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許正陽的話一出,完全就像是驚天洪雷,讓傅濤的腦海中瞬間一陣空白。
試想一個從小無依無靠,在孤兒院長大,甚至一度認爲自己無家可歸的可憐兒,此刻突然知道,自己竟然是龍國首腦的兒子,這完全就是野雞飛上枝頭,瞬間成了鳳凰。
如果是一般人,或許此刻應該歡呼雀躍,慶幸自己的身世多麼幸運,自己經歷的一切多麼值得,可是此刻的傅濤,他那血紅的雙目,竟然還是盪漾着淚痕,就像是湖中驚起的微微波瀾。
因爲在傅濤的眼中,自己無論是誰的兒子,此刻都是一樣,一樣的孤獨,一樣的可悲,一樣的無依無靠,就算自己是付老的兒子又能怎樣?爲青青報仇?還是能夠讓青青死而復生?
一切的一切,此刻都沒有任何意義,而他傅濤,從小獨立自主,又怎會因爲一夜之間,自己成爲了太子而變得囂張跋扈,不可一世?因爲他傅濤,永遠就是那個傅濤,那個在丹城孤兒院長大,和自己心愛的女孩青梅竹馬的傅濤。
而一旁的許正陽,龍鱗衛供奉級的老武者,看着傅濤那雙目中掛着的淚痕,還有無動於衷的表情,他也不由得心中一驚。
畢竟一夜之間,從叫花子變成太子,無論是誰,就連他這個休息武道幾十年的老傢伙,如果這樣的事情發生在他身上,他也無法讓自己心如止水,但是傅濤卻做到了。
可是下一刻,許正陽竟然從傅濤的身上感受到一股無名的殺氣,這股殺氣,和之前的憤怒之氣完全不同,就好像是一頭被血腥徹底喚醒的野狼,讓人忍不住心頭驚悚,令許正陽暗暗心驚。
因爲從傅濤學武開始,無論何時何地,他身上從未有過如此凝重的殺氣,哪怕是在向馬家少爺報復的時候,也從未將自己的殺氣展現得淋漓盡致,很顯然,這個真相,已經徹底激發了傅濤內心的恨意。
而許正陽原本想的,是通過這個秘密,讓自己的徒兒放棄心中的仇恨,可此時,卻適得其反,這股反差,完全出乎了許正陽的意料。
“咕嘟···········咕嘟··········咕嘟··········”
許正陽乾脆直接從自己身旁的櫃子上,拿起一瓶不知放了多少年的二鍋頭,三口直接將一整瓶酒灌下。
隨着喉頭的三次連續的蠕動,一股股濃郁的酒香立即從他的嘴角縫隙中溢了出來,讓整個屋子裡都充斥着刺鼻的酒精味道。
而這瀰漫的酒精味,彷彿是一股催化劑一般,直接將傅濤的怒火徹底燃燒了起來,他那捏着輕輕骨灰盒的手指,竟然開始不自覺的用力起來,捏得他十指關節竟然泛出了白色。
只聽傅濤咬牙切齒的冷冷呵斥道:
“師傅,你爲什麼到現在才告訴我?爲什麼?爲什麼?”
三個爲什麼,就像是三根鋼針一般,狠狠的扎進許正陽的心頭,讓他感覺如鯁在喉,也許是內心的鬱結,也許是二鍋頭放置的時間太長了,讓許正陽不由得連連咳嗽:
“咳咳············”
“哐當············”
也許是因爲咳嗽,也許是這麼多酒精下肚,讓他有些醉意,只見他那捏着二鍋頭玻璃瓶的手微微一顫,那淡藍色的玻璃瓶子瞬間掉落在水泥地面,在與地面接觸的瞬間,就像是仙女散花一般,瞬間分崩離析。
不過許正陽還是有些慶幸,至少現在,傅濤還認他這個師傅,至少傅濤還把他許正陽放在心裡,即使恨意如洪水猛獸,但至少還未完全吞噬傅濤的理智。
“小濤啊!”
許正陽微微緩了緩,那赤紅的臉蛋,就像是被火燒了一般,讓人感覺一陣心驚,也許是酒精上臉,也許是被咳嗽憋得,但此刻,他的語氣裡,卻如一灘子死水一般,沒有任何一絲的波瀾。
只聽許正陽繼續說道:“如果可以,我老頭子或許會遵守保密協議,瞞你一輩子。”
“保密協議?”
傅濤聽到這四個字,那早已怒火沖天的殺氣,就像是退潮的海水一般,瞬間被驚訝和疑惑所代替,他瞪着自己赤紅的雙目,不可思議的看着許正陽,看着眼前這個教導了自己二十多年,如父親一般的師傅。
作爲龍鱗衛的成員,作爲龍鱗衛的天字一號,他自然明白‘保密協議’這四個字意味着什麼,也就是說,自己的身份,自己的身世,甚至可以和國家機密媲比。
“爲什麼?”
