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陽君渾身顫抖,在四大長老之中他歲數最大,平日裡其他三位長老見到他都是客客氣氣,有些時候甚至表現出一些完全沒有必要的恭敬,雖然紫陽君也知道其中的緣由究竟爲何,但至少大家還維持着一個相對比較平衡的關係,見面的時候互相有說有笑,不曾撕破臉面。
但現在,這種關係蕩然無存,被天陽君一句話直戳痛處,一向傲氣的紫陽君的一張臉皮子都滾燙起來。
紫陽君本就拙於言辭,現在氣惱無比,就更說不出什麼來。最後憋出一句話來:“天陽,可敢與我公斗一場?”聲音洪亮,字字猶如洪鐘敲響,嗡嗡蕩蕩。
紫陽君是純粹靠吃毒修煉內丹的修士,就算他和天陽同時開竅三百多個的修爲,天陽君在戰鬥上也絕對不是紫陽君的對手,內丹外丹的區別就在於此,外丹好成,但威力不大,內丹難修,一旦修成遠遠不是外丹能夠媲美的。
天陽君聞言臉色一僵,他也沒想到自己一句話將紫陽君激得竟然要公斗自己,別說天陽君鬥不過紫陽君,就算兩者真的旗鼓相當,天陽君也不會跟紫陽君公斗,因爲天陽君是有希望成就金丹境界的,而紫陽君基本上金丹無望,顯然天陽君的性命比紫陽君要值錢得多,一個朝氣蓬勃一個窮途末路,高下立見。
天陽君剛纔言語太過,此時若是不接招實在有損顏面,修仙者不講究虛的,但大庭廣衆之下,一張臉皮卻還要的,尤其是天陽君這樣有些地位的人物,天陽君正尷尬不好應對的時候,典萬開口道:“老匹夫,你不過是靠吞藥增長修爲的蛀蟲罷了,你這區區的修爲何用我師父出面動手殺你?我一人足矣!也叫丹宮弟子看看,我道宮修毒的手段。”
天陽君連忙道:“好,典萬既然你如此張狂,那就別怪老夫將你碾殺成渣!”說完天陽君站起身來,一擺袍袖頭也不回的走了,生怕紫陽君繼續糾纏他。
觀戰的火毒仙宮弟子們一個個對着典萬指指點點,典萬實在是太狂了,狂得無邊無際,這樣的傢伙或許真的只有那個同樣狂傲無邊的方蕩能夠媲美。
紫陽君畢竟是開竅境界的修爲,一張漲紅無比的臉此時緩緩平復下來,看了典萬一眼,搖頭一嘆道:“典萬,你……算了不提也罷!你隨我來!”
典萬扭頭看了一眼等在那裡的黃易和子雄,似乎明白了典萬的意思,黃易和子雄兩個也就不再等待典萬自行離開。
至於本來還要進行的外門弟子各隊第一的爭鬥,現在已經沒有人去提了,完全沒了興致。
子尋看了眼自己本來擁有十成把握爭奪第一的三個弟子,隨後搖了搖頭,也走了。
典萬一出,現在無論那個都成了陪襯,再明亮的星辰,也不可能與太陽爭輝。
典萬隨着紫陽君走到了道宮所在地。
嘖嘖,好一派寒酸場面。
道宮已經沒有宮殿了,原本的宮殿已經被丹宮佔據,現在的道宮,就是幾間平房罷了,房前開闢了一塊菜地,圈養了幾隻雞鴨,甚至還有幾口豬,味道難聞。
這場面和仙宮兩字實在是太不匹配,簡直就是鄉間村舍,甚至一般的村舍的房屋都比這些補丁摞補丁的房屋要美觀結實。典萬此時是真的明白了刀工的處境。
紫陽君略微尷尬,堂堂一位長老落得現在這個場面實在是太難堪了。
走進了院子,紫陽君扭頭看向典萬,一雙眼睛之中光芒閃爍,忽然開口道:“典萬,你現在如實告訴我,你究竟是誰?到我火毒仙宮究竟來做什麼?休要有一字謊言,不然我絕不饒你。”紫陽君說着身周的地面上沙塵滾滾,一層黑氣滲透進土壤之中,腥甜的味道告訴典萬,這是劇毒生人勿近。
典萬今天的表現實在是太過扎眼,任誰都會生出典萬有問題的想法來,尤其是典萬的舉動,完全沒有理由,看上去實在人性,根本就是胡鬧,越是如此,越是叫人懷疑,懷疑典萬的動機,如果典萬隻是公斗馮雲甚至公斗天陽君,紫陽君都未必太過懷疑典萬,但典萬明明和道宮毫無任何感情,卻爲道宮出頭,實在是太過莫名其妙。
今天典萬說不出一個叫人信服的動機的話,不說旁人,就連紫陽君今天都饒不了典萬。
這也是天陽君要典萬接受拷問本心的考驗的緣由所在。其實一般的情況下四大長老要招收那個弟子爲真傳弟子根本不需要走拷問本心的流程,但規矩上確實有這個要求,所以紫陽君也不能辯駁。
不光天陽君、紫陽君感到典萬怪異,就連眼前那些道宮弟子們也都用有一種審視懷疑的目光看向典萬。
典萬和紫陽君對視,隨後一伸手,掌心之中變得漆黑起來,嗖的一下鑽出一團黑霧。
紫陽君瞳孔瞬間放大,隨後大步上前,直接伸手抓向典萬掌心之中鑽出來的黑霧,黑霧一遇到紫陽君的手掌,立時生出侵蝕之力,燒灼得紫陽君手掌滋滋作響。
毒氣化霧!
