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臣還要帶她去面聖,如何懲處尚要聽聖上裁決。”太醫令揮手叫小丫鬟上前攙扶柴素錦。
太子臉面一沉,“看來在太醫令眼中,只有父皇,旁人皆入不得你眼了?”
“臣不敢……”太醫令微微低頭。
太子身後之人立時上前將柴素錦和太醫令都圍在中間,丫鬟們被隔開在外。
“說說看,你欲圖謀什麼?”太子似笑非笑的看着柴素錦。
柴素錦垂了垂視線。“自然是圖榮華富貴,飛黃騰達了。”
太醫令聞言一愣。
太子朗笑起來,“與世人無異,原來姑娘你也是個俗人。”
柴素錦福身,“俗得很。”
“可孤看你卻覺得十分親切,猶如似曾相識,我們……果真沒有見過?”太子又問她道。
“若是見過,那便定然是前世的緣分。”柴素錦垂眸說道。
太子聞言,面上有些怔怔的,片刻後竟然認真的點了點頭,“你說的不錯,定然是前世有緣。既有如此緣分,今世又這般再遇,便是前緣未盡。”
柴素錦垂眸輕笑。
太子卻轉臉看向太醫令,“不如太醫令將人交給孤吧,也好叫孤與這女子再續前世的緣分。”
太醫令面孔沉冷,拱手道:“請太子恕罪,臣要帶着她去面見聖上。聖上當初將追回畏罪潛逃柴太醫之任務交給臣,臣還未帶人向聖上回稟,如何能將爲受裁決之人。交給殿下?”
“太醫令不肯給?”太子微微皺了皺眉。
“不是不肯,實不能也。”太醫令沉聲說道。
太子冷哼一聲,目光又在柴素錦身上打了個轉,“那孤去同父皇說。”
太子越過他,先行一步,往甘露殿中而去。
太醫令站直了身子冷冷看着柴素錦,“操之過急只能前功盡棄,這道理,你不懂?”
柴素錦笑了笑,“太醫令說什麼?我不明白?”
“想在我眼皮子底下耍花樣,你要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太醫令冷冷說道。
柴素錦低眉斂目,默不作聲。
太醫令負手往前走去。
丫鬟將她攙扶回轎子之中,轎子晃晃悠悠的又向甘露殿而去。
柴素錦同太醫令恭候在殿外的時候,殿中隱隱約約傳來皇帝同太子父子兩人說話的聲音。
偶爾也有笑聲傳出,父子兩人似乎相談甚歡。
柴素錦嘴角不由輕輕上揚,過往的美好時光像是忽然間都回來了。她坐在殿中,看着父皇與弟弟爭執,雖爭的面紅耳赤,卻不多時就又能緩和下來,依舊是最親最近的人。
她偶爾插科打諢的說個笑話,兩人就一同轉過臉來看着她,叫她給評評理。
她幫着弟弟,父皇就說她偏心。要將她府上御賜的廚子都收回來。
她幫着父皇,弟弟就撒嬌說姐姐不寵愛他了……
……
那樣忽悠無慮悠然自在的日子,好似就在昨日一般。
“大人,聖上傳您覲見。”內侍躬身說道。
柴素錦深吸一口氣,迎着太醫令警告的視線站直了身子。
“別自作聰明。”太醫令低聲說道,“我敢帶你來,就不怕你耍花樣。”
柴素錦輕笑了笑,沒有作聲。
太醫令轉過臉。邁步進殿。
柴素錦也跟在後頭。
原本她最是熟悉的殿宇,如今換了一個身份進入,換了一個身份打量,仍舊是熟悉的擺設。卻是完全陌生的角度,完全陌生的感覺。
“給聖上請安,給太子殿下請安。”太醫令拱手說道。
她在太醫令身後,盈盈福身。
聖上的目光落在柴素錦身上。眼眸之中有驚豔之色。
也許不管多大年紀的男人,見到如此豆蔻年華美好少女之時,都會忘記自己的年紀而心生嚮往之情。
九五之尊也不能免俗。
“免禮平身,擡起頭來,叫朕看看?”聖上的聲音傳來。
柴素錦緩緩擡頭,目光沒有避諱的落在聖上的面孔之上。
聖上微微一愣,眼中的驚豔之餘更添幾分疑惑。
“怎的有種莫名的熟悉之感?”聖上低聲說道。
“父皇竟也有這種感覺?”太子插嘴,“適才兒在殿外瞧見她的時候。也覺的她十分親切熟悉。兒忍不住向太醫令討要她,可太醫令竟不肯給兒……唉,呵呵,許是兒同這女子有緣無分吧?”