還是那三個字,還是一句反問,傅濤依舊用這三個字,再次向自己的師傅發問,如果付老真是自己的父親,他又爲什麼不來認自己?如果自己真是付老的兒子,他又怎麼忍心一直不來看自己?
試想又有哪個父親忍心看着自己的孩子受苦,看着自己的孩子對家期盼如愁?傅濤需要解釋,傅濤需要答案,而這個答案,就在自己師傅口中的‘保密協議’裡。
“其實············其實···········”
許正陽微微頓了頓,彷彿有一根無形的刺在自己的嘴裡,讓他渾身難受,想說卻又說不出口,他索性舉起那隻早已被自己捏扁的不鏽鋼酒壺,揚起腦袋,高高舉過頭頂,在嘴邊連續晃了晃。
“啪嗒············”
只聽一滴如水滴落入大海一般的聲音在許正陽的口腔中響起,一股濃烈的酒香就像是解藥一般,讓許正陽瞬間感覺渾身舒暢。
俗話說,酒壯慫人膽,此刻的許正陽,在那一滴酒精的作用下,整個人渾身舒暢,他狠狠的呼出一口氣,壯足了膽子說道:
“其實小濤,付老是很愛你的,他這麼做,完全是有原因的············”
“還有什麼原因能夠讓自己的生生父親,可以寧願放棄骨肉相認,眼睜睜看着自己的兒子如喪家之犬一般,任人欺凌?”還未等許正陽說完,傅濤直接打斷道:
“師傅,你告訴我,我這個兒子,在他看來,是不是多餘的?他是不是更希望我死在外面,這樣正好合了他的心意?”
傅濤說着,那原本早已平靜的臉上,再次如猙獰的惡魔一般,殺意四起,而他手中青青的骨灰盒,竟然在傅濤無意之間,被捏得如地震一般龜裂。
“·············”許正陽看着之間的徒兒那幾乎在入魔邊緣行走的樣子,心中更是焦急萬分,但他卻只是張了張嘴,卻說不出一句話。
因爲他很清楚,眼前的好徒兒在這二十多年之中受的苦難,更清楚此刻傅濤的心情,但他又不得不爲付老解釋,因爲作爲父親,他理解付老,更理解付老的做法,又有哪個父親不希望自己的兒子平安的活着,哪怕如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平民。
“小濤!”想到這兒,許正陽開始有些爲付老打抱不平,畢竟付老的每一次對自己兒子的回憶,每一次看着傅濤的照片,那眼角的淚痕,都如雕像一般,在他的腦海中一一呈現。
如果付中華真的不願意要自己這個兒子,又何必要讓自己簽署保密協議?又何必要讓自己無時無刻的保護着自己的兒子?又何必託自己帶回傅濤從小到大的每一張照片?又何必將傅濤的每一張照片偷偷藏在自己的枕下?
這一切的一切,證明付中華深愛着自己這個兒子,證明付中華無時無刻不想念着自己的兒子,顆身居高位,身不由己,他必須讓自己變得無堅不摧,看上去沒有絲毫的弱點,甚至密不透風,不讓任何有邪念的惡徒找到任何突破他的辦法,而傅濤,則是他唯一的軟肋,所以爲了國家、民族,他必須讓自己把這根軟肋隱藏,必須讓自己成爲一個鋼鐵一般的巨人。
只聽許正陽繼續說道:“你永遠不會明白你父親爲什麼這麼做,因爲你還只是個孩子,一個只懂得撒嬌的淘氣孩子。”
“不,我不是!”還未等許正陽說完,傅濤便立即打斷了他的話,開始狡辯道:“師傅,別忘了,我已經成年了,我已經二十四歲了,我更是龍鱗衛的一員,更懂得什麼是國家民族和大義,但這一切的一切,和親情和小家又有什麼關係?”
傅濤幾乎是聲嘶力竭的吼道:“師傅,你告訴我,沒有小家,何來的大家?他付中華連自己的小家都顧不好,又有什麼資格去顧及大家,顧及民族?”
“啪···········”
還未等傅濤說完,只聽一身皮肉接觸的聲音,就像是一塊鋼板狠狠的砸在臉上一般,傅濤那赤紅的臉上,瞬間多出了五個手指印記,而這印記,赫然是剛剛瞬間移至傅濤跟前的許正陽所爲。
作爲師父,哪怕傅濤對他不敬,他能忍受,但是作爲兒子,他對自己的父親,尤其是對自己用心良苦的付中華,說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話,他許正陽就絕不會縱容,就該敲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