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七月,邁進最後的炎暑,知了聲聲的叫,彷彿要把集聚一個夏天所有的能量都在這最後的時間段釋放出來一樣。
王玉花已經三個多月的身孕,胎兒穩定下來,小腹也凸了起來,這時候消息才傳開。一個晌午的時間,幾乎全村都知道王玉花懷孕了。紛紛猜測這一胎會不會生兒子,又猜再生閨女如何如何。討論的很是熱烈。
王金花拎着一隻雞,再次上門,跟王玉花坐一塊,再次說起結親的話,“上次問你就說要留若霞招贅。這下懷孕了,兒子有了,總不會再拿若霞留在家裡招贅了吧!?”
“才三個多月,沒出生,誰也不知道是男是女呢。要還是個丫頭片子,肯定還是留老大若霞在家裡的!”王玉花已經知道家裡的肯定決定,大閨女絕對不往王金花嫁,不僅當家的,三閨女,連大閨女自己也是不同意的。她自然不會同意。
“娘不就是生了四個閨女來個兒子。凡事再一不再二,再而不再三,再三之後就絕不會再四再五了。你看我一口氣生三個兒子,不就是生了豔玲那丫頭。你這都四個閨女,這胎肯定是兒子了。若霞及笄可快到了,咱又不是外人,我當她婆婆,你還有不放心的?書豪是你看着長大的,十五就考了秀才功名,還不夠當你女婿的?!”王金花笑着捱了王玉花做。
王玉花想到姚滿屯說有事兒就往他身上推,尷尬的咳了兩聲,“當家的說這胎保不齊也是閨女,若霞還能再晚一年,現在不說親事的事兒。”
“你就給大姐個準話兒,難不成還不同意?我家現在的日子是不如你家些,可享福的日子都在後頭呢!那些說親的,啥同窗的小姐的,我總覺得不順眼,一直想着若霞這閨女呢!肥水不流外人田,有好日子當然咱自家的閨女享了!”王金花笑看着王玉花,探究的打量的眼神和臉色。
“大姐也知道,現在我不當家,有啥事兒都得問過當家的,這事兒我還真不敢拿主意呢!要不把當家的叫來,大姐跟他說?”王玉花也試探的看着王金花。畢竟是自己親姐,又對自己一向很不錯,她不好直接拒絕說難聽的話。
王金花眸光轉了轉,笑起來,“那把三妹夫叫來,我問問他。”
不大會姚滿屯過來,看到王金花笑容滿面的樣子,眉頭一皺,見王玉花使眼色過來,笑着跟王金花打了招呼。
“若霞是我看着長大的,書豪你們也從小看到大的,咱們兩家親上加親,不說別的,孃家婆家公婆啥的這些煩憂都不會有。我知道你們也是疼閨女的人,這樣的親事,不看面子,裡子卻舒坦!”王金花就把結親的話又說了一遍。
“大姐說這個事兒啊!我們若霞不急,等玉花生了,再提這事兒。不過大姐看得起,我也給大姐透個話兒,書豪是讀書人,以後要走仕途的,找個我們這樣的人家沒啥幫助。要是能找個關係,對書豪以後的仕途也有幫助,那纔是真的好!”姚滿屯也是不知道王金花內裡爲人,覺得王金花對她們家還挺不錯,勸的話也多有益處。
王金花笑容收斂了幾分,眼神幽冷起來,無奈的嘆口氣,“大戶人家的小姐,就算她們願意,咱們這樣的人家娶了也不好照顧的。書豪你們也知道,那是隻會用功苦讀的讀書人,不會油嘴滑舌那些,我就想着咱們兩家親上加親,是爲孩子考慮的!”
姚滿屯笑笑不再接話,有上次汪正家鬧的哪一齣兒,他是打定主意不再跟親戚結成親家了。
見他不吭聲,打定主意拒絕,王金花眼裡閃過惱恨,又說了兩句,才若無其事的回家。
姚若溪從西院門口出來,看她遠去的背影,眸光乍冷。上次就已經拒絕了,王金花竟然還來求親,再次被拒絕之後竟然若無其事的走了,她不相信王金花打什麼好主意了!
