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傍晚的時候,太陽落山之際,天邊飄滿了朵朵的火燒雲,映襯的地上都是一片霞光。
姚滿屯剛從地裡回來,先犁了二十畝地,緊趕着種上了大麥。因爲大麥熟的晚,所以今年商量了趕早種上。
姚若霞踏着的晚霞出來,一片橙紅的霞光中,宛如彩霞仙子般,躲在一旁的段浩奇看直了眼,連姚若霞發現他瞧過來都沒躲,傻愣愣的看着,“好美…”
看他直勾勾的眼神,姚若霞面上頓時燒了起來,見他還盯着自己看,回瞪了他一眼。這個人怎麼這個時候跑到這裡來了?
段浩奇一驚,見已經被發現了,可姚滿屯也在旁邊,他不敢造次,肚子有咕嚕嚕的叫,他捂着肚子可憐巴巴的看着姚若霞。
姚若霞眼神閃了閃,直接跟姚滿屯回了家。
丁顯聰夜裡着涼,小四也有點咳嗽,他沒敢過來,怕也過了病氣給姚若溪。家裡舀飯,姚若霞就拿了食盒自己送出來。
姚若萍見她沒使喚自己,樂得輕鬆。
段浩奇見姚若霞拎着食盒出來,心下一喜,忙上前來,“那個…我…”
姚若霞撇了他一眼,沒有理會,把食盒送到丁顯聰家裡。
段浩奇一看丁顯聰,俊臉一黑,頓時有些炸毛,“你…你幹啥來給他送飯?他是你家啥親戚?”
丁顯聰接過食盒,疑惑的看着段浩奇,又看看姚若霞,他自小心思敏感,對這些也熟知的早,就明白過來,謝過姚若霞,“麻煩若霞姐姐了。”
他如今也才八歲,跟姚若霞着實差了好大一截。
“你也跟他一塊吃吧!”姚若霞招呼段浩奇,碰見他的時候,老遠就聽見他肚子咕嚕嚕叫。
她話音落,段浩奇的肚子應景似的咕嚕嚕叫一聲,段浩奇面上羞惱,哼了一聲,掀開食盒蓋子,裡面是四個饃饃,一罐子迷糊糊湯,一大碗的炒青菜炒肉,還蓋了蔥花炒雞蛋。
“段少爺!天實在不早,你吃完就趕緊回家去吧!”若不是他跟王元榮幾個交好,上次又幫了忙,姚若霞也不會過多理會。
“回家?我不回!他們不讓我娶……反正我就是不回!”段浩奇傲嬌的擡着下巴,目光不滿又帶着幽怨的看着姚若霞。
“免得你家人着急擔心。”姚若霞笑笑,跟丁顯聰招呼了,就回家去。
段浩奇看她要走,上去攔住她,“你這人怎麼這樣?我都絕食兩天了,都是爲了誰啊!?你還有良心沒有?”
姚若霞一頭霧水,對他莫名其妙的話很是不解,“段少爺……”
“我都跟你說了,你還聽不明白啊!”段浩奇羞憤的跺腳,掏出自己的玉佩就要往姚若霞手裡塞。
姚若霞一驚,看他抓住了手,下意識的反擊。
段浩奇的日子就是要啥有啥,過的太無聊了,所以纔打架羣毆幹損事兒,看別人有個好東西,看得上眼就想弄過來,尤其是王元榮,所以他連搶帶偷帶賴皮的弄了王元榮的快弩比着打了一把。之前見王元榮突然間厲害起來,有伸手會武功了,也是纏着家裡找了個武師學幾招的。見姚若霞動手襲擊過來,他一愣,也還起手來。
只是他這幾招跟姚若霞過過招還行,真要是打起來,幾十個回合下來,就被姚若霞撂倒在地。
“你…你這麼兇悍,以後還有人敢娶你嗎!?”段浩奇喘息的反擊,卻被姚若霞制服着,動不了。
“這事兒就不煩勞段少爺操心了。你還是不要在我們村子附近轉悠,會被當成宵小的。”姚若霞說着鬆開他。從去年經歷汪小軍強迫她私奔,她就加緊了練武,這大半年着實進益不少,撂倒段浩奇根本沒費多少勁兒。
段浩奇不服氣,她一鬆開,立馬就朝她攻擊。
丁顯聰看的驚呼一聲,“若霞姐姐,小心啊!”
