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圓沒想到是漢嚮明來到了她的牀前。她知道漢嚮明爲什麼來,要對她說些什麼。她還是希望他帶來一個好消息。
“是王金山讓你來的?”她披着被單坐起來,無力地問。
“不是。是馬兒把我帶到這兒的。” 漢嚮明說在河邊見到了馬兒。
“那王金山呢?”方圓知道王金山幾乎把馬兒當作了戀人,“他不會真的有事?漢嚮明你說?”
“他被帶走的時候……馬兒拴在樹上……”讓漢嚮明怎麼說呢,他一直默默地愛她。方圓對王金山的心思,漢嚮明也非常得清楚。然而,王金山啊,你是裝作不知道。方圓,這麼漂亮的女孩!這麼癡情的女孩!漢嚮明敢想敢說:“我是來幫你……”
“別黃鼠狼給雞拜年,你巴不得王金山出事呢?”方圓和漢嚮明本來不睦,這些年因爲王金山,姐夫小姨之間矛盾重重。她想起王金山出事的蹊蹺,說:“王金山一個人留在廟裡,蒙飛牛四兄弟、蒙香蓮先後去了,公安和文物局剛好去了。被抓的六個人,蒙家回來了,王金山沒回來。是不是你安排的?”
“方纔她親姨來,有這麼往姐夫頭上扣屎盆子的?就算姐夫安排,應該讓蒙家坐牢啊!”
“是我冤枉你了?”
“你是餓瘋了!不管你總麼想,我漢嚮明是來幫你的!”
“你怎麼幫?”
“我想,你……哎!怎麼說呢,姐夫說不出口。”
“你吞吞吐吐什麼,你心裡有鬼。”方圓緊抓着被單,如果他過來一把拽開了被單,她就完了。
“我想?”漢嚮明的心跳加速,他不知道窗外的馬兒掙脫了繮繩跑了。
“別想歪了,要是有什麼壞的心思,大哥和老爹還不剝了你的皮?你走吧。”方圓這樣說,心都蹦到了嗓子眼。
“啊呀!你別嚇唬我了。現在就你我兩個人。”
“你別亂來,爹知道了,你必死無疑!”
“別嚇唬我?我想和你說……”漢嚮明說着走近了一步。
“別過來,你敢胡來,我死給你看!”
“方圓你別緊張。看你現在的樣子我必須說心裡話。你就是去死,也讓你知道。方圓你知道,大槐樹是遠近聞名的風--流鎮,女孩到十四五歲就要定親了,晚了嫁不出去了。你是御龍河最美麗的女孩,喜歡你的人很多,爲何喜歡上不愛你的王金山呢?王金山就是一個犟!一匹認死理的野馬!你喜歡他什麼地方了。我都妒忌!可是念我們兄妹一場,我知道你喜歡他,也想嫁給他,姐夫祝福你們;可是,現在王金山和你,我,大哥,老爹,遇上坎兒了!連蒙阿婆都撈不出來的王金山,我們有什麼辦法?方圓,你聽姐夫說,現在只有你能救他!”
方圓不想聽他說話,也沒那心思,但他的最後一句話聽得清清楚楚。她意識到漢嚮明和白玉霜說的是一回事,不是想自己來耍孬熊,如果那樣她根本無法反抗,她餓得幾乎沒有力氣去喊人。
“你們是讓我找馬奔馳,求馬奔騰和馬躍國,對嗎?”她的聲音很微弱。
“這只是緩兵之計,你暫時答應馬家的親事。姐夫不強求你,馬奔馳知道你喜歡他,他一定答應求他們。等地和人要了回來,就是馬奔馳想娶你,馬副書記和馬躍國也不會答應馬奔馳,因爲他們還是黨培養的國家幹部,和漢家世代友好。他們還不想讓大槐鎮人戳他們的脊樑!” 漢嚮明終於說出他的妙計。
“你讓我想一想。”方圓輕輕地說。
“還有就是讓爹再加一把火,讓他去找一些抗戰英雄去找。”漢嚮明唯恐事兒不大。
“他怎麼也不去,我怎麼辦啊?姐夫!”
“繼續絕食,讓他真的心疼!”
方圓在等待中倍受煎熬,他全身無力,加上剛纔漢嚮明越窗而入的驚慌和後來王金山愛心的傾訴,她的心跳動得厲害。她終於感到該吃點東西了,想餓死我啊!我纔不呢。她想象自己吃飯的樣子比飢餓的乞丐還要狼狽。王金山啊,你這狠心狼!竟沒有勇氣來看看快餓死的方圓啊!
“我去準備你愛吃的……”
“不用!”不小心方圓肩上的被單滑下去,露出裹着紅綢帶的胸,她趕進遮好,紅着臉反問:“我以後和王金山怎麼說?”
