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註定不眠!
滿朝文武大臣處在深深的震驚中,等待他們的是未知的前路,艱難的抉擇!
驚訝、迷惘、無奈、爲難,很複雜的情緒,許多人輾轉反側,難以入眠。而皇宮裡的趙頊則是幾欲抓狂。
垂拱殿裡的精美瓷器已經全部碎裂了,趙頊自從晌午回來,就在瘋狂的砸東西,如同發瘋的公牛,大殿中一片狼藉!
高滔滔趕過來的時候,心情複雜,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事出突然,過於震驚,對兒子來說打擊很大,壓力不小,需要宣泄在情理之中。只是身爲一個帝王,越是這樣的時候,越是需要臨危不亂,鎮定自若。可是他的表現,與期望相差太遠。
在這一點上,比如笑容雲淡風輕,自信瀟灑,真是相形見絀!
“仲針,冷靜!”
“娘娘,讓朕如何冷靜?”趙頊大聲道:“林昭突然成了趙昭,大娘娘爲了維護他而欺騙我,還讓他做秦王,坐鎮長安,將半壁江山拱手給他,以後我們還有寧日嗎?大宋江山以後該歸誰所有?一想起今日太廟之中,趙昭那得意的笑容,我就冷靜不了。”
“夠了,你若冷靜不下來,這江山就真的拱手他人了!”高滔滔知道,此刻只有態度強硬,給兒子當頭棒喝才能讓他鎮定。
趙頊看見母親一臉憤怒,一時有些愕然,半晌之後,終於冷靜下來。輕聲道:“娘娘。是我衝動了。”
“遇事要冷靜。越是大事越要如此!”高滔滔道:“今日之事,確實突然,不過也並非不能解決,我們要從長計議,沉着應對。”
“是!”趙頊道:“趙昭的身份,太意外了……怎地我們一點風聲都不知道?”
“對不起,仲針,此事是爲娘疏忽大意了!”高滔滔道:“其實早幾年前。我曾偶然見過林昭,覺得他似曾相識,當時卻沒有深究。你大娘娘去法場救他,對他和柴敏言那麼好,我也沒有在意……直到昨天傍晚,盧元在街上認出了何五,提醒之後,我纔想起……可惜晚上宮門落鎖,沒辦法及時通知你!”
“如此緊急,該事急從權的!”趙頊有些無奈。要是早一點知道,多少也有些心理準備。不至於像今日那樣突然。
“爲娘豈能不知輕重?只是被曹建攔着,無可奈何!”
“曹建?”
“都是一丘之貉,他是故意攔着我的,今早在太廟,你大娘娘也故意絆着我……”
“果然如此,曹建人呢?”趙頊勃然大怒,很想找個宣泄之人。
“已經向狄詠辭去殿前司的職務了。”高滔滔道:“算了,他以祖製爲依據,又有你大娘娘在,能把他怎麼樣?自己走人也算是識時務,罷了!只是一點,你大娘娘,趙福康,曹家上下都不可信了,必須要小心提防。”
“哼!”趙頊冷哼一聲,對曹建的叛變態度很是惱火。
高滔滔輕聲寬慰道:“算了,過去的事情已經無可奈何,還是想想將來如何應對吧?”
“冊封秦王,坐鎮長安,肯定是趙昭自己的毒計,不過借大娘娘之口說出來罷了!”趙頊道:“關中隴右可是我大宋半壁江山,又有三十萬精銳西軍,若是被他得了去,後果不堪設想啊,今日就不該同意他去長安的。”言辭之間,對母親的妥協略微有幾分不滿。
“太廟之中的情形,由不得我們不同意!”高滔滔道:“其實你仔細想想,趙昭在數次前往西北,之前又經營將近一年,安插親信,西軍怕早就是他囊中之物了。”
趙頊仔細一想,秦王側妃折文芯出身府州折家,青澗城种師道與他義結金蘭,他對種家更有恩德。景思立是趙昭一手提拔,於踏白城更有救命之恩,如今與弟弟景思誼分別駐守蘭州和慶州。青唐城守將是种師道、踏白城是折可大。
延州的沈括,鳳州的蘇軾,還有蔡京等諸多地方官,似乎都與林昭有着密切的關係。原來不經意間,趙昭早就經營出如此恐怖的勢力。可笑自己之前竟然毫無察覺,即便是有所猜忌,卻也並未覺得會有如斯影響。
突然之間,趙頊不禁有些傻眼。更讓人懊惱的是,是自己讓他去西北的。他一直在藉助自己的力量,培植自己的勢力。趙頊心底裡不願意承認自己犯傻,縱容敵人,而是覺得林昭卑鄙無恥,着實可惡。
“仲針勿惱,事已至此,後悔已是無用了,想辦法應對纔是當務之急!”高滔滔也是無奈,事情到了今天這個地步,與兒子過分寵信林昭有很大關係。
“是,娘娘,不若派人結果了他?”趙頊眼神陰冷,此刻是恨極了趙昭,緊張的局勢讓他有些亂了方寸。
“不可!行刺能否成功還兩說,眼下要是秦王遇刺,會是什麼影響,你想想?”高滔滔沉聲道:“今日他爲何把那些刺客帶去太廟,就是在警告我們。來不及告訴你,那些刺客是我讓濮王派去的。”
“原來如此!”趙頊沉聲道:“眼下動不得,那就等以後再找機會吧,當務之急是盡一切可能把他留在汴京,絕對不能讓他去長安。趁着這個空檔,好調整西北人事。”
“怕的是留不住,西北他是志在必得的,之前經營了那麼久,頃刻之間又能如何調整呢?千萬別適得其反,反而讓西北不安定了。”高滔滔沉聲提醒道:“仲針啊,眼下可是非常時期,你可別忘了,郭逵的十五萬大軍還在邕州平叛呢,汴京的防禦……”
趙頊心裡咯噔一下,他竟然忽略了此事,京營禁軍南下平叛。汴京空虛。西北重要將領全都是趙昭的人。把他逼急了。會是什麼後果?長安離汴京纔多遠,出了潼關可是一馬平川。郭逵還遠在邕州,遠水難解近渴!