沒兩天,王金花就去了一趟三王嶺,找到程氏哭訴了一通。
程氏心裡正憋火,聽王金花挑撥一通,又攛掇了她,然後藉着探望王玉花懷孕,和王祖生上門來了。
姚若溪一見程氏來,就微眯了眼,看她臉上帶着假笑,眼神卻透着陰氣和怨懣,也淡淡的勾起嘴角,坐在一旁聽着她咋說。
程氏不是個會拐彎抹角的人,放下王祖生看他到桌邊吃點心,吃瓜,就招手叫了姚若霞上近前,拉了她的手,“若霞也是長成大姑娘了,再過幾天就及笄了。”說着掏出個金鐲子套在姚若霞手上。
姚若霞一驚,下意識的,急忙收回手。
程氏卻死死攥着她的手腕子,拿着金鐲子往她手上套。
“姥姥你幹啥?這個我不能要!”姚若霞急了,因爲那金鐲子雖然細,可她離得近看得清,分明是個定親用的龍鳳鐲。拿不知道從哪弄來的龍鳳鐲給她戴,這是要……賣了她嗎?
“給你的你就戴上,你躲個啥!?這可是金鐲子,多少人想要還沒有呢!”程氏擡眼凌厲的瞪姚若霞一眼,強硬的往她手上戴。
“我不戴!”姚若霞急了,也惱了,胳膊下力,猛地一甩,甩開程氏。急忙後退了好幾步。
程氏身子晃了下,狀似腳下不穩,被甩的狠了,往地上一撲,痛叫一聲,“哎呦!疼死我了!”
“娘!”王玉花嚇了一跳,急忙去拉程氏起來。
程氏一把推開她,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哭喊起來,“不孝啊!不孝啊!我這簡直是沒法活了啊!白白養大了你們一家子,翅膀硬了,連親老孃都不認了。不孝的東西,先是差點害的我母子喪命,現在小的又朝我下手,真是沒法活了啊!”
王玉花被她推的猛,差點站不穩,姚若霞急忙一個箭步衝上去,和姚若溪一左一右扶住王玉花。她自己也嚇了一跳,臉色發白,急忙跟着退到遠地方,坐在椅子上。
卻又聽程氏哭罵的話,臉色一變,瞬間難看的不行,“娘!你這是到底想幹啥?”
“姥姥要給我戴的鐲子,是龍鳳鐲。”姚若霞黑着臉跟王玉花解釋。
王玉花一怔,心頭惱憤,“娘到底是要鬧哪樣?!”
大熱的天,雖然屋裡挺陰涼的,但哭鬧一場還是能出一身汗的。程氏聽了也就停下,“你個不孝的東西,啥叫我要鬧哪樣!?我還想問你們要鬧哪樣!辛辛苦苦養你們十幾年,你你推我摔掉孩子,若霞若霞這個賤丫頭現在又對我出手,摔我個半死。我這是上輩子造啥孽,生了你這個不孝的東西!不就一個丫頭片子,你都一口氣生了四個,你大姐好心求親,你還扯着臉皮不願意!”
王玉花聽她又一次提到當初推她摔倒難產的事兒,心裡頓時升起不好的預感,臉色也隱隱發白,“娘!大姐來說親,我都說清楚了的,我們若霞要留在家裡招贅,不出嫁。她去找你了?”
