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一。孟龍！”
趙辰厲聲喝道。孟龍聞聲而動，前跨一步，貼近身旁一人，一拳擊中那人腹部。那人佝僂作嘔，孟龍躍起一肘，將之擊倒。沒等身旁其他人反應過來，孟龍又一拳打飛另一人。這時，孟龍身後一人一拳襲來，孟龍微一側身，那一拳擦肩而過。孟龍反手抓住那人手臂，欺身入懷，將之過肩摔在地上。
其他人反應過來，撿起地上長戟，長戟成束，刺向孟龍。孟龍縱身一躍，躲開攻擊。
空中，毫無徵兆，一支羽箭劃空飛來。
一切都發生在一念之間。從城衛軍放下武器，到趙辰突然大吼，孟龍擊倒三人，一躍逃離。做完這一切也不過就是羽箭飛過校場的時間，趙先根本甚至沒來得及做出反應，羽箭已經穿透一個城衛軍咽喉，將之射倒。
“孫寧！——”
趙先目眥盡裂。城衛軍皆轉頭，看着自己同袍，躺在地上，脖子上冰冷箭鋒仍在搖晃抖動。
趙辰面無表情，走到臺子邊緣，一字一頓，冷聲道：“未放下武器者，殺無赦！”
“趙辰！”
趙先怒吼一聲，衝向趙辰。一旁，孫茂上前幾步，攔在趙先身前，就是一拳周到他臉上。趙先身子一歪，僵直幾秒，扭過頭瞪着孫茂。
孫茂也是一點不慣着趙先的，啐了一口，又是一拳飛去。
趙先躲也沒躲，幾乎同時，也是一拳襲向孫茂。兩個壯漢毫無花招，你來我往，拳拳到肉。片刻之間，已經互攻十幾拳。
與之同時，城衛軍紛紛鬆手，長戟落地，城衛軍同聲後退一步。
趙辰勾起嘴角。這種時候，誰表現得更殺伐果斷，誰的態度更堅決，誰就將取得勝利。多年的征戰經驗告訴趙辰，軟弱和猶豫是死神的鐮刀。城衛軍雖人數衆多，但一旦拼起來，必定潰散如沙。所以他們選擇屈服在趙辰的威勢之下，雖然軟弱，但也撿回了一命。
需要的話，趙辰並不介意把這些人都殺光。
另一邊，孫茂也一拳將趙先打倒在地。趙先躺在地上，滿臉通紅扭曲，猶自瞪大眼睛，盯着孫茂。孫茂啐了一口，道：“你盯着你孫爺爺也沒用。和我比皮厚，你不行！”
趙辰看了趙先一眼，這人是個漢子，但是智力不足。如果平日對士卒約束更多，這個時候城衛軍也不至於一盤散沙，讓他獨自戰鬥。
趙辰一揮手，下令道：“把趙先抓起來。按軍規，以下犯上，杖十五！”
這個命令顯然是下給城衛軍的，孟龍孫茂都沒有動。城衛軍面面相覷，其中一人率先跨出一隻腳，一瞬間，所有眼光都聚集在那隻腳上。那人的臉尷尬抽搐，又收回腳來。
趙辰厲聲催促：“不服從軍令者！裸身示衆一天！”
這一次，城衛軍反倒統一了。雖身形搖晃不定，卻沒有一個人敢跨出這一腳。
這種狀況看得趙辰心裡一片茫然。按理說，城衛軍放下武器，便是宣告投降。投降者必須服從才能活下去！可是現在，他們卻對趙辰的命令猶豫不定。或者說，是什麼讓他們覺得，比會殺了他們的趙辰更可怕，阻攔他們？
趙辰側頭，看向韓傀。
韓傀站在一旁，驚惶未定。見趙辰偏過頭，連忙上前，小聲切切，道：“大人有所不知，這趙先乃是上一任王城都統領。這些人都是他一手帶出來的，哪有誰敢對他動手啊？”
“哦？”
這一說倒是引起了趙辰興趣，“那他怎麼被撤職的？”
韓傀諂媚的笑着，說：“簡單一點講，上面的人爲了給您騰出位置，就把他給降職了。”
趙辰心裡頓時明白過來。難怪今天趙先一見趙辰，就像見了殺父仇人一樣。上面的人這一手玩得真是漂亮，既安撫了趙辰，還順便給他使了絆子。
趙辰冷冷一笑，他又豈能輕易讓那些人如願。
“孫茂，孟龍。把趙先抓起來，杖十五！其餘人吊起示衆一夜！”
吩咐完，趙辰又轉向韓傀，道：“明天早上，我要看到城衛軍所有人！你明白了嗎？”
韓傀遲疑點頭，道：“小的明白！”
宅院內，月娥靠在椅子上，呆呆望着大廳外。
“夫人。”一聲呼喊打斷月娥的思緒。
“碧玉？什麼事兒。”
月娥坐起來，姿態雍容自然。她以禮物之身入趙府，從常理看，能得主人寵幸納妾已是極致。要想得到夫人的稱呼，以一家之主的身份御下，自是困難重重。所以，她不得不時刻小心謹慎，以免露怯。
