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金山快馬來到龜蒙山村的嗮穀場。曬穀場上垛滿了水稻秧子和剛打下來的稻穀,幾個看場屋子裡的人也忙去種植晚茬麥子了。王金山拐彎抹角地來到垛子的深處,只見方圓站在兩垛子之間,已將大辮子散開,用木梳子梳理,隨着後仰理長髮的動作更凸顯她胸前的豐挺。王金山就輕輕走了過去。
其實方圓對王金山的到來早就看到,就故意刁難他,問:“金山校長,你提出的分別,不知道你怕得罪馬家?還是希望我和馬家……”
“方圓,其實有些話,我很早就想對你說。”王金山咬着脣,一個大男人卻是心跳臉紅。
“其實,玉潔姐蠻好的。”她繼續梳理自己飄逸的長髮。
王金山湊到她的身邊,聽到方圓提及白玉潔,腦子裡自然浮現他們一起躺在麥穰垛子裡的情景:
王金山攬着白玉潔,她那溫熱的胸兒襲來的妙處讓他的心無法平靜,成熟的男性之軀被成熟的女人的開發,難以拒絕地產生一種磁力,吸引力越來越強烈,然而,理智告訴王金山還是一位教師,就把剛解開的那顆鈕釦繫好……
“又想玉潔姐了。”方圓的話甜柔而夾雜着一點**的味道。
“別再戲弄我了!”王金山還認爲方圓再開他的玩笑。
方圓說着狠話:“都到什麼時候了,一個待嫁姑娘有心開這樣的玩笑?”
“既然盼望着我們‘友誼萬歲’,何必有給我來信、送上姑娘的鞋墊?你究竟什麼意思?何必這麼折磨我?”
“你金山不是有文化嗎?我的意思你猜不出來嗎?”
“你就像一條狡猾的小狐狸,騙人家的感情還說人家的不是。”王金山望着收拾好大辮子的方圓說。
“我就是,怎麼啦?”方圓站在他的跟前,怒着紅脣喃喃地說,“那是有些人賤!願意被騙,願意想人家。對吧。”
王金山說,“我怎麼不想?早上盼到天黑,夢裡去想,可是醒來見不到。也許今天來吧。可一個個美女從大槐樹下走過,就是不見你的倩影。今天有緣在此相見,你我都應該有心裡話要說。您是女士,先說。”
方圓平日裡儘管大方、火辣,但今天她心跳臉蛋地說:“我,我今天有一件最要緊的事……”
王金山把胸膛一拍,打斷了她的話說:“別說一件,就是一百件、一千件、一萬件,只要美女求我,我上刀山下火海,心甘情願!”
“玉潔姐才美女呢,她讓你做什麼事不都做了!”
“哪壺不開提哪壺!你找我什麼事?”
“沒事就不能找你?”
“沒事,我走啦!”王金山裝着要走的樣子。
“你走永遠別回來!”方圓哽咽地喊,“我知道你心裡沒有我。”
王金山又轉過身,問:“什麼事?大美女!告訴我。”
“我怕你不敢!”
“我怎麼不敢?”
“搞不好,讓爹知道了,說不定卸你一條腿。”
“別說一條,兩條,就是三條也行!”王金山無意說的第三條沒有別的意思,但方圓十分的敏感,她想到男人的第三條腿,罵道:“什麼啊!流氓!”
“我,我沒你想的,那個意思。”
“我就是有一件事需要你,你幫不幫吧。”
“就是爲你死一回都……”
方圓急忙捂住漢嚮明的嘴,跺了跺腳說,“誰讓你發這毒誓的?”
“那你希望我說什麼?”
“說什麼都行!就是別死啦死啦的!像鬼子呢。”方圓氣得跺腳。
“我……做你的男朋友吧?”王金山說。
方圓的心微微一顫,轉過身來用一雙深不可測的眸子望着他,慢慢吐出幾個字來:“明天我就要和馬奔騰訂婚了。在你來之前,馬家人剛走!”
