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蕃贊普董氈的歡迎宴會早早就結束了!
原因無它,林昭一篇《滿江紅》出口之後,引起了強烈震動,以至於衆人都後面的其他事情意興索然。何況一些重要的角色心不在焉,根本提不起興致,宴會的氣氛有些低沉。
樑乙埋無疑是其中之一,他本想着趁這個難得的機會羞辱一下宋使,爲西夏掙點面子的。還認爲自己處於不敗之地,讓宋使臣好好尷尬一番。
卻沒想到,最終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自取其辱。
林昭用一篇氣勢磅礴,志向遠大,指代明顯的詞作很好地化解了攻勢,並且反手狠狠給了自己一巴掌。
尤其是,當真吐蕃贊普董氈的面,林昭笑着問道:“樑國相,可還滿意?”
這個時候滿意與否還有意義嗎?想要看笑話的人卻成了別人眼中的笑話。
很顯然,林昭的詞作引起衆人的驚歎,不管所言的內容如何,對西夏而言就是一種莫大人恥辱。
偏生在場之人看着林昭,那種沉着自信的氣度,隱約似乎都相信這個少年言出必行,肯定能夠做到。
哼!口出狂言,不知天高地厚,你以爲你是誰啊?樑乙埋認爲這只是個笑話,憤憤不平。
當然了,這種自取其辱的感覺很不好受,當真是窩火。
樑乙埋覺得自己錯了,或許是因爲宋使太過年輕,而過於小覷。今晚的表現。足以說明,此人年少有爲。宋朝皇帝派他來是有道理的。
還好,現在還爲時未晚,從今往後重視起來就是了。今天只能算是牛刀小試,真正的交鋒還在後面……
不過樑乙埋着實有些咽不下這口氣,心裡盤算着,必須要想辦法教訓一下宋使……
同時樑乙埋心中還有惱怒,當時藺逋比也在現場,可是至始至終都沒有出面。不說幫自己說句話了。甚至直接沒有吭聲。名副其實的吐蕃王子,昨天那種場合正是該他說話,該向衆人展示自己的時候,他卻不言不語,當真是狗肉不上席。猶猶豫豫,錯失良機……
反倒是人家阿里骨,仗義執言。幫着宋使林昭說話。有且是有理有據,侃侃而談,不管效果如此,至少人家在各國使臣面前留下了很好的印象。人人談及阿里骨的時候,藺逋比卻默默無聞,差別當真是大啊!
久而久之。吐蕃人可能只知阿里骨,而不是藺逋比。
樑乙埋心中當真有種恨鐵不成鋼的心思!
今天對樑乙埋而言,或許是個倒黴的日子,回到禮賓館,隨從又稟報給他一個很不幸的消息。
“相爺。宋朝環慶路……李復圭……種詠……”
“什麼?”樑乙埋頓時大驚:“李復圭老兒也欺人太甚了,宋朝人果真是兩面三刀。當面一套背後一套。什麼仁義禮智信,都是些背信棄義,不要臉的傢伙……”
“國相不要擔心,太后已經調動兵馬了,宋人未必能佔到什麼便宜……只是讓我來知會你一聲,說不定這是宋朝人雙管齊下的手段。會不會還有其他意圖,需要注意這點……”
想起今日林昭的作爲,樑乙埋深以爲然,之前不僅小覷了宋使,還小覷了宋王朝。心中警惕的同時,恨意也越發的隆重了。
若是不給宋使點顏色看看,還真以爲西夏好欺負?還有,雖然只是首次見面,但樑乙埋隱約有種感覺,這個年輕的宋使林昭,將來可能會是心腹之患。
有些事情要防患於未然的,如果是這樣……一個毒辣的機會在樑乙埋的心中生成了……
吐蕃王宮,董氈酒足飯飽,躺在一張皮墊子上,忍不住輕輕發笑。
“有意思,當真是有意思!”董氈笑道:“我原以爲宋朝皇帝太草率,竟然派出個小娃娃來出使。現在看來,年齡不是問題,這個年輕人不簡單啊,想必能夠擔當如此大任!而且他年輕的外表還容易矇蔽別人,讓人輕視他,樑乙埋今日不就着道了嘛!”
“贊普,今日座位的事情……”下首站立的是董氈的首席謀士多吉,他並不相信,今日宴會上的座次安排是侍從的疏忽。按照使臣的官職高低,哪裡有這樣的慣例?也忒不靠譜了。
董氈輕輕笑道:“沒錯,是我授意的!”
