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傑見柳飛絮俏立於樹下,也不知來了多久。想到自己的痛哭流涕都被她收在眼底,不覺有了惱羞成怒的意思,他怒視着柳飛絮道:“你來做甚?”
柳飛絮見到單傑對自己如此不客氣,分外的委屈。要知她找了一家客棧安頓好了方粟粟,謊稱自己丟失了一件要緊之物,施展絕世功法毫不停步的跋涉數十里,只爲了再見這男子一面,一訴衷腸。卻不料來了之後見到了單傑痛哭失聲,似有無限傷心之事。心下惻惻之時再聽到他冷言以對,若是以她平日裡的性子,當真是一言不合,血濺五步。只是此刻滿面淚痕的單傑,竟然絲毫不給人以窩囊軟弱之感,反倒爲他添了一種末路英雄的悲壯之氣。她按捺下高傲的性子,移步到單傑身邊,自懷中掏出一方猶帶着少女幽幽體香的錦帕,溫柔的爲單傑拭去了臉上殘留的淚水,柔聲道:“我知道你心裡很苦,你可以對我說說嗎?若是有人欺辱與你,縱然是九天十地的至尊神佛,我也會與你站在一起。你若有什麼不能達到的心願,縱然再難再險,只要你去,我也會與你同往,不論這萬丈紅塵中有多少緣分都已隨風,我只要你的一個承諾,我想問你,你心裡能否有我?”
單傑聽到柳飛絮那繞指柔般的軟語相告,自然能品味出其中蘊含的款款深情。他不禁木立當場,竟似已經呆了。他未料到僅僅相識數面,這風姿絕世,冷若冰霜謫仙般的美女,竟然對自己如此情根深種。柳飛絮本就姿容無雙,加上此刻放下了身段,對着單傑情話殷殷,讓他那一顆被仇恨佔據的心靈,有了一絲暖意。他本就不是無情之人,此刻,先是受了百曉生之死的刺激,正在感情脆弱之時,分外受不了別人對自己的好。
單傑伸出手,執住了柳飛絮爲自己擦拭淚水的玉手,他真誠的望着柳飛絮,道:“飛絮,多謝你的青睞。我非草木,對你的垂愛深銘五內。只是我身負家仇,仇人勢力太大,也不知我的前途如何。所以,莊子有言,相濡以沫,不若相忘於江湖……”他話猶未完,只覺香風閃過,柳飛絮竟然縱體入懷,伸出纖手掩住了他的脣,將他後面的話堵了回去。
柳飛絮將俏臉貼在單傑寬厚的胸膛上,聽着他那有力的心跳,暗思此舉會不會讓他覺得自己太過輕賤,然則心中那團炙熱的情火燒的她已經放棄了所有自尊,她羞紅了臉龐,喃喃低語道:“我說過,只要你心裡有我,不管你的仇人是神是佛,我都會和你一起去面對。就算結局僅僅是和你死在了一起,我也不會後悔。我相信,你是值得我這樣信賴的頂天立地的男人。”
單傑被柳飛絮的真情流露,激起了無邊的豪情壯志。剛剛百曉生的期望還聲猶在耳,此刻又有絕世美女奉上了毫無保留的真情。他只覺渾身熱血澎湃,以往思及
念及便覺艱難無比的報仇之事,此刻竟然變得信心無比。他不再苦苦壓抑着自己,反手摟住了柳飛絮那動人的嬌軀,在她耳邊許諾道:“飛絮,你對我的好,我記在心裡。只是我嘴笨舌拙,不知如何讓你明白,我心共你心一般。不過我現下先要前去長安學藝。你等我兩年好嗎?兩年之後,我定會前去尋你。到時,你若不離,我定不棄!”他心裡暗暗盤算,前去長安學藝,然後伺機刺殺唐太宗李世民。若是事成,再前去攜柳飛絮,終老於這飛瀑流泉的山谷之內,若是丟了性命,只能來世再報美人恩重了。
柳飛絮聽得心上人的承諾,一顆心歡喜的幾乎要跳出了胸膛。“你若不離,我定不棄,不離不棄……”她嘴裡膩聲呢喃着,反反覆覆的咀嚼着其中的深情,竟然有些癡了。良久,她擡起玉臂,勾住了單傑的脖子,緩緩揚起了絕美的容顏,將美麗紅脣向單傑湊去。
單傑見這平素冷若冰霜的女子,此刻臉上佈滿了紅暈,本就絕色的玉面此刻更顯得不可方物。再加上彼此剛剛交心,又如何經得起這等誘惑。他雙臂一緊,緊緊攬住了柳飛絮,雙脣也毫不客氣的貼上了那猶如玫瑰花瓣一般嬌嫩的香脣。
天地間一片靜默,似乎時間都靜止在了這一剎那,只有山谷林間那一對緊緊擁吻的戀人,忘記了紛紛擾擾的紅塵紛爭,讓彼此的心靈毫無保留的交融在了一起……
