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燕既然作爲一個少女,那麼有關雲懷遠與楚徵風流逸事的本子她自然也是涉獵過的,並且她是一個忠實的楚雲黨,爲此她甚至與辛絡辛琢爭執過許多次,這是她唯一能與辛絡辛琢爭吵的事情。
對於她是楚雲黨這件事辛絡辛琢十分恨鐵不成鋼,三人擠在一起睡的時候,辛絡盤腿坐在枕頭上,並指敲着光潔的小腿,嚴肅地對辛燕說:“小五,關於楚雲的思想身爲姐姐必須對你進行糾正,這從根本上就是錯誤的。你看看,如雲世子這般強勢的人,雲家的家業他事必躬親地樣樣過問才能放心,極度的控制慾與佔有慾,這分明是在上的體現。”
緊接着辛琢說道:“反觀楚公子,細皮嫩肉眉清目秀,腰是柔軟耐幹,腿是修長易折,不在下面真是白瞎了這幅楚楚風流的身板!”
辛燕有些不服氣,頂着兩個姐姐的壓力說道:“三姐四姐難道不知道什麼叫反差嗎?身爲掌控狂魔的世子有可能在夜晚會化身爲在楚公子身下扭腰求歡的浪蕩子,人越缺什麼就越想要表現自己有什麼,雲世子這種表面的強勢並不是真正的強勢,要從這種控制慾中找到他背後隱藏的脆弱的一面,扒開紙老虎的外衣!”
諸如此類的辯論時有,其實辛燕本是無所謂楚雲或是雲楚,世子和紈絝的本子她也只是閒來當做消遣,可正巧趕上了較爲叛逆的時候,辛絡與辛琢都高舉旗幟大喊雲楚萬歲,她便存了心不願與大流相隨,一來二去的,則自己在自己腦海中勾畫出了所謂的雲世子的形象。
嗯,一個傲嬌的斷袖形象。
此時此刻傲嬌的斷袖世子正端着碗茶坐在紅檀八仙桌前,楚徵吊兒郎當地蹺足歪坐着,面前是八仙樓的招牌菜餚。八仙樓的夥計上完菜後與掌櫃一起戰戰兢兢地站在一旁等着二爺發話,哪知雲懷遠只喝茶,連桌上的菜看也不看一眼,倒是楚徵笑嘻嘻地取了碗八寶粥來嚐了口,嘖嘖道:“這粥誰熬的?”
掌櫃的在雲懷遠無聲的壓迫之下惶恐地回道:“是廚師熬的。”
“廢話!”楚徵白了掌櫃一眼,“爺自然知道是廚師熬的,不然是你?”
掌櫃的抹了把汗,連連點頭:“楚爺教訓的是,楚爺教訓的是。”
掌櫃的纔在心裡唸叨這二位爺確實是出了名的難伺候,楚徵又發話了:“爺剛剛問你的話,你還沒回呢?”
“啊?”掌櫃的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不知道楚徵這番話問的意義,眼見楚徵的神情越發不耐煩,在一旁喝茶的雲懷遠開口了:“八仙樓的掌廚是男的。”
“哦。”楚徵把八寶粥放了回去,對雲懷遠揚了揚眉毛:“你早說啊。”
“好了,下去吧。”掌櫃和夥計如釋重負般退了下去,雲懷遠放下手中的茶碗,看了眼楚徵:“你拿我店中的夥計立什麼威?”
楚徵又恢復了吊兒郎當地模樣,手撐在眼前,抱怨道:“明明是你,一大早發神經要來這裡吃早點,我都說了我不想起來,而且你好意思嗎?你說你今天是在哪裡把我拎起來的?”
拎這個詞楚徵用得很好,昨夜他去找了他在醉花樓的相好鶯鶯,溫香軟玉討得一夜好眠。按往常的習慣擁着美人他必定得睡到日上三竿再起,哪知天才矇矇亮,他便被外面的聲音吵醒。
醉花樓老鴇春孃的聲音又尖又細,能想象出她塗滿了脂粉卻仍掩不住褶子的臉和那條永遠一蕩一蕩的紅色手絹:“哎呀,雲二爺,您不能進去,楚爺還沒起呢!楚爺有起牀氣您不是不知道啊,等會兒楚爺怪罪下來讓老身怎麼是好啊!”
楚徵躺在牀上嘴角一抽,雲懷遠怎麼會知道他有起牀氣,春娘你這麼說很多人會誤會的好嗎?
接着雲懷遠的聲音傳來,一貫的討打:“哦,沒事的,爺專治他的起牀氣。”
楚徵本來還殘留的睡意被雲懷遠這句話給劈醒,滿臉黑線地睜開眼,雲懷遠你這麼說會有更多人誤會的好嗎!
“這……”春孃的聲音果然帶了揶揄,哎呀一聲:“您非要闖的話,那老身也沒辦法了,楚爺在鶯鶯姑娘的房中……”
“這個爺知道。”
雲懷遠你裝得那麼瞭解我做什麼?還嫌那本《錦衣袖斷》在雲州的知名度不夠高是不是?楚徵悶在杯中恨不能吐出一口老血,突然枕邊人一動,他連忙溫柔地道:“鶯鶯你醒了?”
哪知鶯鶯絲毫不理他,掀了被子起身就開始穿衣,楚徵一怔,扯了鶯鶯的裙角:“鶯鶯?”
鶯鶯回過頭來看了他一眼,神色有些大義凜然地道:“爺,奴給您和二爺留單獨相處的時光,您可一定別忘記奴,二爺雖好,可奴也是真心對你的!”