“這事兒是我知道了!我現在倒是要看看你能成哪樣了!你二姐提親你看不上,兩家親戚鬧的那麼僵,跟仇人一樣。你大姐提親,她們家日子可是比銀花家強吧!?書豪一個少年秀才,多少人盯着,你還看不上,你家的閨女就那麼主貴,成香餑餑了是吧!?是不是把孃家親戚都斷了,好你一家獨活!?”程氏拍着地,可地上鋪的石板,拍地手疼,又拍自己的腿。激憤惱怒的破口大罵王玉花。
“姥姥!我們自覺配不上大姨家,所以讓他們去找大戶人家,和能成爲大表哥助力的人結親,我們家這叫有自知之明!”姚若溪冷淡淡的笑着,目光寒如水。
“啥叫自知之明?看上你們家,你們家應着就是了!哪來那麼多廢話!”程氏看見姚若溪就惱恨的牙根癢癢,要不是這賤丫頭搗鼓,她又咋會被王三全收拾了一頓。
姚若溪說話也是提醒程氏,讓她不要忘了王三全的教訓。可程氏這會認爲這不是啥事兒,又沒要王玉花家的家當,不過是爲着王玉花家好,讓趙書豪娶了姚若霞而已。
“這門婚事我家不可能同意的!自家親戚還找自家,這不是路子越走越窄?娘就沒想過,都找別人,親族龐大了,以後咱們家有事兒幫襯的人也多嗎?”王玉花盡量用和軟的口氣勸程氏。
“啥路子越走越窄,親上加親有啥不好!?你二姐家讓你得罪了不來往,難道大姐也得罪了!?這門親事我說了算,就這麼定了!還給你們買了赤金龍鳳鐲戴,還想咋樣!?”程氏惱憤的瞪着王玉花,果然老三現在是一點不聽她這個孃的話了!家裡好處讓苗氏一家子佔完就算了,不過結個親事,竟然也得罪孃家親戚,這是眼裡沒有孃家了!
“反正我不同意。娘說的大姐那麼好,就讓他們娶人家小姐去,我們高攀不上!”王玉花也氣惱了,她閨女的親事,爲啥非得聽別人的擺佈!?
“你個沒良心的孽障!你現在一點不把我這個娘放在眼裡了是吧?!好啊!前頭就敢推倒我,要我們娘倆的命,你個狠心不要臉的東西!沒有一點良心的畜生!我讓外頭的人都知道知道,你這個狼心狗肺的東西,我辛苦生養你,養了你們一家十幾年,要殺了我啊!”程氏哭喊着大鬧起來。
王玉花面色僵白,要是她推過親孃,害的親孃差點一屍兩命的事兒傳出去,不說她身敗名裂,連她閨女也名聲盡毀了!就算家裡再有錢,誰家敢要會謀害自己親孃的人生出來的閨女!?
本以爲這件事兒誰也不會說,過去那麼久了。現在卻被程氏扯出來,還要宣揚出去,王玉花臉色一會青,一會白,全身都在發抖,“娘是要逼死我們一家嗎?”
“誰逼你們了!?是你們逼我還差不多!你前頭要我的命,若溪這個賤丫頭挑撥的你爹要我的命,現在不過讓你別把姐妹都得罪了,答應你大姐家的親事,若霞這個賤丫頭也朝過下手!你們一個一個的,都是白眼狼啊!都想要我的命啊!有本事你們都來殺了我吧!來殺了我算了!簡直沒法活了啊!”程氏一邊嚎哭,一遍摟了王祖生。
王祖生也扯着嗓子哭的震天響。
外面姚滿屯被丁顯聰找回來,急急忙忙飛奔進門,就見家裡亂成一團,鬧成一團。見王玉花強忍壓制着怒火,全身顫抖,臉色僵白,快步過來。
王玉花看見他,臉色並沒有變好多少,反而更覺得絲絲的絕望升起來。她當時也是糊塗了,着急瘋癲了,纔會一時想岔,要對她娘動手,現在這樣的事兒搬出來……
彷彿看到人人唾罵她,叫罵嘲笑她幾個閨女的樣子,王玉花氣血上涌,腦子嗡嗡的響,眼前發黑。
姚滿屯忙扶着她坐下。
姚若溪看不對勁兒,身子擋住程氏,拿銀針給王玉花人中紮了一針。
王玉花緩和過來,眼淚嘩嘩的流。
程氏還在叫罵,喊着讓王玉花殺了她,“上次沒害死我們母子倆,你這次再來啊!天殺的!我真是不該生下你啊!早知道當初掐死了你,也不會現在受罪啊!老天爺啊!誰家有這樣不孝的閨女啊!我白養她們一家子十來年啊!”
姚滿屯臉色陰沉難看,“娘!你這樣逼着我們把閨女嫁給大姐家,她許給了你啥好處?!大姐家非要娶我家的閨女才行,還是她兒子找不到媳婦了!?”