……
距此萬里之外的一處崇山峻嶺之中,一個相貌英俊的僧人忽然長嘆一聲,目視着悠遠難明的長天,緩緩說道:“人只爲自己解脫,卻不能算得成果。這一路上,我看到的衆生,心中夢憧一片,愛\欲癡纏,丟下不得,苦也由之,樂也從之,卻拋不下一個欲字。我勸人清心忘欲,可生由空而生,又教之向空而去,不過是教來者向來處去。蒼生之於世間,如落葉紛紛向大地,生生不息,本不用導,也許還有別的真義。”
他身邊那個毛臉雷公嘴的瘦小僧人,早已習慣了師父這種時常突發的感慨。他冷冷一笑,卻沒有答話。只是出神的望着西方天空中那團潔白的雲朵,那變幻無方的雲彩似乎突然幻化,變成一個明媚皓齒的少女,對着他輕輕說道:“我的心上人是一個蓋世英雄,總有一天……”瘦小僧人只覺心中劇痛,不由長嘯一聲,淒厲的嘯聲驚得山間走獸紛紛迴避,他心中悽苦無比,紫霞,此刻,你是否在某個未知的世界,躲在雲端偷偷看我,我常常幻想你是西天的一朵雲彩,這樣,纔可以支撐着我向西走下去。原來一生一世那麼短暫,原來當你發現所愛的,就應該不顧一切的去追求。因爲生命隨時都會終止,命運是大海,當你能夠暢遊時,你就要縱情遊向你的所愛,因爲你不知道狂流什麼時候會來到,捲走一切希望與夢想。
天下所有癡情的男女,珍惜彼此相處的時光吧……
……
良久,柳飛絮戀戀不捨的收回了自己的香脣,饒是她功法精深,此刻也是顯得虛弱無比,她慵懶無力的偎在了單傑懷裡,周身的骨頭似乎都被抽走。巨大的幸福感洋溢着,讓她本就美麗的臉龐更加的讓人不可逼視。單傑癡癡的望着這對自己情深一片的佳人,一時間忘了身在何時何世。
“呆子。”柳飛絮見單傑的模樣,開口笑道:“你準備去長安嗎?”同時心下暗暗打定了主意,自己完成師門任務——護送方粟粟之後,便稟明師傅,離開師門前去長安尋找他。
“不,我要先去建鄴城,我答應了一位世伯,要照顧他的家人。安頓好一切之後,我再去長安學藝。”單傑有意識的瞞下了自己所照顧之人是一女子的事實,含糊的一言帶過。在他心裡,柳飛絮已經是最着緊之人,他不忍她多一些煩惱猜疑。
柳飛絮還沉浸在剛纔的喜悅之中,未多思及他的話,反而歡呼雀躍道:“那太好了,我們順路。正好我們也要前去建鄴,然後泛舟東海。這樣,我們還可以再相聚一段時光呢!”
單傑也爲她話中的喜悅之意感染,執着她的玉手道:“好,那我們一起走吧。”
此刻已是上午時分,天空中的豔陽將光芒射向了山間的飛瀑流泉,幻化出一幅瑰麗無比的畫卷,落在兩人眼裡,只覺天地萬物俱都生機勃勃,瞧來竟有說不出的親切與喜悅。藉着行路的功夫,柳飛絮告知單傑,她來自於與大唐相隔茫茫大海的東勝神州,出身於傲來國邊境的一個神秘門派——女兒村。只是礙於師門戒律,卻不能爲他細說門中之事。但是情竇初開的少女,又怎會停下口來,異國風情與她的童稚趣事,自她嬌美的雙脣中娓娓道來,讓自幼執念於報仇而只知修煉的單傑,聽得心中平安喜樂,祥和一片。情長路短,兩人竟覺得這段幾十裡的路程短的只有剎那一步而已。
早就焦急的倚門觀望的方粟粟,見到兩人相攜而來的身影。高興的飛撲了過來,嘰嘰喳喳道:“飛絮姐,你怎麼纔回來。找到東西了嗎?單傑,你們怎麼會在一起?難道你撿到了柳姐姐的東西,送還與她?”涉世未深的她卻沒有看出,兩人那你儂我儂的柔情蜜意。
“對,他撿到了我丟失的東西。”柳飛絮語帶雙關,嬌羞的瞄了一眼單傑,垂下了臻首。
單傑尷尬的對着方粟粟微笑了一下,他本就不善言辭,更何況他也知方粟粟對自己生了情愫,轉移開話題道:“我們走吧,一起前去建鄴。”
方粟粟好奇的望了一下兩人,他們變得好奇怪呢。只是攝於平日裡柳飛絮的冷顏,不再說話,隨兩人一起上了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