“原來這樣啊……”王金山後悔不已,滿臉的無奈。
方圓看他那個樣子很可笑,微笑着說:“現在黃瓜菜涼了吧!婚姻之外還有阿哥阿妹呢。做我的情哥哥吧!”
王金山聽她這麼一說一下子就被咔住了,那咳咳的聲音把他本來就泛紅的臉咳得通紅……
王金山明白,來這裡約會的馬家人絕對不是馬奔騰,因爲馬奔騰喜歡的是白玉潔。對於方圓的親事,或許他不知道,即使知道他也不會同意。他是國家幹部,是黨多年培養的公僕,他做人有他的人格和底線。王金山雖然只是一名教師,不願方圓嫁給另一個男人!王金山感到讓方圓完完全全地離開自己,方圓會是怎樣?自己又將如何?既不想傷害她,又不能答應她,於是就順着她的話,說:“方圓,我考慮好了,這個情哥哥我做!”
“輕一點!別讓外人聽見!”方圓望着曬穀場周圍的地方。
曬穀場離漢嚮明的鑽井隊不過一里地,機器隆隆,工人們正忙碌着;東南隔着一節地,是蒙氏四兄弟的水稻田,這是王金山租用的土地,試驗着晚熟的水稻。地裡的嬸嬸大娘和姑娘們臉上都洋溢着喜氣採摘着夾在裡面的稻穗,她們還不知道曬穀場裡的王金山和方圓會演繹怎樣的故事。
方圓全然不顧,而王金山總覺得周圍有無數雙詫異的眼睛掃射過來。他的紅臉變得慘白,想找個鼠洞鑽進去。他就像一個落荒的遊子,該是逃走的時候了!再不走不是她的獵物,便是唾沫抨擊的對象。
方圓優雅的站起身來,漂亮的臉蛋上掛着一絲淡淡的微笑,踮起腳尖將紅脣湊近他的耳邊,說:“你不想留下我一個人等他吧!”
陽光朗照,涼風徐徐,草垛是他們初次相逢的地方:那是方圓爲王金山絕食的第六個晚上,剛在天南省城回來的王金山和等待他的方圓在御龍河邊重逢了。爲了感激她,王金山帶她去鳳谷山莊喝過酒,洗過澡。那夜,在公共浴池出浴的方圓對他竟然好不避諱,燈光照耀着半透明的衣衫,胳膊、腿像剛從奶水裡洗過一樣膩亮。那一夜,他沒有拒絕她,爲了不傷害她,他答應做她的朋友。今天,王金山又一次心虛了,害怕了,不安了,他擦着額頭的冷汗緩了一口氣說:“方圓,我想……你送我的鞋墊太貴重了,我想我不能接受,還給你……”
“你愛要不要!”這時候方圓的淚水已出來了,她啜泣地說:“反正我送給你了,要不要是你的事……”
“馬副書記除了年齡大一點,其他沒的說吧。論家庭,是抗戰英雄之家,教育世家;論地位,爺爺和父親曾在市裡工作,目前的馬奔騰是龍馬縣的副書記;論學識,馬奔騰是自修農業大學的學生,縣農科所的兼職研究員,我們鎮推廣的冬小麥和紅薯都是他們的研究成果;論威信,在龍馬縣一提及馬奔騰,上至百歲老人,夏至八歲頑童,那個不知,那個不曉,又有多少老人和困難孩子得到他的資助……”王金山態度依然很堅決。
“還要女人有女人,對吧。”方圓說的那個女人就是白玉潔。
“那些都是謠傳!如果卻有此事,人家到門上提親,白玉潔爲何拒絕呢?在我們地北市,好多老闆和幹部都娶二三十歲的少女,因爲年齡不是代溝……”
“那是你們地北,這兒是大槐鎮。”
“你也這麼認爲?”
