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

“什麼?我欠他們錢?開什麼國際玩笑。我什麼時候欠過別人錢?該死!究竟是哪個混小子陷害我!”

穆峰側耳傾聽,聽上樓的腳步聲並非是一兩個人那麼簡單。他握住門把手,立馬掏出了鑰匙,想回家避開那些人莫名的騷擾。誰知門縫中已事先被灌滿了膠水,無論他怎麼用力都打不開。“該死!”他咬着牙狠狠地罵了一句,腦海中閃現出電影裡刺激的追殺情景。隨着腳步聲的逼近,門遲遲打不開,只好放棄這個念頭。他轉頭想乘電梯下去,可不管怎麼按電梯都停留在一樓不上來。他又跑到窗口旁想爬水管下樓,但又瞥到樓下還有四五個人守着。

看來只能上樓了。

穆峰環顧四周,周圍只有樓梯一個通道,就將鑰匙放進揹包,疾步向樓上走去。

“可惡,偏偏這個關鍵時候!難道是那個時候!”

穆峰步履蹣跚地爬到頂樓,從口袋中摸索出手機想報警求助,可手機卻無法正常開機。一絲閃光掠過腦海,想起在商場的那一幕,他憤怒地將手機擲向地上。他氣喘吁吁地看着自己的揹包,餘光掃到一個在身旁的消防栓,於是直徑跑去將包藏進消防栓中。

“不管了先躲上去再說。”

一滴滴雨水濺落在穆峰的頭上,他擡頭一看,原來有一扇天窗。他踮起腳伸直了手臂,艱難地將天窗的窗戶拆了下來,爬了上去。隨後躲在了一個石柱後,呼,終於鬆了口氣,滿身傷痕的他累得一下癱倒在了地上。

追債人聽見動靜也爬上了頂樓。發現穆峰並不在,光滑的地上只留下一灘雨水倒映着一絲弱光。正想離開時,一陣涼颼颼的風侵入他們的身體,不禁打了個冷顫,他們目光往上移,看到了一扇敞開的窗戶。

“人在上面,快來!”

一個人先爬了上去,環顧一週察覺到了在一石柱的後面的一隻手臂。

“你什麼眼神,以後看清點。走,回去!”

聽到叫喊聲,穆峰的神經又緊繃起來,追債的人紛紛爬到天台。隨着雨水被踩踏的聲音越來越響,穆峰知道危險正在一步步逼近,他急促的呼吸着,毛孔無限放大。走到石柱旁,他們迅速將石柱包圍起來,卻大失所望。

是一個人偶的手臂。

“呼,終於結束了。”(心想)

“啊,啊啾!”

穆峰鬆了口氣,放鬆下來依靠着石柱。正當那些人準備回去時,一個哈欠打破了天台的寂靜,瞬間引起追債者的注意,他們迅速朝聲源處跑去。衆人將穆峰包圍住,他驚恐地擡頭,注視着他們,眼神迷茫而深邃。其中兩人站了出來將他擒住。他想掙扎,但是沉重的雨水和無力的身軀早已讓他失去了反抗的餘地。

“跪下!給我老實點。”

他們用腳狠狠地踢向穆峰韌帶處,迫使他跪了下來。“啪”一聲響,濺起的雨水像花一般綻放開來。穆峰的意識漸漸褪去,眼前一片模糊。耳邊除了雨水滴滴答答的聲音,還有一種沉重的腳步聲慢朝向他靠近。

很快一雙昂貴的皮鞋隱隱約約出現在他的視線範圍內。鞋尖鋥亮無比,折射着皎潔的月光。

“穆峰,你應該不會不記得這把傘吧。”

一名男子將穆峰的頭髮揪了起來,一把傘映入他的眼簾。

“是你!我送給喬嵐的傘怎麼會在你手上!”

在他的昏暗的視線範圍內,依舊認出了那把傘。那是他贈給喬嵐最後的生日禮物。穆峰直瞪着雙眼,瘮白的臉龐不停抽搐着。

“難道今天在商場的就是你這個不要臉的東西?”