程氏一愣,沒想到姚滿屯會說這麼難聽的話,頓時橫眉瞪眼,“你個沒良心的畜生!不是你娘把你賣三十兩銀子給我家的時候了是吧!?”
姚滿屯臉色鐵青,心裡翻涌,抿緊了嘴,“那天下好閨女多得是,岳母去給你大外孫子挑好的去吧!”娘也不再叫,直接改了岳母。
程氏被堵住這麼一句,頓時噎的臉色發紫,卻說不出反駁的話來。難道她還能說就是看上你家閨女了,你家非嫁過來不可?那不是不要臉的犯賤嗎!
“好!好!老三!姚滿屯!我真是白生養你們一場,白養着你們一窩子白眼狼了!”程氏麻利的爬起來,尖利的目光惡狠狠的瞪着,伸手抱着王祖生,大步出了門。
“不能走!不能走啊!”王玉花站起來要攔着她,要是她謀害親孃難產差點一屍兩命的事兒傳出去,她和幾個閨女還咋活!?
“娘難道要把她叫回來,答應把大姐嫁進大姨家去嗎?”姚若溪淡淡的開口。
王玉花痛心的抓着自己的領口,“那還能咋辦!?這事兒傳出去,咱們一家的名聲都毀了啊!”
“娘現在答應把大姐嫁了,她們就能拿着這個藉口逼迫娘做任何事兒。一件一件,難道娘都要聽從嗎?”姚若溪聲調不緊不慢,話裡卻纏繞着冷意。
王玉花一愣,她是根本沒想到以後,眼前這一關就過不了啊!
姚滿屯也臉色難看,死死的擰着眉毛,想不出啥好辦法來。
“現在只能讓姥爺出面了。可,要是姥爺也管不了……”姚若霞也被王玉花感染的無法保持冷靜,又看姚若溪面冷如水,壓制心裡的躁動,慢慢鎮定下來。
“是啊!姥姥如果到衙門狀告我們家,我們說不定還得坐牢呢!或者是別的什麼人知道了,悄悄告到衙門,衙門裡的人也會下來察看的。”姚若溪似是自語般,鳳眸微微眯着,散發吸人心魄的幽光。
王玉花聽的臉色更白,完全沒有一點主見了,“現在咋辦?現在咋辦啊?”她眼神突然看到旁邊的姚若萍,想到當初是姚若萍推了程氏一把,目光瞬間凌厲,惱恨的咬牙切齒,“你個死妮子給我跪下!”
“不關我的事!”姚若萍臉色大變,轉身拔腿就要跑。
“你跑!你跑了就永遠不要給我回來!把所有罪名都推到你身上!”王玉花厲聲喝罵。
“這倒是個好主意!人是二姐推的,當初娘還給姥姥做了墊背的,防止了姥姥和小舅喪命。咱家還出銀子買了人蔘給姥姥吃。想來別人也不會說娘什麼!把罪名都推給二姐,再把二姐逐出家門,別人還要說咱家個心軟護女!”姚若溪涼涼的揚起嘴角笑。
姚若萍身形猛地一頓,白着小臉不敢再跑。如果罪名都推給她,再把她逐出家門……那她還咋活!?
見她不敢再動,王玉花惱恨的咬牙,拿了笤帚衝出來,“死丫頭!給我跪下!”
姚若萍擡眼看着王玉花嚴厲充滿怒恨的眼神,身子抖了抖,急忙又看向姚滿屯和姚若霞。要是沒人勸,她肯定要被打半死了!
姚滿屯欲言又止,被姚若溪一個眼神制止了,只好嘆口氣,眼神緊鎖王玉花,防止自己氣着自己,再出點啥事兒。
姚若霞雖然眉頭皺着,卻也冷眼看着。二妹太不聽話,還不記打。必須得好好教訓一頓,才能以後不再做錯事兒!
小四抱着姚若溪的腿,睜着兩個大眼瞧着,繃着小臉也沒吭聲。
姚若萍覺得孤涼,一家人都看她不順眼,連她要被打死了都不願意站出來幫她說句話。她哪一點做錯了!?當初還不是娘自己要推姥姥的?現在出事兒卻來怪她!以前明明爹孃姥姥都喜歡她,寵着她的,現在一家人都喜歡小三去了。這個賤丫頭還攛掇着爹孃要把她逐出家門!