修毒者!
紫陽君臉上露出驚喜的神情來,典萬顯然是自己人,典萬之前在鬥場中狠踩丹宮的舉動,現在完全不需要任何別的理由進行解釋,身爲修毒者當然會幫着他們道宮出頭,但隨即紫陽君又生出猶疑來:“你是修毒者?天底下修毒的門派幾乎已經絕跡,你的這修毒的手段是從哪裡學來的?”
典萬開口道:“我幼年身中奇毒,不可救治,父親母親爲了給我治病遍訪名醫,最後在一間藥蘆中訪得一名郎中,那郎中傳授了我修毒之法,從而化解了身上的毒性,自此之後,每日都得食毒,一日不吃渾身乏力,久而久之,就有了當下這種修爲。”
紫陽君眼中神情變換數次,從懷疑到猶疑,又到半信半疑,最後點了點頭道:“你若沒有對本仙宮懷有惡意,就能通過拷問本心的考驗,等你拷問本心結束,我將傳授給你所有的道宮傳承,我還會想盡辦法培養你,提升你的修爲,若你能在對戰天陽的公斗中活下來,那麼,我許你一個天大的好處,至於是什麼,你不要問,我也不會告訴你,你想辦法經受考驗然後活下來再說吧。”
紫陽君說完這些似乎變得極爲疲憊,搖頭道:“你是想要住在這裡還是回你原本的住處?”
典萬道:“回原本的住處,至少這段時間我還要主住在那裡,就算要走,我也得問過銅火,看他要我住在那裡。”
一臉疲憊的紫陽君有些詫異的擡頭看向典萬,顯然典萬一直都是一副狂傲的模樣,拽酷到了天不怕地不怕的境界,紫陽君實在沒有料到典萬竟然還會有這樣的一面,似乎對銅火這個師父相當的遵命。
包括紫陽君身後的一衆道宮弟子們都疑惑的看着典萬。
典萬表現出來的性格實在是太矛盾了,叫他們有些看不透究竟哪個纔是真正典萬。
典萬沒有多說什麼,掉頭就走。
紫陽君默默的看着典萬消失在路口,一雙眼睛之中陡然燃燒起炙熱的火焰來。
“或許……”紫陽君只說了兩個字就停住了口,沒有繼續說下去。
紫陽君身後的幾個道宮弟子其中一個忽然道:“師父,典萬回去恐怕會備受排擠。
典萬在鬥場之中話語說得太絕了,將整個丹宮的修士有一個算一個全都給罵了,這個時候典萬再回到丹宮去,會是怎麼一個局面,簡直不用去猜就能夠想象得到。
紫陽君卻不以爲意的道:“若是典萬連這樣的小事都處理不了,他就是活該,一個人可以狂,狂就要有狂的資格,狂就有本事承受狂帶來的洶涌敵意,不招人恨是庸才。”
紫陽君扭頭看向身後雞圈輕輕舔了舔嘴脣道:“今天殺只雞、吧。”
一名弟子連忙捨不得的道:“師父,都是下蛋的雞,可殺不得。”
紫陽君哦了一聲,深深的看了一眼那幾只還算肥大的母雞,點了點頭。
什麼叫做窘迫?
或許道宮弟子過得不怎麼舒坦,但那還不叫窘迫,真正的窘迫是此時的紫陽君,沒有人比他更窮,畢竟道宮弟子有口吃的就安心,紫陽君卻不成,他得想辦法叫道宮弟子吃好,這卻是奢望。
紫陽君盯着母雞看了半晌後也覺得不捨下口,忽然道:“鄭樵,你去,給我偷一隻雞來!有小半年沒吃過雞了,饞死我也!”
啊?
道宮諸多弟子呆呆的看着紫陽君,紫陽君是個相當高傲的人,別說偷雞摸狗的事情,高傲如紫陽君就算牙齒打碎了都會自己嚥下去,絕對不會吭一聲,怎麼今天遇見了這個叫做典萬的傢伙後一下就變了性子?
紫陽君冷哼一聲道:“怎麼?你們還要我親自去偷?”
啊?
啊啊啊啊啊!
“師父,你稍等,這種事情我最擅長了!”被毒藥侵蝕得面目全非的鄭樵說着一咧嘴,笑着就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