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姜明浩的聲音像是空谷迴音一般在摩爾的腦海中迴盪的時候,摩爾的腦子裡瞬間浮現出姜明浩剛剛的一系列動作。
那一根根故意用身體碰斷,甚至能夠完全指明方向的樹枝草木,那一個個深淺不一的腳印,那隨意嚼碎的樹枝,還有滿地的壓縮餅乾的碎屑,這一切的一切,都是爲了讓敵人迅速追趕,並且給敵人留下自信的假象。
試想作爲軍人,在叢林裡行軍的時候,連最基本的清理痕跡的反偵察意識都沒有,這樣的軍人,說他是個菜鳥都在侮辱菜鳥兩個字。
但是當摩爾想到這兒,他的額頭不由自主的冒起了冷汗,很顯然,姜明浩剛剛所做的這一切,似乎是故意在將矛頭指向他。
畢竟敵人心裡很清楚,他們在追擊的人是姜明浩,作爲一個憑藉沙漠反追逐戰而一戰成名,甚至被各國軍事大佬和軍方機構列爲危險人物的姜明浩,怎麼可能犯這樣的低級錯誤?唯一的可能就是,這個犯錯誤的菜鳥,是姜明浩身邊的人。
而此刻,在姜明浩身邊的人,除了他摩爾,便再無旁人,而這也意味着,敵人會率先將目標鎖定在他的身上,然後率先將摩爾殺死,在全心全意的對付姜明浩。
也許是摩爾多想了,也許就如摩爾所猜測的一般,總之,摩爾的內心瞬間充滿威脅,他雙腿不由自主的後撤了兩步,右手死死的按住自己脖子上的m16,用近乎威脅和不信任的目光盯着姜明浩問道:
“軍刀,難道你想放棄我?”
摩爾的這句話一出,正好撿起水壺,準備挺起腰桿起身的姜明浩瞬間一愣,臉上立即閃過一絲驚訝,可隨即,他的餘光瞥了瞥地上的斷枝和碎屑,嘴角露出了一絲會心的笑意。
姜明浩緩緩起身,將水壺外側的污泥輕輕拭去之後,塞進自己的揹包,然後隨意的用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道:
“怎麼,你害怕了?是怕我還是怕敵人?”
姜明浩看得出來,摩爾的話並不僅僅是因爲自己可以留下的那些痕跡,畢竟對於一隻被獵人追趕的,近乎疲於奔命的獵物,在還有生存機會的情況下,又有什麼勇氣再調轉腦袋,朝着獵人拼死一搏呢?
這種感覺,姜明浩自然明白,因爲這是任何一種動物都會有的,但是姜明浩最擔心的,還是摩爾對自己的不信任,見摩爾猶豫的臉色,還有那警惕的神情,尤其是他的右手緊緊按住m16的樣子,姜明浩知道自己猜對了,於是他深深的呼出一口濁氣繼續道:
“摩爾,你見過我姜明浩什麼時候放棄過兄弟?自從你我並肩作戰的那一刻起,你就算是我的戰友了,自從你擋在我的身前,準備爲我擋子彈的那一刻起,你就算是我的兄弟了,你覺得我會放棄你嗎?”
姜明浩的聲音很平靜,平靜的就像是波瀾不驚的死海一般,他微微伸手指了指地上的碎屑和樹枝道:
“難道你們鵝國軍人,除了在戰場上用刀槍拼命之外,就從不學習兵法嗎?”
“兵法?”姜明浩的話終於引起了摩爾的興趣,他那緊緊壓住繳獲來的m16的右手也終於鬆開了,雙眼好奇的看了看姜明浩故意留下的碎屑和樹枝道:
“軍刀,你沒搞錯吧?這就是你說的龍國兵法?”摩爾雖然不屑,但還是提出自己的疑惑道:
“這些東西,只會告訴敵人,這是一個隨便,而且粗心大意,脾氣焦躁的人。而你軍刀在戈壁沙漠的戰績,還有那縝密的心思,早就在全世界的軍人界裡享有盛譽,所以在敵人看來,這隻能是我留下的,那麼從戰術角度講,敵人一定會先殺了我,讓你軍刀孤立無援,然後再對你實施圍捕!”
姜明浩聽着摩爾的分析,他突然發現,眼前的這個傢伙,竟然有着一個特種野戰軍人所獨有的分析能力和思維,令他忍不住對摩爾另眼相看,姜明浩不自覺的點了點頭道:
“摩爾,能告訴我你所在部隊的服役番號嗎?”
姜明浩盯着摩爾,似乎在等待摩爾的回答,但是摩爾的臉上卻露出了一絲爲難之色,畢竟作爲軍人,自己部隊所服役的番號,自己的指揮官,就像是一個沒有鑰匙的密碼箱,想要得到這箱子裡的秘密,除非將這箱子毀了,而這也意味着守護這個秘密的軍人也將跟着一起滅亡。
所以姜明浩立即改口道:“沒關係,你不說也沒關係,我只是發現,以你的分析能力怎麼可能只是一個少尉的軍銜!”