王玉花是一點沒客氣,笤帚疙瘩啪啪的打在姚若萍身上。
姚若萍哭叫着求饒,喊着姚滿屯救命,“爹!爹——快救我!快救我啊!我再也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娘!”
“我今兒個就打死你這個惹禍精!我打死你個賤丫頭!”王玉花一個用力,笤帚散斷開了。
姚若萍以爲這下不用捱了,誰知道王玉花轉了一圈,一把抓住趕着的鞭子朝她身上抽過來。
“啊啊啊——”
這邊鬼哭狼嚎的,丁顯聰守在大門外面,看着遠遠趕過來的人,急忙拍了拍門,“若溪!若溪你大姨來了!”
王玉花也累的上氣不接下氣,覺得滿腔怒氣。
姚滿屯看着忙上前扶着她,奪了她的鞭子,“好了!孩子教訓過就算了,快坐下歇歇!”
王玉花還不解氣,惡狠狠的瞪着姚若萍,“你個賤丫頭給我等着!要是出了事兒,看我不打死了你!”
姚若溪站着沒動,冷眼看着。
姚若霞想了想,上前扶起姚若萍。
姚若萍恨恨的一把甩開她,咬着牙擦了把眼淚。
外面王金花已經焦急的敲了門。
姚若霞過去打開門,王金花往院子裡一看,見王玉花眼圈紅腫,目光閃了下,一臉擔憂的進來,“這是…這是…娘氣的不行,到了我那哭了好一場,才被我勸住。你們這是……”
姚若萍忍不住大哭。
“哎呦!若萍這丫頭捱打了?快別哭了,看這白嫩嫩的小臉都哭花了!大姨給你擦擦!”王金花說着上來給姚若萍擦了擦眼淚,又扭頭問王玉花,“到底是咋了這是?”
王玉花冷哼一聲不說話。
王金花低頭思索了下,走上前來,“玉花!你不會是生孃的氣,把孩子打了吧!?娘那個人你也知道,就是嘴上的功夫。你看她面上對我和小妹偏心點,可她心裡偏的都是你!不然當初不要我,不要你二姐,連老小鐵花都不要,非要你留在家裡招贅,還不是疼你對你好!?”
見她還不說話,王金花嘆口氣,自怨道,“今兒個這事兒都怨我!我原想着咱兩家親上加親多好的事兒,你不同意怕是因爲汪正家那邊的破事兒,就想讓娘來勸勸。沒想到弄成現在這樣了!不過你放心吧!我已經再三勸了娘,你推她那事兒,不會往外說的!”
“真的?”王玉花不咋相信,卻還是滿懷希冀的擡眼看着王金花。
“當然是真的!大姐啥時候騙過你!娘就那脾氣,老小孩老小孩,越老越小孩子脾氣,你順着她說話就啥事兒沒有了!偏生就你脾氣跟娘最像,都說話直來直去的,娘倆一對頭就吵起來了!”王金花嗔怪的看着王玉花。
這一下子就變成了好心大姐,姚若溪眼裡閃着嘲諷,嘴角也幾不可見的勾起來。
王玉花又確認了一遍,這才微微放下心來。
接着,王金花又勸了幾句,沒有趁機再提結親的話,卻也沒有表明要放棄的意思,看了眼姚若萍,就回家去了。
程氏還抱着王祖生坐在王金花家堂屋裡生氣咒罵,罵王玉花不聽她這個孃的話,早知道當初剛生的時候就掐死王玉花。罵姚滿屯是十足的白眼狼,被賣身了,回頭就恩將仇報。然後又咒罵了一遍姚若溪姐妹。