他努力回想着在商場中所發生的一切,一霎那間他似乎得出來結論。

“哈哈!沒想到吧,堂堂穆大記者也會有今天這副見不得人的模樣! 你平時不是挺威風的嗎!再說她根本就不叫什麼喬嵐,一切都是子虛烏有。哈哈!”

那男的用鄙夷的目光瞥着穆峰,嘲笑聲不停迴盪在穆峰耳畔。

“你!你!”

穆峰已累得無力與他爭執。

“我什麼我,給我打!只要不把他給我打死,想 怎麼打就怎麼打!我要讓他生不如死,哈哈哈!”

穆峰望着他那滿臉奸惡的樣子,又把傘狠狠地扔在了地上,直挺着腰甩袖大笑離去。皎潔的月光通過油亮的皮鞋照進穆峰眼中,如此刺人。

“你,你,你給我回來!你給我回來......”

穆峰低聲重複同一句話,聲音也越來越輕。身體情不自禁地向前傾,被身後兩條“枷鎖”禁錮在半空。

當那男的離開之後,一個人先將穆峰一拳打倒在地後,穆峰又被數十人任意地踢打。他只能蜷縮起身子(雙手護着頭部,兩腿彎曲靠着腹部)不停地抽搐。鮮紅的血液與渾濁的酸雨混在了一起,早已遍體鱗傷,但嘴中卻反覆說着“你給我回來”這五個字。暴雨沖刷了時間,或長或短。穆峰在疼痛中失去了知覺,無比疲憊又無力使他慢慢地,閉上了眼睛......

許久,微弱的月光將穆峰喚醒,雨勢小了些,迫近黎明。

“我現在是在哪兒?該死,好痛。”(心想)

他活絡着幾根手指,下身幾乎沒了知覺。鼻青臉腫的他,身上除了傷疤和鮮血就是淤泥,混在一起,空氣中都是血腥味,令人作嘔。他試圖用手掌將自己上半身慢慢支撐起,卻次次失敗。只能像蛇一般扭動着自己身軀,向天窗爬去。

“啪。”

好不容易從天窗摔了下來,他勉強打開一旁的消防栓,慶幸的是揹包還在。他將揹包背在背上,爬到電梯旁,艱難地伸出手按了電梯的按鍵,忍着劇痛走了進去。

降至家門,他又小心翼翼地爬了出來。確認無人之後,纔敢開門。他把自己的大衣脫了下來,從揹包中拿出一把小刀。靠着牆,用盡全力將大衣上的水擠進門縫裡,再用小刀將膠水剔除。(儘管穆峰的手仍在瑟瑟發抖)取出鑰匙插進門鎖,門開了。

“啊~~~!”

走進家裡,穆峰一身頹廢。砰地關上了門,依靠在門上。他將揹包隨手一扔,踉踉蹌蹌地走到沙發旁,打開了空調。坐在地上,喝着冰白酒,摸索着身子,遍體鱗傷。他把白酒倒放在自己的頭上,清醇甘冽的酒肆意的濺灑在穆峰的頭上,後又流淌下去流進那些不同程度的傷口中去(隨之去除的還有那滿身污垢)。他忍着劇痛,勾起的又是那些不堪回首的記憶。想來想去,才知這一切的幕後主使竟是自己平生最疼愛卻不知道其真名的女友。想到這,他不停地敲打着自己的胸口,恨自己太過愚蠢。穆峰(將自己一大部分的財產都就給了她以至於淪亡到今天這樣的局面)室內的溫度逐漸上升,加上白酒的驅寒功效,穆峰體內的寒氣已驅散殆盡。