很顯然,之前摩爾那被喀秋莎奪走的作戰服,在內扣的領子裡的軍銜,並沒有逃過姜明浩的眼睛,姜明浩用近乎欣賞的眼光打量着摩爾,他清楚的看到摩爾的臉上閃過一絲無奈和憤怒,緊接着,摩爾的臉上瞬間恢復平靜道:
“軍刀,你覺得,就算我走出了這片叢林,我還有機會再次回到部隊嗎?”
這一次,姜明浩沒有說話,因爲他清楚摩爾這句話的意思,作爲軍人,當自己的小隊全軍覆沒的時候,就算摩爾回去了,等待他的,也是軍事法庭的制裁,就算他僥倖逃過了軍事法庭的制裁,那個派出這支部隊的‘首領’也會對摩爾實施殺人滅口。
“摩爾,你不是想知道我爲什麼要留下這麼明顯的痕跡嗎?”姜明浩立即轉換話題,彷彿故意在對摩爾傳授知識一般,那傾囊相授的神情,也讓摩爾肅然起敬,摩爾用求知的目光緊盯着姜明浩搖了搖頭道:
“不知道!”
“其實很簡單,在我們龍國的裡有句話是這麼說的:實則虛之,虛則實之!”
姜明浩的話,更是讓摩爾一頭霧水,那懵懂的眼神,已經暴露了摩爾的內心,他期待的看着姜明浩繼續說下去,而姜明浩見到摩爾虛心求教的樣子,也好不藏私的教授道:
“其實很簡單,你剛剛也說了,我姜明浩名聲在外,我的性格,心思,還有作戰方式和作戰技巧,估計敵人早就研究透了,否則也不會用抓我兄弟這一招來逼我!”姜明浩說到這兒,竟然不自覺的挺了挺腰,彷彿是一個極其驕傲的孔雀一般,只聽姜明浩繼續說道:
“既然他們知道我不會做出這樣愚蠢的動作,那自然在你做出這樣的動作時,我也一定會阻止,所以在敵人看來,我留下這些痕跡的目的,就是要吸引他們按照我所指定的方向迅速行軍,而這,恰恰讓敵人更加敬小慎微,更加心有餘悸,追擊得也更加小心翼翼。”
“哦,我明白了!”,摩爾瞬間恍然大悟道:
“如果你沒有留下這些痕跡,而是將所有痕跡完全清理,這樣敵人反而覺得咱們是在逃命,那麼他們的追擊便會更加猛烈,但是現在,當他們看到這些痕跡的時候,心裡反而打起了鼓,以爲你留下這些痕跡的目的,是爲了讓他們走進你所設計的陷阱,這麼一來,他們的每一步追擊都變得小心翼翼!”
“嘿嘿!”姜明浩忍不住得意的笑了笑,對着摩爾誇讚道:“孺子可教呀!”
“但是軍刀!”摩爾依舊心存疑慮的問道:“你是怎麼想到這個計策的?難道僅僅因爲之前所設置的詭雷讓他們心驚膽戰,畏首畏尾了?”
“不,那只是一方面而已!”姜明浩那得意的臉色瞬間消失,露出一副嚴肅的表情反問道:“摩爾,我問你,就算你能夠將所有的痕跡處理得乾乾淨淨,作爲一個叢林野戰的高手,他能否從殘餘的氣息和痕跡,分辨出我們的行動軌跡和行動速度?”
“額·············應該可以吧?”摩爾不確定的回道,但是姜明浩卻嚴肅的對着摩爾說道:
“不是應該,是一定,敵人一定能夠分辨出來,否則他們根本不可能抓住魏德兵和火蛇他們。”姜明浩彷彿是看穿了敵人的智者一般,眼神微微向天空撇了撇道:
“與其浪費時間去做這些無用的僞裝,倒不如大大咧咧的什麼都不做,而這絕對違反一個軍人正常思維的做法,或許反而能夠爲我們爭取到更多的時間!”
當姜明浩說到這兒,摩爾眼神中那種崇拜的目光瞬間轉變爲摩拜,彷彿眼前的姜明浩,就是一個叢林戰神一般,他用近乎諂媚的聲音,對着姜明浩虛心的問道:
“軍刀,我想再問你一個問題,可以嗎?”
摩爾這種突如其來的反差,讓姜明浩不由得渾身雞皮疙瘩直掉,他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道:“我去,真他娘·的噁心,有話說,有屁放!”
摩爾聽到姜明浩的呵斥,不但沒有一絲一毫的反感,反而像是一個即將得到糖果的小女孩一般,滿眼充斥着崇敬一般,對着姜明浩說道:
“軍刀,你看,我摩爾也不是很差,不知道你收不收徒弟?不知道我摩爾有沒有資格當你的徒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