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夏一愣,嘴角揚起淡淡的嘲諷,心想文清歌前一刻還只顧自己逃跑,這一刻卻又假惺惺地來看傅冷琛了,她以爲文清歌對傅冷琛愛得有多深,現在想來也不過如此。“淚瞳,去吧,我醒了你再來看我。”
淚瞳執拗半晌,點點頭,“今夏,你別想太多。從這件事可以看出來,傅冷琛有多愛你。”
腦海裡突然浮現出傅冷琛拿匕首刺進身體的樣子,她突然呼吸加快,腦袋爆炸了一樣的痛,害怕的縮着肩膀不敢再想。
淚瞳見她這樣子趕緊抱住她,“對不起,對不起,不要再想了。都過去了。”
看着她被推走的瘦削的背影,淚瞳擦了擦眼角的淚,沒說話,上了五樓。
傅冷琛醒過來已經是第十天的事了。這十天中,今夏就住在他隔壁,白天會搬過來守着他,文清歌出現了三天,之後再沒來過。今夏只是冷眼看着她,並不理睬她。她知道,大概是因爲傅家老爺子和宋文娟,文清歌沒膽子再待下去了。
宋文娟每天都要來一趟,守着傅冷琛一兩個小時,老爺子每天三個電話,準時打過來。他們對孩子的事閉口不言,老爺子只是一遍一遍地開導今夏,宋文娟卻時常難過地看她兩眼,想來是惋惜孩子惋惜得緊。
中心醫院發生這麼大的事故,槍擊事件中,十四人死亡,兩人重傷,經搶救無效死亡,數人輕傷。她的醫院成了一片血海,警戒線長長的拉着,陰森入骨。淚瞳不讓她看關於事件跟進報道的新聞,總是白天一天都陪着她,怕她傷心,晚上今夏有時候就睡在傅冷琛旁邊的小牀上。
窗外的月光冰冷,她卻是一夜一夜的失眠,肚子裡空空蕩蕩,小天也不在身邊,她不敢讓小天看見自己日漸消瘦的恐怖模樣,更不敢讓他知道傅冷琛重傷還處在昏迷中。
傅冷琛醒來後見到的第一個人並非今夏。
第十天,今夏獲得醫生准許,可以出院了,她收拾好東西搬到傅冷琛的高幹病房,便去了四樓探望蘇謙玉。
蘇謙玉腹部中槍,幸好子彈穿堂而過,一小段腸管破裂,可他自中槍到接受治療,中間隔了五個小時,時間太久,傷口氾濫,內裡感染,期間他還不斷移動身體,導致傷情更加嚴重,目前也在住院中,只是不能坐起來,只能躺着。
他家人在的時候今夏是不敢去探望的,蘇謙玉的媽媽至今還對她耿耿於懷,雖然明明是她兒子先劈腿的。
蘇謙玉也算帝都大戶,父親打理着一個巨大的商業王國,母親在城建局工作,官商結合,他也算個名副其實的富二代。
“今夏,你終於來了!我從八點等到現在啊,怎麼樣?身體好些了嗎?”蘇謙玉脣無血色,勉強偏頭衝她笑。
今夏走過去,在他牀邊坐下,“你怎麼八點醒了呢?應該要多睡一會兒的,養好精神。”
蘇謙玉用扎着針頭的手指了指腹部,今夏擔心他一動,針頭會刺破血管,趕緊握住,穩穩的放下,“別亂動。”
“看你的臉色就知道傅冷琛還沒醒過來,今夏,別擔心,他只是在昏睡,總有一天會醒來的。”
說這話的時候,蘇謙玉和今夏都不知道,就在今夏離開的前一刻,文清歌偷偷溜進了傅冷琛的病房,而就在他們說話的這個當口,傅冷琛已經睜開了眼睛。
模糊,搖晃,生疏,慌亂,毫無歸屬感,不知道是在天堂還是在地獄。
這是傅冷琛睜開眼睛後的所有感覺。
“冷琛!你終於醒來了,這麼多天沒見動靜,我真的快擔心死了!”文清歌的三層假睫毛纖弱地顫動着,那兩滴好不容易擠出來的眼淚匆匆忙忙地掉在了傅冷琛的臉上。
“阿……”傅冷琛摘掉呼吸罩,乾澀的聲音從嗓子裡發出來,大腦支配着這具久違的身體,可他的四肢並不怎麼聽話。
很煩。
“嗯?你說什麼?”文清歌不知道他要說什麼,把耳朵湊過去,感覺到他呼出的熱氣,心下鬆了鬆氣,他總算活過來了,她的冷琛回來了。
傅冷琛視界中的女人是很模糊的,他看不清,只知道她有一頭黑亮悠長的發,那髮絲尾端柔柔地拂過他的臉,很癢,但很舒服。
“夏夏……”他終於順暢地喊了出來,深邃的眼眸中含着一層淡薄的霧氣,可他還是睜大了眼睛,倒影着頭頂上的人的面容。
他的夏夏,幸好幸好,沒事。
而文清歌卻是僵硬着身子維持這個姿勢,上也上不得,下也下不得。
她不是不後悔那天在醫院她的表現,多少有點胡鬧,可是那個危急的時刻,她覺得自己的命最重要,潛意識裡已經做出了選擇。就在這點上,她就是再怎麼耍心機也拼不過顧今夏。
她只能難堪地笑道,聲音故作輕柔,握住他放在牀側的手,很乾燥,很溫暖,她把他的手貼在自己臉上,眼裡含着濃濃的情意,可嘴裡說出來的話卻如同一把利劍,一下把傅冷琛臉上的笑容刺破。
“冷琛,顧今夏她一直在照顧蘇謙玉,這麼多天以來,都是我在照顧你,我寸步不離地守着你,是我啊,清歌。顧今夏她根本沒來看過你,你還在期待什麼呢?你怎麼這麼傻?她那樣薄情的人根本不值得你爲她割自己十八刀!危難時刻,她心裡惦記的人是蘇謙玉,不是你。”
傅冷琛眼裡閃過一絲怔訟,還有淡淡地受傷的痕跡,他沒再說話,把手從她手裡抽出來,安靜地盯着天花板,不言不語,最後,閉上眼睛。
或許,沒醒過來是不是更好?給她一個和蘇謙玉重新開始的機會是不是要好很多?
回憶起那一天,就在他義無反顧肯爲她那樣折磨自己的時候,他才知道她在自己心裡有多重要。他不能看到她受任何一絲傷害,他在乎她的喜怒哀樂,他甚至在去醫院的路上就開始想象他們以後的孩子長什麼樣,會像他多一點,還是像她多一點。
愛情早已經來臨,他卻像個笨蛋毫不知情。他甚至變態的想,他有點感激那個槍手,不然他不會知道她在他心裡有多重要,那種心痛,他竟從未體會過,就是當年清歌那樣……他都沒有過如此徹心刺骨的痛過。
他愛她。雖然愛得很不像話,但是,他愛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