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舊的油燈搖曳出昏暗的光芒,斑駁的光影落在了羅輝皺紋縱橫的老臉,讓他看來可怖無比。他揮舞着雞爪一般的手掌,着急的呼喊着:“纖纖,快走啊!遲了就來不及了!”
羅纖纖只是一個平凡的民間女子,眼見得父親醒來如此一反常態,心中驚怕,竟然呆在了那裡,不能言語。
單傑伸手按住了羅輝,一股渾厚的靈力度了過去,幫他安住心神,以免激動過度而心力交瘁。同時勸道:“老丈,你且先說清楚了到底爲何?纖纖姑娘也好明白到底要去向哪裡?”
“去哪裡?哪裡也躲不過的!纖纖,命苦的孩子啊!”羅輝語無倫次,老淚縱橫。
“爹爹!”羅纖纖未料到父親雖然醒來,卻已經神志不清,撲倒在他的身邊,哀哀痛哭。
單傑與柳飛絮三少面面相靚,不明白這到底是爲何。
“阿輝,你不必如此!”隨着一個陌生的聲音,油燈光芒微微一黯,爆出一個燈花。隨後,一個綠袍的老者出現在衆人面前。
“這幾位朋友都身懷深厚的靈氣,若是他們肯幫忙的話,你何必懼怕那些野豬?”綠袍老者對着單傑等人善意的一笑,轉身勸解羅輝。
“你們?”羅輝似是對這老者十分信賴,眼見得老者說話,他的癲狂之態慢慢消散。看着這幾個突然出現的陌生男女,眼中寫滿了疑惑。
“我們是纖纖姑娘的朋友。”單傑和煦一笑,眼睛卻一直未曾離開綠袍老者,本能的,單傑對他的出現方式有些提防。
“纖纖。”羅輝目視女兒,得到她肯定的點頭之後,眼神掃過柳飛絮似笑非笑的眼神,有些尷尬。老臉一紅,對羅纖纖道:“這位是你的桂伯伯,你小時候,經常陪你玩耍的,你還不過來拜見?”
“桂伯伯好!”羅纖纖乖巧的上前見禮,腦中卻疑惑不已,自己怎麼不記得有過這樣一位伯伯陪自己玩耍?
“乖孩子,真是女大十八變啊!出落的這般俊俏,難怪……”桂伯伯自知失言,不好意思的一笑,轉向單傑道:“若是我老眼不盲的話,少俠已經是地仙之體。不知,你可否幫我這老朋友一個忙?”
隨着單傑的點頭示意,衆人方纔知道羅輝昏迷的真相。
在歷下村不遠之處的清澗山上,有一個野豬修煉成精。自號野豬王,他生性極爲貪婪暴孽,一個深山之中的妖物,卻最喜歡世俗之中的財帛金銀。也不知羅輝與誰結仇,被人買通了野豬王,他在一個暗夜潛入了歷下村,想要拘走羅輝的魂魄。而這綠衣老者,乃是羅輝祖先種下的一株桂樹。羅家祖輩以釀酒爲生,在方圓一帶最出名的桂花釀,便是取材於他的花朵。
羅輝雖是凡人,卻自小有一項異能,能夠看到不屬於這個世界的東西,如鬼魂山精木怪之類,也就是民間俗傳的“陰陽眼”。
所以在他幼年之時,便與已經成精的桂樹玩耍,一人一妖算是總角之交。直到羅輝娶妻生女不久,桂樹也修成了可以離開本體的人身,他將本體——桂樹託付給羅輝照料。便去
探訪名山大川遊玩,兩人才斷了來往。
待到桂樹妖遍尋五嶽回來,無巧不成書的遇到羅輝的魂魄離體。他追着羅輝離體的魂魄,到了野豬王的巢穴——清澗山離棧洞,與施法的豬妖交涉不成,出手大戰。奈何他道行不及,被野豬王的一件古怪法寶打得險些喪命,勉強施展木遁之術逃回了歷下村,又耗費功力,爲羅輝加固餘下的兩個生魂,法力大失,潛回了本體休養生息,無法作爲。
方纔,正是被十香返生丸的香氣打斷了他的修煉,他急忙前來查探,卻驚喜的發現單傑的地仙之體,若是他肯幫忙的話,羅輝一家可保無虞。所以他現身相見,說明了原委。
見自己的總角之交桂樹妖如此的推崇面前的年輕男女,羅輝也暫時恢復了常態,對兩人講起了自己的遭遇。
羅輝一魂被野豬王所拘之後,只因桂樹妖奮力相救,餘下兩魂不離身體,野豬王便將他那一生魂斥做了鬼僕,伺候自己的飲食起居。羅輝一手精湛的釀酒術讓他大加讚賞,喝的不亦樂乎。
因爲害怕失去這個釀酒的僕人,野豬王曾經言道,若是羅輝膽敢逃走,便將他唯一的親人羅纖纖捉到這裡,醃來下酒。
爲了女兒,羅輝忍氣吞聲,終日在暗無天日的洞穴中爲野豬王釀造酒水。直至今日,一股奇異的幽香傳來,就像有着無比的牽扯之力,拉的他身不由己的回到了自己的身體。所以他睜開眼睛才那樣的着急,一疊聲的催促女兒快跑。同住數月,他深知野豬王之能,所以才畏懼如此。
“隨便拘人生魂,那野豬王如此囂張,怎的本地的土地山神卻不加理會?”單傑義憤填膺,軒眉怒道。
桂樹妖無奈長嘆:“只因那野豬王有一件歹毒的法寶,只怕土地山神也……”
“哈哈,什麼土地山神?只不過是土雞瓦狗,大爺我還沒把他們放在眼裡。”隨着猖狂的大笑,一個癡肥的漢子撩開門簾,大步邁了進來。
他那堆滿肥肉的臉上滿是猙獰,被肥肉擠成了一條線的眼睛閃出惡毒的光芒。野豬王不懷好意的向屋內掃視了一圈,羅輝面色如土,瘦弱的身軀顫抖的如風中的樹葉,桂樹妖面色凝重的擋在了羅輝身前。
野豬王的眼神與單傑對上,心中一凜,對方的眼光鋒銳如刀,毫不畏懼的盯着自己,還有那個面罩白紗的女子,眼中好像凝着萬載冰川,森寒無比,就連桌上一個小海龜,看向自己的眼神都有些玩味。
在這一帶縱橫捭闔,予取予求的野豬王何時受過這個。他臉上的肥肉抽搐了兩下,伸出手,指着羅輝道:“你敢私自逃跑,你還記得我是怎樣說過嗎?今天大爺心情不錯,不想手上沾血,帶上你和你的女兒,跟我走!”