碧玉曲膝，道：“大人給您訂製的衣服，裁縫剛纔把餘下的送來了。您要去看看嗎？”
月娥摸了摸衣袖。趙辰一點也沒有因爲她是禮物有所吝惜，用的都是最好的材料，請的也是最好的匠人，裁剪如荷葉秀邊，貼身美觀。月娥很好奇剩下的衣服會是什麼樣，但她搖了搖頭。
“不了，我想在這兒等大人回來。”月娥說，“謝謝你，碧玉。”
碧玉含笑行禮，道：“這本就是我們該做的。”
這時，趙辰幾人大步匆匆走進宅院，穿過荷塘迴廊，走進大廳。月娥心裡一喜，連忙站起來，盈盈對趙辰行了一禮：“你回來了！”
隨後，又對碧玉道：“碧玉，快去吩咐廚房把晚飯端上來。”
碧玉應了一聲，退下堂去。
趙辰看了月娥一眼，狐疑的打量着宅院，總感覺和他今早離開相比有了一些不同。趙辰衝月娥點點頭，到桌旁坐下。“夫人！”孟龍三人也點頭行禮，才入座。有趣的，特意將趙辰左手的座位空了出來。
趙辰更覺怪異。可是疑問悶在心裡，他又不知道怎麼開口。
等僕人將飯菜全端上桌之後，月娥才入座。月娥給趙辰，孟龍四人一人乘了一碗飯，淺笑道：“今天的飯菜是妾身下廚做的，還望各位大人不要嫌棄纔好。”
趙辰疑問：“你做的？”
月娥笑而不語。
今天的碗，的確相比昨天大了不少，也不知道趙戈那傢伙什麼時候出去買的。趙辰嚐了一下最靠近自己的百花釀魚，味道很好。趙辰情不自禁點了點頭。
看到趙辰點頭，月娥倩顏含笑，將飯遞給孫茂。
孫茂接過碗，咧嘴笑着，說：“謝謝夫人！我記得夫人以前可不會下廚的啊。”
孫茂的話讓月娥和趙辰俱是一頓。趙辰這才明白，對於他而言，月娥是月娥，月姬是月姬；但是其餘人卻沒有那麼容易分辨兩人。
她們實在太像了，就像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難怪，當他走進宅院，會有一種月娥變成了一家之主的感覺。月姬是那麼的可人，即使僅憑美貌便足以傾動天下，更何況她是那樣的善良，親切，善解人意。在上黨時，全軍將士便很愛護她，視她爲勝利的象徵，叫她“桑梓仙子”。如果……
趙辰搖搖頭，甩去雜念。
孫茂開懷大笑：“好吃好吃，夫人手藝是我孫茂吃到過最好的。”
“真的嗎？”
月娥眼睛都笑成了一條線。
“假的。”趙辰突然感覺笑聲好煩，“孫茂，下次我帶你到無盡門樓去吃一次九門宴。你就知道這個世界還有很多好東西了。”
“將軍——”孟龍低聲呼喚。
氣氛因爲趙辰的話瞬間僵冷，沒人知道趙辰爲何突然生氣。
趙辰站起來，將月娥擁進懷裡，軟聲安慰：“對不起，月娥，我不是故意的。這不是你的錯。”我只是不想他們把你當成月姬。
月姬就是月姬。
你是你。
月娥靠在趙辰懷裡，將自己的頭埋得深深的，以免別人看到她難過時的樣子。
廳外，衛墨非緩步走進大廳。衛墨非還是那般貴族公子的翩翩儒雅模樣，看了趙辰一眼，衛墨非正爲他懷裡之人是誰疑惑，月娥擡起頭來，一抹臉頰，笑意溶溶，行了一禮。
“各位大人請繼續用飯，月娥就先行退下了。”
從看到月娥起，衛墨非就一直望着她，直到她消失在後堂。衛墨非一展手中山河扇，又忽的合攏，問：“月姬？月娥？”
趙辰坐回位置，一指旁邊給衛墨非。“坐！”
衛墨非施施然坐下，表情歪曲疑惑：“是我眼花了嗎？”
“說來話長，”趙辰表情明顯不悅，“你只要知道那不是月姬就行了。”
孟龍補充：“那是肥義大人送給將軍的禮物。”
趙戈笑着敲了敲桌子：“月娥。”
孫茂點頭：“夫人！”
衛墨非瞭然的點了點頭，靠在椅背上，打開扇子，輕輕扇了兩下，又合攏。“阿辰，你讓我今天來，是要做什麼？”衛墨非問。
趙辰說：“我要回上黨。”
趙辰的回答很簡單。衛墨非卻不覺皺眉，說：“這件事情恐怕不容易。”隨後，衛墨非將當日在宮中與趙王肥義商量對趙辰封賞的事情一一詳細說來。
“就是這樣，”衛墨非說，“大王現在對你成見很深，任命你爲王城都統領，本就是爲了將你束縛在身邊。一時半會兒，恐怕不會輕易放你回上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