“不是!我在乎的也不是年齡。而是,我覺得馬副書記不懂得愛情。”
王金山禁不住想笑:“馬副書記不懂愛情?”
“懂不懂愛情不在年齡,有的人上中學的時候,女生就跟着一大羣,說明什麼,這同學值得女生去追;而有的人年過半百,對羣衆,對工作極端熱忱,而對女人卻拉着臉,誰欠他了,沒有!這種男人就該一輩子光棍!”
“方圓,你這是罵我,還是罵馬副書記?他的婚姻,咱可以不考慮,但不能這樣說人家。我們的事,咱們也可以考慮。”王金山從懷裡的衣兜裡取出方圓送他的鞋墊,說:“請你收回,我向來不收女孩的東西。”
“你就是混!愛要不要,扔了!”方圓一把奪下狠狠地扔在地上,“你纔不懂愛情來!”說着甩開大辮子離開了王金山。
方圓跑出了老遠,見王金山沒有跟過來,自個兒坐在稻草上哭泣,開始還是小聲地啜泣,後來就大哭起來。
“哭什麼哭?”蒙飛豹站在她的面前喊道。
“這不是漢家的千金小姐方圓嗎?”蒙飛熊問,“你不在槐樹林,不在夫子廟,孤零零地跑這兒幹什麼?”
“關你們什麼事?姑奶奶高興!”方圓撥開蒙飛熊摸她臉蛋的手。
在蒙氏四兄弟稻田忙碌的女人們,聽到垛子裡的喊聲,都丟下手裡的活計奔了過來,照着方圓七嘴八舌地嘲弄起來,有的說漢家的小姐就應該好好呆在家裡,有的說夫子廟的生活教師就應該在學校好好地給師生做飯,有的說蒙氏四兄弟沒有婚配。當然,這羣婦女中,多數還是同情方圓,她們指責兩個男爺們不該欺負一個姑娘,看上人家了就去上門提親,在垛子裡算什麼啊!
“她在偷我們村的稻子!”蒙飛豹被婦女們指責極了,就編出這樣的謊!
方圓把兩手攤開給大家看,鎮靜自然地說:“說我偷稻子,人證呢,物證呢。”這時候的方圓突然想起蒙雪蓮來學校地裡撿豆子的事,就故意羞辱蒙氏兄弟,“怎麼是偷稻子呢,非明是撿了黃豆啊!”
“你還有臉重提豆子的事?”蒙飛熊說,“你害得雪蓮妹妹喝了鹽滷住了院。你栽贓雪蓮的時候,有人證,物證嗎?”
“你們兄弟是記仇啊!怎麼今天來複仇的?”方圓說。
“這些天,場裡總不明不白地丟了稻子。你今天手裡沒有,不能證明昨天沒偷,明天不盜。你非明是蓄意作案。”蒙飛豹指着方圓說,“我不管你是漢家的小姐,還是學校的老師,你必須找出證明來,誰讓你來的?你的同夥是誰?爲什麼來這兒?”
“我是接到馬家的話,在這兒和馬副書記見面。”方圓以爲這樣,馬奔騰能嚇跑他們。
“嘖嘖!馬副書記雖然年齡大了點,人家是一表人才,龍馬縣的二把手,會看上你,在這裡見面?”蒙飛熊根本不相信方圓的話,步步緊逼,“今天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你就是非奸即盜!”
“我真的是約在這兒見面的。”方圓大方地說着,想離開。
蒙飛豹攔住了她,說:“編出這樣的閒話,也不害臊,想男人想瘋了吧。”
“沒有瘋!她說的約會一點不錯。”王金山走過來看看大家,補充說,“不過約會的男方不是馬家,而是我王金山,我是她的男朋友,不行嗎?”
“口說無憑!”
“親一個!”
“抱一個!”
人們再次喊道。這個時候必須拿事實證明,王金山沒有退路了,“好!今天就讓大家見證。”王金山突然抱住了方圓,在額頭上一個熱吻,那淚水流到了方圓的額上、臉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