此時此刻,趙頊才明白,自己這位皇叔是何等的精於算計。他選擇這樣一個日子發動,不僅是仁宗皇帝祭日的緣故,也是看準了汴京空虛,自己必須得投鼠忌器。
“那怎麼辦?”趙頊不禁有些慌了。情況遠比想象的要糟糕。
“穩定汴京是當務之急,密令郭逵,只要將交趾逐出大宋就立即回師吧!還有……”高滔滔沉聲道:“除了京營和西軍,還有個人……”
“文彥博?”趙頊想到,大宋禁軍分爲三支,京營和西軍之外還有河北路駐軍,此時此刻,有着舉足輕重的作用。
“河北邊軍雖然都是由各州將領統領,但是文彥博身爲河北路宣撫使,自然有影響和牽連。必須要穩住!”
“不行!”高滔滔話音落地,趙頊便立即否定道:“文彥博家的老三文及淵現任長安提舉常平司。他和趙昭之間……”
沉吟片刻,又喃喃自語道:“趙昭治理黃河的時候,與文彥博是見過面的……還有,歐陽修那個老不死的竟然和他……還有趙抃……”
一想到這些,心中頓時更加驚恐。歐陽修是文壇領袖,桃李滿天下,一呼百應。文彥博是三朝元老,影響巨大。趙抃乃是清流名仕,德高望重。如果這些人全都支持趙昭,那後果……他已經不敢想象了。
“眼下不是猜忌的時候!”對於兒子多疑猜忌,高滔滔實在無奈,連自己這個母親和他的親弟弟都要猜疑,何況是旁人了。
高滔滔道:“朝中之人與趙昭有接觸者不知凡幾,難不成你都要懷疑不成?風聲鶴唳草木皆兵?”
“可是他們……天知道,他們與趙昭之間有無勾結。”趙頊有些不服氣,出生反駁,心中猜疑之心甚重。
“那你想怎麼樣?把他們全部撤換?”高滔滔冷冷道:“那大宋朝廷還能運轉嗎?你驟然撤換這麼多重要職位,用什麼理由?沒得讓人詬病,還會讓官員心寒……”
“可……萬一他們心懷叵測,可會出大事。”
高滔滔擺手道:“眼下不要輕舉妄動,他們什麼態度總會表露出來的,你要小心觀察甄別。同時要想辦法將這些人拉攏過來,而不是一股腦全都撤換。那樣只會生生將人心推向趙昭那邊,你明白嗎?”
“是!”儘管不情願,趙頊也覺得母親所言有理,應允的同時還補充了一句:“趙昭也有不少仇家,這些人還是可以放心用的。”
“情況還那麼糟糕,一切都還來得及!”高滔滔道:“首要是先留住趙昭,當然了,若是留不住,還得另想他法!”
“娘娘是說……人質?”這一點上,趙頊倒是不糊塗。
“沒錯,萬一趙昭走了,他的妻兒老母必須留在汴京,凡事他總是要投鼠忌器的。”高滔滔沉聲道:“看得出來,他是個重情義之人,必須不會冷血罔顧親情的。”
“哼,兒明白怎麼做!”趙頊冷冷一笑,正面交鋒纔剛剛開始,慢慢來。
高滔滔看着兒子的表情,沒來由心生憂慮。兒子的心胸連他父親都不如,根本做不到處變不驚,做事更是……
趙昭能有今日,完全是他一手縱容的結果。更可怕的是他身邊還有多少力量可用?宗室、英宗老臣,這些人都是他一手打壓下去的,自毀長城啊!
唉!這些倒也並非不能挽回,畢竟真正實施者是趙昭,他纔是最直接的仇人,這是唯一值得慶幸的地方。
只是即便如此,高滔滔心裡還是七上八下,很是不安!難道自己和丈夫努力數十年的心血要付之東流嗎?
一夜間,高滔滔輾轉反側,難以入眠。她很擔心,天亮之後,天下人會是什麼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