呃……
誰曾想宴會上的烏龍竟然吐蕃贊普的主意,意料之中的事情,多吉笑道:“贊普啊,若是今日不能妥善解決,我們吐蕃會臉上無光的。”
“問題是妥善解決了,有時候冒點險是必要的,結果往往讓我們意想不到。要不這個疏忽,我們怎麼能知道,年輕的宋使深藏不露呢?怎麼知道樑乙埋的態度,怎麼能知道……”董氈隨即哈哈一笑,似乎很是得意。
多吉馬上明白過來,贊普的目的不是那麼簡單,煞費苦心地佈局,試探的豈非兩個人而已?
董氈問道:“藺逋比可曾出面?”
“沒有,至始至終都在旁觀,沒有出面……”多吉想了想,補充道:“贊普,可能藺逋比王子是此事比較爲難吧,畢竟一邊是理,一邊是親,難以權衡!”
“哼!”董氈卻是一聲嘆息:“真的很爲難嗎?一點取捨都做不了,太過優柔寡斷。難不成那個時候,他還有別的選擇?”
轉念一想,董氈又笑道:“不過也好,至少他沒有完全靠向樑乙埋,在大是大非上還有自己的主見。”
多吉道:“是啊,藺逋比王子在這件事上還是比較理智的,相對來說,阿里骨就有些……”
“當面問的時候阿里骨沒說,但卻用實際行動給了我最好的回答!”董氈沉聲道:“至少他沒有做錯什麼,不管怎麼着,這都是先王和我的一貫態度……西夏人未必能靠得住,至少與宋朝之間應該保持良好關係……
其實想想,阿里骨也是沒有辦法,當時那麼做完全是在情理之中。要是他什麼都不說,那才真的讓人失望……這一點上,多少比藺逋比強一些。”
多吉太理解贊普的心境了,兒子和養子分別是如此表現,讓身爲贊普,身爲父親的他當真有些爲難……
“贊普,後面的路還長着呢,日久見人心,慢慢看吧,不必着急!”
“也只能如此了!”董氈笑道:“倒是那個年輕的宋使有意思,年紀輕輕的,卻是一表人才。看起來文靜柔弱,可是骨子裡卻透着一股子英豪之氣。駕長車,踏破賀蘭山缺,好大的口氣,霸氣十足啊!”
“會不會有些言過其實了,畢竟他只是個少年郎而已!”
董氈不以爲然道:“至少是一種氣魄,宋朝這些年重文輕武,讀書人都柔柔弱弱的似婦人一般,少有這般英姿勃勃,志向高遠之人。至少我的感覺,此子非同一般,將來前途不可限量,說不定,當真能夠笑談渴飲匈奴血吧!
想想看,若只是個柔弱的書生,宋朝皇帝能讓他出使嗎?西北苦寒,出使本身就有軍事色彩,這是培養文人將領的前奏啊!”
對此,多吉完全認同。宋朝單純的武將地位不高,但是文官出身的將領可就非同一般了。軍事才能也不可小覷,當年范仲淹經略西北,可沒少讓西夏吃虧。
“何況此子還出使過遼國,前幾年遼東蕭胡睹之亂,遼主一家險些喪命。據說遼國皇后蕭觀音和小公主都是他救回來的。遼國君臣都對其多有稱讚與感激,據說他的那匹白馬,是遼國太子耶律浚所贈,可是契丹草原上數一數二的神駒……”
董氈其中一個妻子是遼國公主凌結摩,一直與契丹禮尚往來,想要了解到相關信息很容易。
“贊普,要不要在太夫人壽誕之日,安排一場馬球比賽可好?”多吉突然想要一個主意。
董氈沉吟片刻,點頭道:“如此也好,趁機機會讓他們展示一下自己。一來看看林昭坐下契丹神駒的風采,二來……也算是給樑乙埋一個機會,能不能找回面子,就是他的事情了。
記住,只有宋朝和西夏斗的不可開交,我們才能愈發的重要。”
一句實話,說明了河湟吐蕃的重要性,也道出了生存空間上的無奈。想要在兩個大國之間周旋,如何才能如魚得水,利益最大化,當真不容易。
多吉點頭道:“是,我們自己呢?是否也要參加?”
“這樣……”董氈心中似乎早有盤算,說道:“讓青宜結鬼章負責我們吐蕃球隊,還有讓回鶻人也作爲核心之一參與。”
“回鶻?”爲什麼讓青宜結鬼章負責,多吉明白,但是回鶻人有必要如此重視嗎?
瞧見多吉臉上的疑惑,董氈笑問道:“回鶻的迎結牟公主不是要來青唐城做客嗎?讓藺逋比同時招待着……”
多吉猛然心中一動,說道:“贊普,你的意思是……”
董氈笑道:“先祖松贊干布還曾同時娶泥婆羅的尺尊公主和唐朝的文成公主,兩位贊蒙(皇后)並尊。藺逋比是吐蕃王子,同時迎娶兩國公主有何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