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說赤珠懷上了麼?”
魏國公府的馬廄內,赤珠悠閒的吃着草料,肚腹幾乎看不出任何變化。
“這纔多大!”徐三仔細梳理着赤珠的鬃毛,“女子懷孕前兩個月還看不出來呢。”
白棠哦了聲失笑,倒也是。
“烏蹄騅和赤珠的種,到時候肯定讓皇帝都羨慕!”徐三得意洋洋。不知想到了什麼,扭頭對白棠古怪一笑。
“三爺。”元曲匆匆來報,“練公子——”他咬了下舌頭,“夫人!桑園那邊出了些事。”
白棠拍去指尖的雀麥:“誰不長眼敢去找桑園的麻煩?練紹達?”
元曲忙道:“是何氏。”
白棠勾脣輕嘆:“母子連心呢。既然如此,我便去瞧瞧。”
徐三牽着他手道:“爲夫陪你一塊兒去。”
白棠睨了他一眼,最近徐三的口頭禪便是:爲夫如何,夫君如何!
“你晾了他們那麼多日,總算是將何氏逼出來了。”徐三不免好奇,“爲夫猜猜,是不是又有什麼算計了?”
白棠轉身勾了他下巴輕輕一抹,讚道:“這麼聰明,繼續猜!”
徐三迅速退後幾步,面紅耳赤的道:“青天白日的你做什麼——”迅即又湊上前涎笑,“沒人的時候不行麼?”
算了,這貨現在臉皮厚得跟城牆似的。白棠認輸:“這事你別湊活,免得你左右爲難。”
“白棠這般善人意,爲夫何以回報?”
以身相許?白棠秒懂他話中的內涵,轉身就走。忒不要臉了!
雖然還在蜜月中,桑園裡的活計在沈文瀾和全宏的管控下秩序井然。園裡頭大小工人都已經知道主子嫁人了,老闆變成了老闆娘。白棠不用猜也知這羣人心裡頭的震憾與憂慮。此時出現在園內,登時引來無數遮遮掩掩的注目與議論。
“騙人的吧,東家怎麼可能是女人?”
“不是女人怎麼嫁人?那還是皇帝陛下主婚呢!”
“——不像啊——”
“哪兒不像了?東家本來就生得過分好看。要不是東家本事厲害讓人不敢瞎想,那張臉那身段,嘖嘖!”
“閉嘴!”
一羣人異口同聲的怒斥。編排東家,不想活了?!
白棠來到織坊外頭,已經聽見何氏悽慘無比的哭聲。
“姐姐,您可不能見死不救啊!白瑾好歹也算是您的庶子。是白棠親弟弟。俗話說得好,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再說白瑾明明是被冤枉的,白棠在皇帝眼前這麼大的面子,請他開口說句話還不行麼?”
白棠蹙眉問跟來的元曲:“她男人呢?”
“已經讓人尋他了。”
蘇氏了結出嫁白棠的人生大事後再無遺憾,全身心的投入到紡織大業中。每日裡除挑花結本,就是幫白蘭準備嫁衣。忙碌得充實又快活。誰知今日午前,何妙蓮突然哭哭啼啼的跑來桑園尋她了。當着往來工人和織孃的面,噗通跪她身前,先是低聲抽泣,然後是哽咽難言,最後醞釀好了情緒,一口氣就嚎起來。
“姐姐,過去都是我的錯。是我豬油蒙了心,是我忘恩負義,是我心腸歹毒!總之全是我的錯。但是白瑾是無辜的啊!求你了,你就讓白棠開開恩,放過白瑾吧!我只有一個兒子啊,只有一個白瑾啊!”
何氏哭得匍匐在地,嬌容慘淡。當真是聞者傷心,聽者流淚。
白瑾的事,練家族內無人不知。蘇氏見她求到自己面前,也能理解。本想勸她起來到裡頭商量,不想她竟然不依不撓的就在外邊哭訴起來。好在沈文瀾見狀立即驅散圍觀的人羣,冷笑道:“這位夫人,想教令公子惹下的禍事公之與衆?”
何氏哭聲一梗:“我兒是被冤枉的——”
“案子還沒判定,談何冤枉?”沈文瀾淡漠的掃了她一眼,對蘇氏溫言道,“夫人,不必理她。外邊日頭大,您進屋歇着。”
蘇氏依言擡腳進屋,何氏一骨碌爬起來就跟在了後頭。
進了織坊內的會客室,何氏喝了杯茶,又開始眼淚鼻涕一把的哭求。
蘇氏捧着杯子幾番想插嘴都不得,一遍遍的聽她換着花樣的哭求,原本就不多的同情之心也被耗盡。
“姐姐,您大慈大悲,就請白棠高擡貴手,放他一條生路吧!”
何氏這句話一出口,蘇氏勃然大怒,碰的聲摔了杯子,怒笑道:“好啊。敢情你兒子闖下的禍,還是我家白棠的罪過?!”
何氏驚得全身一僵。
“不,姐姐,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的意思是,白棠本事那般大,又嫁了魏國公府的三爺。想來在皇帝面前爲白瑾開脫兩句也不難!”他卻不管不顧,這不是存心要害死她兒子嘛!“再說了,白棠她——她是個姑娘家,嫁的又是豪門。萬一將來有什麼不妥,孃家兄弟一個也無,誰給她撐腰?”
“呸!”蘇氏不屑的勾脣冷笑,“大伯家的兄弟、練家一族的男兒全是我白棠的後盾支撐。不缺一個白瑾。”
“說得好。”白棠聲隨人至。
何氏聽得他聲音,忙逼出更多的淚水:總算來了!
她回頭一瞧,淚眼朦朧中見到白棠俊美的容顏與頎長的身段,不禁怔了怔:怎麼成了親,白棠還作男人打扮?
“白棠,白棠!救救你弟弟吧——他,他好命苦啊!”何氏的眼淚收控自如,任誰見了都要道聲佩服。
蘇氏見到白棠便如有了主心骨般,全身都鬆散了下來。忙對他抱怨:“諾,來了都快半個時辰了。從外邊哭到屋內,好好說兩句話的時候都沒。”
何氏這般作態只爲引自己出來而已。白棠哂然一笑,撩了袍擺作定,淡聲問:“去獄裡瞧過白瑾了?”
何氏一激靈:“是。”說着眼淚又涌了出來,“他,他在牢裡吃不飽睡不好。人都脫相了。白棠——”
“嘖。”白棠失笑,“我還以爲他被獄卒打得血肉模糊,命不長久呢。”
白瑾沒受酷刑,但是天牢對地方是人呆的麼?何況牢裡的人說了,進了天牢的人就沒幾個能出去的!
何氏一咬牙:“白棠,你給我一句實話。白瑾這罪名,到底會怎麼發落?”不上不下吊着的時候,纔是最讓人備受折磨最痛苦的時候。再沒個準信,她怕自己撐不住人先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