王金花回來又勸了她一會,把之前買的銀鎏金耳環拿出來給程氏帶上,“家裡沒有多少進項,本想着給娘買個赤金的,可又想着三妹看我家裡窮,不咋樂意這門親事,說啥她婆婆送給兒媳婦的龍鳳鐲都多粗多大,我搜颳了家裡的存銀,買了龍鳳鐲……”說着沉沉的嘆口氣。
“那個賤妮子!長能耐了!看我不好好收拾她,我就不是她親孃!”程氏摸着耳環,冷哼一聲。
“哎呀!娘,算了!三妹脾氣秉性娘也都知道,這兩年變的太多,我有時候都不好說啥的。娘快彆氣了,雖然我們家裡沒喂兔子,但雞鴨還是有的。這熱天燉鴨湯最好了,咱殺只鴨子來吃吧!”王金花苦澀的笑着勸程氏。
當爹孃的就是這樣,看哪個子女可憐悽苦,天平就偏向哪一方了。
“鴨子留着下蛋的,殺了幹啥!”程氏皺着眉頭。
“娘來了,別的沒有,家裡吃的還是有的!委屈自個,也不能委屈娘和小弟的!”王金花說着就去後院抓了只鴨子殺了。
程氏看她毫不客氣的抓鴨子來殺給自己吃,心裡跟王玉花一比較,頓時更惱恨。大閨女就是這麼懂事兒孝順,即使自家沒有也會想法設法的孝敬她,寧肯委屈自個也不委屈她這個娘。這纔是孝順!不想老三,現在完全一點不聽話,發家了也沒見她孝順自己多少!
做好了飯,王金花把兩個鴨腿一個給王祖生,一個夾給程氏,歉意的對趙大江笑,“娘輕易不來家,我就……”
“這有啥!娘就是我親孃!吃一隻鴨子而已!這裡就祖生小的,鴨腿本該給他吃!娘今兒個受累,不想那些氣人的事兒,也吃個鴨腿消消火!”趙大江一副豪氣的樣子。
程氏看了更是心裡滿意,這纔是女婿的樣子!姚滿屯那個畜生,竟然還敢教訓她這個當孃的,簡直畜生都不如!看了眼趙豔玲也老實的吃自己的,雖然眼饞,卻沒說要,她心裡發軟,就把鴨腿給了趙豔玲,“還是給豔玲吃吧!她小的!我喝些湯就行了!”
“這咋行!豔玲!你都多大了,還從姥姥碗裡拿肉吃!就算倆月不吃肉的,也不能這樣的!快把鴨腿還給姥姥!”趙大江頓時沉了臉喝了趙豔玲一通。
“姥姥我不吃!你吃吧!”趙豔玲看她娘遞眼色過來,忙又不捨得把鴨腿夾起來。
“大江你幹啥!好不容易吃頓肉,鴨腿是我給孩子的,就讓她吃!”程氏瞪了趙大江一眼,按下趙豔玲的筷子,笑看着她咬了一口,點點頭。
趙書陽看着,總覺得有些不對勁兒,不過他想來不會摻和大人說話,垂着頭繼續吃飯。
一家人讓來讓去,熱熱鬧鬧的吃了飯。
姚若溪家氣氛卻有些低沉,雖然相信王金花說的會勸住程氏,可出這樣的事兒,不論是王玉花還是姚滿屯都高興不起來。
姚若萍在自己屋裡哭,沒有出來吃飯。
姚若霞也神情忐忑,心裡不安。
只有姚若溪旁若無人的吃着飯,卻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而程氏臉色難看的從姚若溪家出去,穿過槐樹村到的張河裡溝王金花家,還是有些人看見的,都猜測出了啥事兒。王玉花又懷孕,極有可能生個兒子,這不是高興的事兒嗎?
