動,就必須找到一個能震懾他的人,西北之地也只有陝西宣撫使韓絳了!
种師道決定,冒險儘快往長安一行!
种師道並不知道,當晚大順城的漏網之魚並非只有自己一人。
景思立和劉昌祚逃出去之後,便立即喬裝打扮,想要儘快離開環慶路,前往汴京告御狀。
沒想到。整個環慶路風聲鶴唳。
李復圭和陳橋驛以抓捕奸細爲名,在環慶路各地設卡清查,本來是要攔截种師道的。
陰差陽錯,正主种師道本人很從容地離開了。
景思立和劉昌祚不明真相,以爲是追捕他們兩人,反而因此草木皆兵。
也不怪他們膽小,畢竟一身肩負了數千將士的冤屈。他們必須要慎重。於是乎,爲了避開追查,他們便在環慶路的山野間繞行。
如此雖然順利通過了,但是耗費的時間無疑增加了好幾倍!
不過有一點。他們都在盡力向目的地趕去……
有時候,漏網之魚也能泛起不小的浪花來,何況不止一條……
林昭被押進了環慶路的大牢裡!
階下囚的滋味不好受,重生以來,第一次如此屈辱。
林昭腦中難免充滿了仇恨!
他發下了誓言,只要能逃出昇天,必定要李復圭不得好死!
是爲自己,更是爲了大順城那枉死的千餘將士。
也許李復圭說的沒說,那些將士確實是自己害死的,就是因爲他們見過自己。正是因此,林昭覺得更有義務替他們報仇!
同時,林昭也越發感覺到權力的重要性!
之前更多的是小打小鬧,試圖以自己弱小的力量去影響歷史,甚至改變歷史。
可是到頭來呢?
興許有些細節確實改變了,但是大勢似乎依舊不變。
自己落到了什麼?
倒成了權力爭鬥的犧牲品,終究被奸佞所害!
李復圭爲什麼能在西北爲所欲爲?可以堂而皇之地殘殺下屬,炮製冤案,不就是因爲有權勢嗎?
在這個年代,無論想要有怎樣的作爲,自保是首要前提。
而自保需要實力!第一次,林昭對於權力的慾望是如此的迫切!
當然了,這一切的前提是如何能逃出去!
爲今之計,自己什麼都做不了,唯有寄希望於种師道了,希望他能夠隨機應變,帶來好消息。
聽李復圭的言下之意,似乎要將自己送回汴京審判!
如果真是如此,倒是好事一件。回到汴京,以官家之英明,相公們的睿智……至少自己會有辯解的機會。
希望如此吧!林昭求生的慾望很強烈。
“年輕人,犯了什麼事啊?”林昭正在沉思的時候,旁邊一個渾厚的聲音響起。
“啊!”
林昭一回頭,瞧見是個四五十歲的中年男人,雖然有些佝僂地坐在地上,但依舊可以看得出身體很壯實。即便是牢獄之中。一股英武豪氣也掩藏不住。雙目有神,神情堅毅,聲音很洪亮,容貌隱約似乎有些熟悉,在哪裡見過卻又說不上來……
不等林昭說話,那中年男子笑道:“哈,你小子能被關在這裡。案子定然不小吧?小小年紀不一般嘛,李復圭很看得起你嘛!”
即便是身在牢獄之中,此人依舊很樂觀,談笑風生,怡然自得。
這種樂觀的精神值得學習,但是林昭卻不敢冒然開口。
慶州是李復圭的地盤。大牢也不例外,指不定是李復圭安排了什麼人來套自己的話呢,所以必須要謹慎。
“小娃娃,你叫什麼名字啊?”
林昭依舊不回答!
那中年男子也不惱,笑道:“年輕人面子薄,害羞啊?罷了,我先說了。某慶州種詠!”
種詠?
林昭心中一動,他便是種詠?种師道的四伯嗎?
難怪看着面容似曾相識,竟然是這個緣故!
林昭本來想要很熱情地和種詠打個招呼,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放棄了這個想法。
李復圭將自己和種詠關在一起是什麼意思?
看看身邊的這些獄卒,林昭心中便多了幾分警惕。
當此情境,着實是不得不防啊!
實際上林昭的謹慎絕對是必要的。
李復圭之所以將他和種詠關在一起,目的就是想要套話。找尋一些線索。同時也可以將他們之間談話的內容東拉西扯地拼接,斷章取義,繼而成爲所謂的證據。
種詠並不認識林昭,並不知道眼前這個年輕便是皇帝派來爲他昭雪的林少卿,不知道他與侄子一道並肩作戰,更不知道此人已經被他的案情所連累。
也許是因爲長時間待在獄中很是無聊寂寞了許多,也許是想要證明自己的存在。種詠特別想要說話。
“小兄弟不言語,可是傷心難過?沒事了,既然到了這裡,你就別想着出去。二十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呃……有這麼開導的人的嗎?
“是擔心家裡人掛念?可是他們掛念你嗎?掛念你又有什麼辦法呢?”種詠說這句話的時候,隱約有些悲涼。
在大牢地待了這麼久,也沒有見到家族的人來救他,甚至是音訊全無,難免有些介懷!
林昭很想告訴他,種家已經在行動,你的侄子已經來慶州救你了,也許就快有結果了。可是終究還是忍住了,眼下沒有辦法和種詠溝通,如果能撐到最後,對簿公堂如此反倒是好事一件……
只是能撐到那個時候嗎?林昭不由苦笑,心裡有種異樣的感覺。
同時,種詠提到了家人,也讓他想起了許多,忍不住有些傷感。
已經深秋了,杭州的棉花想必是豐收了,孟若穎和顧月倫很可能已經到汴京了。也許正和沐思虹一起,翹首以盼,等着自己回去的……
也許能會汴京,只是回去的方式怕是有些出人意料,也不知道三位美人見到之後會是什麼情景。
還有遠在江寧的舅舅,想必他還不知道這件事。最好是不知道,否則以舅舅膽小怕事的個性,估計早就戰戰兢兢了。
只是養育之恩,自己來沒來得及報答。還有自己的身世,以前舅舅經常支支吾吾,想着還有以後,一直也不曾逼問。
現在想想,要是有機會,一定要打破沙鍋問到底問到底。
遠在江寧的顧七突然猛地打個噴嚏,不免疑惑道:“莫非是深秋着涼了?”
顧七並不知道,一股力量已經逼近了自己,逼近了已經隱匿二十年之久的“漏網之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