眼睛一轉,他話中含着濃濃的威脅:“至於其他人,若是不想變做行屍走肉的話,最好識相一點!”
回答他的,便是自三少爪中急竄而出的一條火龍,張牙舞爪的向着他撲至!
三少自然喜歡這種在羅纖纖面前賣弄的感覺,因爲有着法寶赤焰相助,他將三
味真火化作的火龍舞的有聲有色,嘴裡還在得意的大叫:“識相你大爺,燒死你丫的……敢在三少爺我面前猖狂!”
野豬王猝不及防之下,險些被三少弄了個灰頭土臉。總算他身體雖然肥胖,卻還有幾分靈便,幾個閃轉騰挪,避過了三少的三味真火。
眼見得屋內狹窄,以自己的體型纏鬥起來大大不利,野豬王腳一跺,身下騰起一陣黑煙,遁出了屋子,在院內高聲叫罵:“小王八,大爺在清澗山等你,有種就過來!”說完化作黑煙而去。
衆人商議一陣,由柳飛絮留下護衛羅家父女,桂樹妖爲單傑與三少引路,前去清澗山捉拿豬妖。
一路上,桂樹妖殷殷叮囑:“那豬妖手中有一件極有威力的法寶,乃是一個精光閃閃,拳頭大小的鈴鐺。在他晃動之下,鈴音古怪異常。若是常人聽了,當下便要魂魄離體,就連桂樹妖這等修煉了三百來年的老妖聽了,都覺得魂魄搖盪,神思不屬。若不是他乃是木妖,心中雜念甚少,加上桂花香氣有安神之功的話,只怕他也不能倖免。”
“攝魂鈴?怎麼落到了這豬妖手中?”扇中的巫之祁驚異萬分,急忙告誡單傑道:“你和三少千萬小心。這攝魂鈴的威力,可不是你們所能抵禦。”
“攝魂鈴?”單傑見巫之祁居然知曉此物,不禁心中暗凜。要知道巫之祁乃是洪荒之時的奇妖,那這個攝魂鈴也必然是那個時代的法寶,能讓他這個妖王也極爲動容,想必絕不同凡響。
“攝魂鈴啊攝魂鈴……”巫之祁一聲幽幽長嘆,“罷了,我傳你破解之法吧。不過,我有一個條件,制服了豬妖之後,到時你要聽我吩咐。”
“你知曉如何剋制此物?”單傑問道。要知道,畢竟他對巫之祁還稍微保留了一份戒心。
巫之祁彷彿明白單傑心中所想,無限苦澀的一笑:“那攝魂鈴,本就是我大太子恆胡的護身法寶。”
單傑卻是未曾聽過他還有兒子。經過巫之祁詳解,他方纔明白:當年巫之祁自稱淮水之王,麾下有三個將領最爲出色,被他收爲義子,分別是大太子恆胡,二太子昌元,三太子奔雲。而他最欣賞最寵愛的,便是三太子奔雲。
三太子奔雲手中一杆換天槍,跟着他縱橫七海,驍勇無比。偏偏在一次巡海之中,與大禹手下的天將之首庚辰起了爭端,力戰之下,被庚辰所殺。巫之祁一怒之下,將奔雲屍首以陰沉木爲棺,鎮住了淮水下游,導致了千里沃野變爲澤國。隨後,他率領手下,以一己之力,獨自對抗前來治水的禹王。那大禹身後有西王母與天界諸神相助,巫之祁雖然是得天獨厚的四靈猴之首,卻終是寡不敵衆,被封印在了海底。
談起往事,巫之祁聲音蒼涼:“那日亂戰之下,我被諸神圍攻,也不知兩個孩子下落如何,只怕也是死無全屍。現下聽到攝魂鈴,睹物思人,我要打探一個究竟!”
傳音入密,巫之祁告知了單傑趨避之法。
有風,嗚咽吹過,密林松濤如怒,暗影遮住了月光,清澗山已經到了眼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