聖上微微一愣,看看太醫令,又轉向太子,“這……這天下日後皆是你的,這天下的女子自然也都是你的。太醫令,你怎可拒絕未來的儲君?”
太醫令連忙躬身,神態恭敬,語氣卻不緊不慢道:“回稟聖上,這女子不是旁人,乃是先前女扮男裝的柴太醫。臣將這女子尋到,又細細考察她的家世背景,唯恐她混跡京中,混入太醫署,乃是欲圖對聖上不利。一番詳查之後,纔敢將她帶來叫聖上裁奪。還未帶給聖上御覽,豈敢私自將她轉予旁人。”
太子正欲開口,太醫令又先他一步說道。
“適才在殿外,臣已經將這一番話表明於太子殿下。殿下豈可越過聖上裁決?太子殿下是儲君,也代理一些國事,但此事乃是聖上親自交代之事,太子若直接越過聖上。難免有僭越之嫌吧?”
太醫令此話一出,殿中便是一陣冷凝僵滯的寂靜。
柴素錦不由皺眉。
她最討厭有人在父皇和太子之間挑撥,都是她最親最近之人,可皇家父子親人之間的關係,卻最是容易出現問題。原本親近之人,一旦在彼此心中留下裂痕,原本和睦的關係便再難修復。
“太子殿下原本不知小女身份,知道之後便言要奏明聖上。半分越矩之態也不敢有。聖上明鑑。”柴素錦忽而福身說道。
太子詫異的看向柴素錦。
“這丫頭膽子不小,竟敢在朕面前爲太子美言?”聖上似笑非笑的說道,“你可知自己還是待罪之身,不爲自己求情。倒還先爲旁人說話?”
“小女之罪,無可推諉。小女也並非爲太子美言,不過是據實稟報罷了。”柴素錦垂眸說道。
太醫令在她身邊輕輕冷哼。
聖上高坐在上,緩緩點頭,“好,既是據實稟報,不知者無罪,朕便不會怪罪太子了。太子倒要謝謝你這小丫頭了。”
這自然是玩笑話。太子躬身對聖上道:“謝父皇不怪罪。”
原本僵滯的空氣緩和下來。
聖上同太子父子之間又有說有笑。
聖上的目光仍舊落在柴素錦的身上,太子卻明智的沒有再提要人之事。
柴素錦明白父皇看向她的目光,乃是一個男人看着一個陌生漂亮女子的目光,而非父親看着女兒的目光。這種目光更像是獵人要取得獵物之時,那種包含興奮和霸佔的危險目光。
她心下不安的同時,對太醫令的目的十分奇怪。
倘若太醫令是想要將她獻給聖上,她就有機會親近聖上,她對太醫令並沒有忠心的成分。她若取信於聖上,反而會對太醫令十分不利。
他爲什麼要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
“臣斗膽。”太醫令忽而拱手躬身,“聖上和太子殿下既覺得這女子熟悉,可曾發現這女子肖似誰?”
太子和聖上聞言都看向太醫令。
太醫令微微一笑,“並非柴太醫的五官相貌,而是她的言行舉止間不經意流露出的氣質習慣。”
聖上微微皺眉,目光徘徊在柴素錦身上。
太子也抿脣看向她。
太醫令示意柴素錦走上一圈。
這種狀似猴子般,被人看的感覺,叫柴素錦心頭一陣不耐,她冷淡的輕哼了一聲,福了福身,立在原地,並不行動。
“那神情……”太子愕然開口,“同我阿姐厭煩時……好像。”
皇帝聞言,身子不由一震。
太醫令已經笑出了聲,“正是呢,太子殿下。”
“你說她,像我阿姐?”太子緩緩起身,一步步來到柴素錦面前。
柴素錦不由皺眉。
“難怪覺得親切,卻又一時想不出原因,難不成你的前世,也是位公主麼?”太子笑看向柴素錦。
這本是玩笑話。
柴素錦卻想要點頭告訴他,還真叫他說對了。
“錦兒……”聖上痛苦的閉了閉目,幽幽嘆了一聲。
柴素錦不由自主上前一步,那種想要安慰自己父親的心,幾乎是出於本能,“聖上莫要傷懷了……公主她,她看到聖上一切都好,也就可以心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