說完便繞過錦屏決然離去,留下楚徵愣在那裡,手還保持着拉鶯鶯裙角的姿勢。
鶯鶯出門時剛好碰上了雲懷遠推門而入,美人撞了個滿懷本是件頗有豔福的事,雲懷遠卻皺起了眉,他想起昨天那個撞進自己懷裡的小姑娘,她的味道是清甜的,如山間的泉水,清澈且止渴。他不笑時候眉頭鎖起來的模樣有些唬人,鶯鶯瑟瑟地往一旁縮去,賠罪道:“奴沒看見,二爺您別怪罪。”
雲懷遠淡淡地點了頭:“出去吧。”
“是。”鶯鶯身形如蛇一般滑了出去,拍着胸脯喘氣時,發現窗邊盡伏着醉花樓裡企圖聽牆角的姑娘們,包括春娘。
見此情況,鶯鶯也毫不猶豫地加入了聽牆角的行列。
屋內雲懷遠一邊回味着辛燕撞入懷那剎那的感覺一邊繞過錦屏走到牀前,楚徵已經把自己從頭到腳裹緊了被子裡,他聽着雲懷遠的腳步聲停下了,便知道他在牀前,遂又將被子裹得緊了些。
雲懷遠嘴角帶着笑,看裹成糉子的楚徵,就靜靜地看着沒說話。
過了一會兒後,裡面的人難耐地動了動,被子的邊角開了一道縫,似乎是裡面的人想要透氣,雲懷遠眼疾手快地上前去將那道縫隙壓了個嚴嚴實實,然後意味深長地道:“楚徵,悶嗎?”
楚徵在被子裡憋得很,聽雲懷遠這麼一問,毛都炸了,死鴨子嘴硬地說道:“爺不悶!”
他的聲音從被褥中傳出來甕得很,雲懷遠哦了一聲:“你悶?沒關係,爺替你解悶。”
解悶?!
怎麼解?窗外聽牆角的女人們險些都沸騰了。
說着雲懷遠的一隻手便探了進去,他的手很涼,才碰到楚徵的皮膚就激得楚徵頭皮發麻,騰地從被褥中翻坐起來,怒道:“雲懷遠你混蛋!”
雲二爺笑得溫良無害:“嗯,爺就是混蛋。”
窗外的女人們徹底沸騰了,楚爺炸毛了楚爺炸毛了!楚爺果然是在下面的那個!炸毛的楚爺好可愛啊!之前醉花樓的女人們私下開的賭局這回便有了結果,但還是有人不願服輸,爭辯道:“萬一僅僅是這一回換了上下呢?”
楚徵回想起自己今天早上出醉花樓時那些姑娘丫鬟老媽子們看自己的眼神,覺得自己的一世英名就毀於雲懷遠了,是以現在怎麼看雲懷遠怎麼不順眼,非要結結實實地收拾他一頓纔算好。
雲懷遠喝着茶,含笑道:“以前我也這樣叫你起牀,你怎麼那時不生氣?”
“啊啊啊啊啊啊別提了!”楚徵徹底崩潰,都怪那時年紀小,不知一時不慎竟然能惹出這樣讓人誤會的事情來,他捂着臉道,“雲懷遠!你再這樣我和你沒完!”
“好。”見楚徵真的有些惱了,雲懷遠也便不再逗他,桌上的餐點都冷了,也不見動,楚徵的情緒恢復了一點後,又開始活蹦亂跳地作死,他夾起一個水晶蟹黃包到雲懷遠碗碟中,道:“阿遠,你不是要吃早點嗎?怎麼到了又不吃了?”
雲懷遠瞥了那包子一眼,記起了昨天那個讓他險些失控的味道,皮笑肉不笑地動了動嘴角:“不想吃了,你吃吧,昨夜你累着了。”
“哎呀呀呀,這怎麼能行?”楚徵又夾了一個包子給他,笑嘻嘻地說道:“我說阿遠,你怎麼這麼關心我啊,你不會真的對我……”楚徵的眉毛揚了揚,一副奸詐的表情:“我可是喜歡女人的,你的這份心意呢,我就當不知道,往後咱倆還是好兄弟!”
見楚紈絝這種不作死就渾身難受的毛病又犯了,雲懷遠淡笑着放下了茶碗,抱臂看向他:“若是我不想和你當兄弟怎麼辦?”
“啊?”楚徵愣住,沒想到雲懷遠會有這麼一說,他和雲懷遠這一條褲子穿二十多年的交情要是一時間沒了這個兄弟他肯定會覺得人生寂寞如雪,本來他也就是說笑,卻看雲懷遠一臉認真,他便慌了:“誒,不是……你別這樣啊,咱倆的這交情,要是沒了你……”
他胡亂辯解間雲懷遠卻起身繞過桌子向他走來:“嗯?怎麼?這麼多年了,楚徵,你就從來沒有發現過?你以爲都是玩笑?”
楚徵心驚肉跳地起來往後退,雲懷遠的表情讓他覺得雲懷遠不像是在開玩笑,回想起往昔種種,好像都是印證一般。背已經抵到了窗,再無退路,看着越來越近的雲懷遠,楚徵哭喪着臉說道:“你真的是個斷袖啊?”
雲懷遠帶着戲謔的笑,隻手撐在窗櫺,氣息噴薄在楚徵的耳邊,沉沉說道:“嗯?你說呢?”
楚徵直想給自己抽幾個耳刮子,作什麼不好非得作死,這下兄弟沒有還有可能貞潔不保,想着想着,楚紈絝就有點失去了人生的希望。
他認栽地閉上了眼睛。
雲懷遠卻突然停住。
透過窗縫,早春熹微的陽光從屋檐灑下,溫暖和煦,他看見了在人潮擁擠街頭坐在一叢山花後面,穿着粉衫子的辛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