“那王金花求親,被老二家拒絕了吧!搬了程氏出面,結果還是沒同意。”毛氏大膽猜測,卻猜到正格上了。
苗氏挑了挑眉頭。
“老二家的閨女主貴的很,要不是放出要留在家裡招贅的話,早成香餑餑了!這下生了兒子,還是得嫁出去的!”毛氏話裡不少酸氣。姚春燕的婚事也定下了,雖然一門不能同年辦兩宗婚事,但姚文昌是長輩,又是分家另住,姚春燕也實在不小了,婚期定在了年底。男方是姚文昌的同窗,卻還沒有秀才功名,只是個讀書人。家裡境況也不是很好,只有一個老院,不到百畝地,還要和他弟弟分,還得給公婆養老送終。
苗氏輕哼一聲,心思轉了起來。
毛氏也想到自己孃家外甥,可是她又知道提了肯定不成,王玉花連自己親大姐家的秀才外甥都看不上,她兩個適齡的孃家外甥都沒有唸書,家裡境況也不咋好。
程氏似乎消了氣,回了三王嶺。一直沒有動靜,也沒有傳出啥話來,王玉花就漸漸放了了心。
七月十二很快到了,姚若霞滿十五歲及笄,村裡一兩個知道的,然後就傳的不少人都知道了。
王玉花也不是很講究的人,給姚若霞梳了頭,換了衣裳,又給她挽了頭髮,插上一根玉蘭花頭碧玉簪,一根赤金累絲鑲珠步搖,耳朵上是姚若溪送的珍珠耳墜。手上戴了姚滿屯送的一對赤銀雕花鐲子。
藍綠色繡粉黃纏枝花的比甲,裡面是白綾繡花褂子,清清秀秀,溫婉靚麗。看的衆人不住的讚歎王玉花生了個好閨女。
還有人打聽姚若溪的腿好了沒有,“要是老三的腿好了,王玉花這四個水靈靈的閨女,再生個兒子,真是享不盡的好福氣!怕是求親的把門檻都能踏破了!”
“誰說不是啊!真真是好福氣!當初說啥是因爲風水,現在人家換了個地方住還不是照樣過得好!我看玉花就是旺夫旺家的命!”有人看到趙氏,忍不住刺了幾句。
趙氏咬牙,呸了一口,詛咒道,“看你們能得意到啥時候!再生個閨女哭死!”
姚滿屯看着亭亭玉立的大閨女,長長的舒散口氣。即使這輩子沒有兒子,有這麼幾個出色的閨女,也是他今生的福分了!
這邊姚若霞剛過了及笄禮,八里鎮上張志權趕車一臉喜色的來送信兒,說是王鐵花生了,生了個大胖兒子。
衆人聽了就開始猜測,爲啥程氏連生幾個閨女,王玉花也是連生幾個閨女,而別的姐妹都是生了兒子的。現在連老小都能一舉得男。更有人下注,賭王玉花這胎生男生女。
王玉花心裡酸的不是滋味兒,姐妹幾個都是一舉得男,只有她連生幾個閨女,現在懷上的還不知道是不是兒子。
“娘!以前咱們都在姥姥家,陰盛陽衰。現在都咱自家住着,娘就放下心吧!”姚若溪看她惆悵的模樣,忍不住勸她一句。
王玉花對姚若溪很是信服,聽她說這話又是一臉認真的模樣,一想就贊同的點了點頭。暗躕,風水真的還是有不少關係。孃家陰盛陽衰,所以她娘生了四個閨女,她在那住着也生了四個閨女。現在孃家該慢慢的陽盛陰衰了,自家也該添添陽氣了!
