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濛濛的陰霾籠罩在上空還未散去，猛烈的颶風也沒有停下，肆虐這黑夜。寂靜的項將軍府內也頗不寧靜。
“歇燚你沒事吧？”
當穆峰聽到竹芃喊自己“父親”的那一刻時，整個人像是被勾了魂一般坐在牀榻上，眼睛瞪得出奇大，淚腺似乎已經失控，以至於淚水如泉不斷涌出。他紊亂的心像被刀削砍了數以萬次，已感覺不到疼痛。項將軍看到歇燚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便上前詢問。
“項將軍無需擔心，歇燚沒事。”
穆峰聽到項將軍的聲音，抖了抖身子驚醒過來。他閉上雙眼，用自己的衣袖擦去兩行順流下來的淚水，用隨身的手布擤了一下鼻涕，不時還咳嗽了幾聲。
“那好，談點正事。雖然我這老頭子從來不面朝，但對朝上之事還是略有耳聞的，可不太明白歇燚你爲何要順從熊遲的計謀，去那無用軟弱的燕國？”
項將軍的心中存有一絲迷惑，是百思不得其解，一臉凝重地看着他。
“歇燚我也有不能說的原因，還請項將軍莫要怪罪。”
“莫非~你要去做的是那天夜裡對我說的？”
項將軍冥思一想，腦中突然閃爍出某一情景。
“不假，但不知是否切實。在我走的這段時間裡，還望項將軍好生照顧好犬子。等歇燚回來之時，必重謝項將軍。”
“誒，別跟我說這些客套話，這可不中聽。老夫多年摯友的孩子，老夫怎會不好生照料?你就放心去吧，畢竟……誒，不說這些煽情的話了，害的老夫的眼眶啊，都潤溼了。我看吶，今兒你就留在我項府用膳，就算是爲你踐行！”
在交談的過程中，項將軍的眼眶也漸漸浸潤，心中有些說不出的悲傷與痛楚。
“那歇燚在此就謝過項將軍了！此外，歇燚還有一事相求，望項將軍允肯。”
“說就說！別老是磨嘰。”
聽到穆峰說話吞吞吐吐，滿口都是客氣話，傷心勁兒都化作了不耐煩的脾氣。
“不知項將軍可知干將莫邪夫婦？”
“這……”
穆峰脫口的第一句話便直接讓項將軍語塞，他的手也不知往何處安放，不停搔弄着頭髮。
“怎麼，項將軍也開始磨嘰了?”
“怎會！當然認識，我與他們也算是摯友。”
項將軍瞪大了雙眼，重重地拍了拍一旁的桌子。
“那再問項將軍，赤鼻你又可知呢？”
穆峰將腳從木桶中擡起，拿起巾布擦乾，快速穿上鞋，站了起來。
“歇燚你這是何意！是想折煞老夫嗎？”
“不，項將軍誤會，歇燚並無此意。只是，歇燚相求的另一則事便是那塊玉石了。”
“你怎麼會知道？”
聽到“玉石”二字，項將軍感到十分詫異，不禁站了起來，兩眼發光，瞪着穆峰。
“歇燚當然知曉，如果那玉石真在項將軍這，您也信的過我，那，那玉石可否交與歇燚保管?因爲我懷疑已經有人凍傷項將軍了。”
“嘶……可否讓老夫斟酌片刻？”
“允~”
項將軍在穆峰面前不斷徘徊（有時擡起頭翻着白眼有時又會低下頭閉上眼睛冥思），而穆峰則是站在其前面，焦急地等待着項將軍的答覆。
“好，雖然歇燚你知道老夫和赤鼻的關係，卻又沒有告訴楚王，加上我倆這麼多年來的和平共室，這份信任我定會給予你！還請歇燚稍等片刻，待我將它找來。”
“謝項將軍！”
“但願會有！一定要有。”（心想）
“項將軍，您先找着，歇燚先去看看竹芃那孩子。”
“你儘管去就行。”
看到項將軍翻箱倒櫃，穆峰意識到那玉石被藏得非常隱蔽，心想項將軍一時半會兒還找不到，而自己又放心不下另一邊的竹芃，便想先去看看竹芃。
屋外的風着實的冷，歇燚剛出門紅潤的面容立刻被風颳得蒼白僵硬起來。對門的屋裡傳來一陣陣撕心裂肺的哭鬧聲。穆峰以最快的速度跑到門口卻又止了步，呼了一口熱氣慢慢推開了門。
“父親！”
門剛一打開，竹芃便像箭一般飛了出來，又像孤獨了許久的小奶狗撲到了穆峰的懷中，嚎啕大哭。
“竹芃，別哭了，你還是不是男孩子，你這樣怎麼能成大才！放手，放手！”
穆峰把手放在竹芃的背上，輕輕拍着，強忍着眼淚沒有留下。坐在一旁的楚林也感動萬分，轉過了身，兩行熱淚止不住地流。穆峰咬了咬牙，一把推開竹芃，竹芃一屁股摔倒在了地上。
“父親，您真的不要竹芃了嗎？”
竹芃膝蓋跪在地上移到穆峰面前，兩隻嬌小的手緊緊握着穆峰的大手，用真摯又可憐的眼神擡頭望着面無表情的穆峰。
“我怎麼會不要你，你是我的兒，誰都不要你了，我都不可能不要你！……”
“那您爲什麼要離開！”
穆峰甩開竹芃的手，屈膝彎腰，嚴厲的眼神直直地盯着竹芃，想一本正經嚴肅地解釋卻很快被竹芃打斷。
“我要去做一件很重要的事，關係楚國的未來。魚和熊掌不可兼得，國家面前，我只能選擇暫時性地放下你。但是以你現在的年紀是不會懂我的用心的。再說竹芃，你是時候要懂得自己照顧自己了，不能一直依賴爲父。有什麼不會的，不懂的，難辦的，你師傅也不是什麼外人，去問他們便可！”
“可是……”
竹芃聽到穆峰的話，再看到他用心良苦地解釋着，心裡有苦又不能宣泄，只能放開手，默默地低下頭。乾冷的地面瞬間熱氣騰騰。
“沒什麼可是不可是的，我去意已決，你也沒有必要再勸我留下了。”
穆峰依舊強裝着強硬與堅定，他自己一個人站了起來，背過身用衣袖抹乾溼潤的眼眶。
“來，竹芃起來吧。”
“楚林你自己坐着，讓他自己起來！”
楚林也看不下去了，站起來走到竹芃旁想扶其起來，卻被穆峰聽到“風聲”，呵斥他坐下。
“這……”
“聽不明白嗎！”
“諾！”
穆峰命令一下，楚林只好退下。
“歇大人，項將軍想請您去他屋裡說話。”
“好，走。”
突然門口來了個侍從，穆峰聽到邀請，甩袖徑直走向門外。
“什麼!怎麼，怎麼就一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