漢嚮明想象着她紅綢被單裡的雪挺。這時候,他可以完全地將她的“白雪公主”帶走。即便不能帶走,也可以拿出他像背誦課文一樣的“秘密武器”,他的話有一定的殺傷力,讓她乖乖地當他的俘虜,去佔領她高高的山峰,去開墾她嫩嫩的草地……她根本無法反抗。喊也無用,院子裡沒有人。然而,他不能因爲一時的欲忘了他的大事,所以說:
“愛一個人應該給他快樂、幸福和事業上的最大支持,哪怕犧牲自己的一切,包括愛情。這纔是最偉大、最無私的愛情經典。”
“姐夫,馬奔馳回來分管中學和全鎮小學,他會真心幫王金山?”方圓還是不放心。
“人到難處有幾個真心的?藏大槐、白如雪埋頭在學校上課,也不去幫幫忙?我向他一說,這馬奔馳還算仁義,同意他們放假去找!不管夫子廟停課了,整個大槐鎮小學也快了,這樣遍地開花不愁找不到。如果這個時候,馬奔馳出面應該有七成的把握。”
“你還嫌事兒不大啊?姐夫,課不能停!王金山說過,任何人、任何單位、在任何時候,不能以任何理由把孩子的課停了。我希望有人去一趟馬奔馳那兒,讓他把金山帶回來,把建設的校址要回來,把小學校長還回來,把停課的老師、學生都喊回來。”
“我一定辦好!”漢嚮明能爲美女做事覺得無上光榮。
“不用你!你不要添亂!”方圓說。
漢嚮明撫愛地安慰:“這些天沒有吃好,也沒有睡好。關上門窗,好好休息!姐夫走了。”漢嚮明不敢再逗留,他怕再不走一身的火也會把他和方圓毀了!
方圓剛躺下,門鎖搖動了幾下。她怕漢嚮明回來,這一次他不會放過她。那打量她的眼睛很可怕,裡面藏着燃燒的火。即使她餓成這個樣子,他比她還要餓十倍,他會用男人的火把她燒着吃了!
王金山啊,方圓盼你回來!哪怕來罵我傻也行,只要能來!
夜深人靜,月亮回家休息了。漢子麟、漢向陽一前一後來到家裡,漢向陽一個方形飯盒子放下,怪心疼地說:“白玉霜讓我轉交給你。吃吧,別餓壞了身子。”
“你是她大哥,好好談談。”漢子麟拍拍漢向陽的肩膀,回到自己屋子裡不停地吸那劣質的菸捲;這邊,漢向陽抽起菸捲,不一會兒,煙霧瀰漫了整個閨房。
“大哥!”方圓話沒說完被煙嗆了一下,喘得厲害。她幾乎用盡自己的身上的氣力咳嗽了幾下,她覺得嗓子痛,用手指捏着脖子。
漢向陽忙掐滅了煙,心痛地批評她:“方圓,你這麼聰明的姑娘,這些天做了最愚笨的事情!你不吃不喝不睡,把自家的身子鬧騰得像棵豆芽菜,臉蛋比花臉婆還花。漢嚮明借保護文物之命向上級有關部門反映,還懷疑王金山將掛在大槐樹上的編鐘監守自盜,暗中支持教師、學生停課。你怎麼會相信他,爲了學校和王金山讓他找馬奔馳說親?幸虧馬副書記狠批了侄子,不然他找到馬躍國,還不鬧翻了天?”
“大哥,我可沒有答應他。”方圓氣得嘴脣發抖。
“你餓糊塗了吧。你真的願意放棄王金山這匹野馬了?”
“不想有什麼辦法?”方圓羞澀的臉蛋看上去還有些血色。
“本來很簡單的一件事情,讓你這一鬧,漢嚮明煽風點火,連老爹這麼睿智的人,都以爲不找人家王金山放不了,校址要不回來。你知道,爹今晚幹什麼去了,他去縣裡給馬躍國打電話。馬躍國說起馬奔馳的婚事,還說起漢嚮明是一個熱心人,能從大局保護文物。爹怎麼辦?我把爹請到鳳谷山莊,把馬副書記請過來。您說,老爹說漢嚮明的主意不錯,方圓和馬奔馳定親,他能說什麼。大哥知道你想做才女、淑女,想跟王金山上學,想跟他在一起。你們可以順其自然地去發展,也不能因爲他暫時沒有回來,就四天不吃、不喝、不睡,你這算美女救英雄啊!”
漢向陽的話是在平時,她準聽準信。然而今晚大哥的話讓她心中犯疑,他和老爹一起來,老爹退回去,讓他用這策略誘她進食,打垮她的意志,慢慢接受他們的意願。他們一個紅臉,一個白臉,唱什麼雙簧?然而,再一想,大哥是黨多年培養的國家幹部,平時待她像親哥哥一樣,就把心裡話說了,“大哥,我也不知道會出現這些事情。我不是這樣,又什麼辦法呢?現在,你說老爹好像默許我和馬奔馳的事?我怎麼辦啊?大哥!”
漢向陽又點起了煙,他在思索着一個最好的辦法解決這個問題:蒙阿婆和王孝田過來了,爹讓人家吃了閉門羹離開了;馬副書記雖然反對方圓和馬奔馳的親事,但馬躍國沒有明確地表態;去找滿天星、滿堂紅也不現實。漢向陽綜合考慮,覺得有一個人能對爹說上話。他激動地說:“義父最怕一個人,就是白如雪!”
方圓心中驚喜,滿口地應諾。她知道白奶奶的爲人和在父親心中的位置,雖然冷冰冰的一個面孔,但她對待方圓這些晚輩表現出極端的熱情和關懷,在她的眼裡一樣的平等、博愛。她一出面說不定問題全解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