黎明來臨,破曉,無眠的他。

天放晴,烏雲散開。一米陽光透過窗簾灑在了穆峰眼眸上,溫暖又刺眼。躺在冰箱旁的他揉了揉了眼睛,睜開了雙眼。頭疼,他擠壓了一下太陽穴。掃視着自己的房子,東西被胡亂的擺放,這可不像是個夢。他嘗試着彎曲雙腿,倚着冰箱站了起來。衣服被昨晚喝醉的他扯得破爛不堪,陽光照進了房間,映出地上粘稠的血液,污垢和白酒混雜在一起的場景。

看來這個世界早已經沒有我什麼留戀的地方了,我是時候該離開了。

穆峰面無表情,從臥室中取出一套嶄新的衣裳,走進衛生間洗澡。熱水對於穆峰來說是渴求,能將心灰意冷沖走的渴求。他盡情享受着熱水的洗禮,洗去身體表面的污垢,讓自己變得溫暖,儘管傷口被滾燙的水沖刷也不畏懼。

打點好身子後,將房間一同打掃乾淨,拾起揹包。穆峰手握房門手柄,凝視着房中的一切的一切。長嘆一口氣後,依依不捨地離去。“還債”兩個碩大的字仍在牆上,被陽光照射地發亮,那背影漸行漸遠......

“你小子不要命啦!”

穆峰像個行屍走肉般低着頭走在馬路上,來往的車輛絡繹不絕。一輛車即將靠近穆峰時,踩急剎車停了下來。司機頭伸了出來,叫嚷道。而穆峰絲毫沒有做出任何迴應,只是一味的走着,眼中已無視了周圍的一切,彷彿被虛化了般模糊。不知不覺,來到了海邊。

海浪前撲後繼的拍打在海灘上,親吻着一塊塊礁石。海風愈吹愈冷,冷得刺骨,直戳着穆峰的心絃。面對氣勢洶洶的海浪,他也只能長嘆一口氣。

“看來海浪不懂我。真是可笑,我竟糊塗到奢求這沒有生命的東西與我相依。”穆峰冷笑了一聲。

“穆峰別來無恙啊!沒想到昨天被打成那副狗樣了,今天還能像個人一樣站的這裡,真是不得不讓人佩服。那我們就不用多說了,玉石交出吧。”

穆峰的背後傳來了聲音,是他永遠記得的聲音。他轉過頭去,果然如自己料想的沒錯。

“看來,你還真是陰魂不散啊。你這個人渣,又想要幹什麼喪心病狂的事啊?別說玉石,連狗屎你都不配。”

穆峰望着遠方的男人,字字都充滿着**味。現在,穆峰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無懼他身後的打手們。

“你,哼! 我能幹什麼事?看吧,這是你所欠我的債據。扣去抵押你房子的錢,也不多,百萬而已。如果不把玉石給我,那我們就只能法庭上見了!”

他拿出一張紙對着穆峰他晃了晃,從遠處看密密麻麻的字把白紙填滿。

“玉石就在這裡,你休想拿走!”

穆峰卸下揹包,掂量着玉石,又握的緊緊的。他用餘光注意到在離自己的不遠處,有一個小山崖。眼前一亮,於是抱着揹包向山崖奔去。

“快!給我追上去,把那包給我搶過來!”

那男的指着穆峰大叫道,身後的十幾名手下紛紛都朝穆峰所跑的方向追去。

飛奔到懸崖邊,穆峰望着無邊無際的大海。大海仍舊如剛纔一樣翻滾着,海浪層層推進,有律動地涌動着。自己的內心卻無所波動,緊隨其後的便是那男的打手們。

他們爲了確保穆峰的揹包裡的玉石,不敢輕易上前。只能在穆峰的身後,慢慢靠近。

“再見了,我所存在過的這個世界。”

穆峰將揹包重新背到了肩上,呢喃地說了最後一句話,便跳向了面前的汪洋大海。

打手們急忙跑向前去,想要抓住穆峰揹包。但是穆峰的下落速度飛快,他們抓住的只是一絲空氣和滿滿的失望。

寒冷的秋天,海風凌冽地吹着,海格外的湛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