遂放下心,準備了紅糖,大米,小米,另一隻雞,半籃子雞蛋去看王鐵花。
姚滿屯早早套好了驢車等着,王玉花見姚若霞沒動,不僅疑惑,“咋還不換衣裳啊?”鎮上的富貴人家多寫,大閨女都及笄了,也該出去看看了。
姚滿屯本不想讓姚若霞出門,可想到上次留她在家,碰上汪小軍來脅迫私奔,想了想,又抓了只兔子,讓姚若霞也跟着一塊去。
姚若溪也點點頭。
姚若霞只好換了衣裳,也坐車一塊。
王玉花路上嘀咕,拿的東西太多了。
到了八里鎮,程氏早就住過來要照顧王鐵花坐月子。
張老婆子和張老爹也都很是高興,迎了她們進去。
王金花也在座,拿了趙書陽穿過的舊衣裳。
不大會,王銀花和馬英蓮也過來了,由汪小軍趕着車。
大家見了面,汪小軍眼神不由自主的落在姚若霞身上,她今兒個換了出門的衣裳,水藍色菱紗裙,更襯的她膚白肌潤,清爽怡人,杏眸淡淡的,柔脣微抿,比之前多了幾分優雅的貴氣,彷彿高不可攀一樣。讓他覺得那樣的陌生。
馬英蓮撇了他一眼,見姚若霞根本沒有瞧他一眼,笑着上去跟王鐵花公婆說了話,跟衆人打了招呼,就坐在王玉花一旁,她也剛懷了身孕,雖然平日裡麻利,可現在別人家,她也不想亂跑亂動的。
王銀花看她坐在王玉花旁邊,又看王玉花也小腹微凸,臉色有些不太好,可到底不放心兒媳婦,還是坐了過來。
姚若霞皺起眉頭,擡眼看了眼汪小軍,眉頭皺的更緊,坐了一會,實在不想待在屋裡,就出了院子。
八里鎮跟村子裡的院子不一樣,院子還是院子,卻有錢人的很大,小的很小。
她剛出門,又不知道往哪去,睡覺八里鎮來過不少次,還算熟悉,可今兒個是來走親戚的,看了眼屋裡還笑聲一片的說話,汪小軍始終視線不離她身上,不由更是煩悶,出門拐個彎。
剛走幾步,一隻鴿子撲棱着翅膀掉下來,砸在她頭上。姚若霞一驚,急忙閃開,伸手就抓住了那鴿子。
同時飛奔來幾個少年,帶頭的一看姚若霞,愣了愣,囂張道,“那邊那個!把本少爺的鴿子送過來!”
姚若霞猶豫了下,拿着那被射傷的鴿子過來,見他手裡的小弩,皺眉道,“給你。”這弓弩分明是三妹做出來的,咋會在這人手裡。
段浩奇哼了一聲,叫小廝接了鴿子,看她打量自己的小弩,不僅得意,“看啥看!這東西可不是你能玩得起的!”
他剛說完,後面跟着的人就有認出姚若霞的,“她有個瘸子妹妹,跟王元榮一塊打獵的。”
段浩奇眯着眼打量姚若霞,“你認識王元榮?”
姚若霞看他囂張不可一世的樣子,不想跟他多說,轉身要走。
段浩奇卻不願意了,上來攔住她,“本少爺問你話,你沒聽見啊!”
“他是我表弟。”姚若霞冷眼撇他一眼,說完擡腳就走。
“表…表弟。”段浩奇不由的瞪大眼,不相信道,“王元榮那小子啥時候冒出來這麼個表姐啊!?”
後面的幾個少年也都不清楚,段浩奇跟王元榮玩的那麼好都不知道,他們就更不知道。王元榮可從來不講啥表姐表妹的事兒。
一個瘦個子道,“我去問問王寶柱和王軻。”
王軻是狗蛋的大名,在學堂裡雖然也叫小名,但多數都叫大名。
段浩奇低頭看手裡的小弩,這是他賴了王元榮的快弩過來,比照着做的。王元榮不是他做出來的。
不大會,那瘦個子回來,卻沒打聽到多少消息,“王軻那小子不說,王寶柱竟然也不說。不過她是來走親戚的,把張泥鰍叫出來一問就知道了。”
張泥鰍是張志權大哥家的兒子,因爲抓黃鱔泥鰍賣錢,被人起了外號叫泥鰍。
“本少爺纔不想打聽呢!”段浩奇切了一聲,又看看手裡的小弩,帶着人走了。
王鐵花家裡也做上了飯,衆人分男女桌坐了。
吃了飯,又上了一道甜湯,王鐵花極力推薦,說酸甜酸甜的很是好喝還解暑。
姚若溪不喜歡甜食,姚若霞覺得菜有點鹹,喝了一碗,又去要了一碗。
只是喝完到廚屋送碗的時候,頭卻沉的擡不起來,兩眼發黑,正要叫人,卻突然衝過來一個人上來就捂住了她的嘴。
姚若霞驚得臉色一變,急忙就想掙扎,卻渾身睏倦的使不上力氣,死死的掰着捂自己嘴的手,已經感覺到是個男子,心裡驚慌害怕,偏偏身子軟乏的往下掉。掰不開,伸手狠狠在捂自己的胳膊上抓了一把,眼前一黑,徹底昏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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