姚若霞皺起眉,下了全力,只幾招就把段浩奇按倒在地上。
段浩奇眼裡滿是震驚,他只猜測姚若霞會幾招功夫,沒想到下了全力竟然這麼厲害。看她杏眸斜睨過來,頓時垂了頭,“天,天晚了,我沒法回去了。”
丁顯聰看姚若霞爲難,想了下道,“要不讓段少爺在我家住一晚吧?”要是去住若溪家裡,肯定對她們姐妹名聲不好。連他都沒去常住,只是偶爾住前院客房。
段浩奇很是有些嫌棄的抿嘴看了看丁顯聰。
“那就委屈段少爺了。”姚若霞點點頭,讓丁顯聰不用送碗筷,就回了家。
見她毫不猶豫的就走了,段浩奇滿肚子幽怨,又是在餓得不行,只好跟丁顯聰回去吃了飯。挑剔了一堆,躺在炕上睡着了。
夢裡,姚若霞笑的燦爛迷人,穿着大紅嫁衣像他奔來,段浩奇睡夢中傻笑兩聲。
次一天起來,一看原來是夢,黑着臉出來,見丁顯聰已經練了兩張大字,洗漱了後,上來拿了他練的字看,一副看不上眼的樣子,“你這是學了幾年了?”
“纔剛兩年的樣子。”丁顯聰回着話,手下不停。若溪說了,想要寫出一筆好字,就得不停的練習。
段浩奇皺皺眉,洗漱了,出門到姚若溪家門口來。
姚滿屯已經下地幹了一場活兒,段浩奇看他遠遠的回家來,急忙躲了起來,又暗鬧自己沒做虧心事兒,躲個啥?可終究沒有出去,想了想,也沒招呼,直接就又跑回了家。
段老爺來哄兒子吃飯,卻發現兒子不在,見他啃着包子從外頭回來,知道他翻牆跑出去吃東西了,又是無奈又是沒轍兒。
恰巧派出去打探的人回來,把姚若霞誇了一通,段老爺聽着這樣的條件,比他媳婦當初好了很多了啊。就是魄力有點不夠,但練就個幾年應該也差不多的。就聽來人話鋒一轉,說姚若霞要在家招贅的話,頓時有些不滿。回頭勸段浩奇,“爹再給你找好的行不行?”
“不行!你們要是不讓我娶她,那我就…就上她家入贅去!”段浩奇是打定主意非要娶姚若霞了。別人他不管,那姚若霞本該就是他的人才對!
段老爺差點噴出一口老血,回頭跟段太太商量了,“兒子認真起來,哪件事兒不依着他成了的?”
段太太這輩子就一個兒子,一根獨苗,就想給兒子找個好的。不要大戶小姐,至少也不能差了。可兒子跟她扛上了,也就無奈的讓人打聽一下姚若霞。
聽是要在家招贅的,段太太倒是比段老爺想的來了,“她那娘不是正懷着,生了兒子,哪還會留閨女在家招贅?”
段家派人上門的時候,姚若溪姐妹正在家裡拿着銅絲籮過酒,酒釀被搓下,剩下的米渣倒掉,過的酒加氷糖蜂蜜,加入桂花煮開,倒在罈子裡,已經成了奶白色濃稠醇香的桂花稠酒。
王玉花聞着香味兒眼饞,問自己能不能喝,姚若溪倒了一碗給她。
媒人突然上門,還是爲段家說親,王玉花驚訝的同時,又心歡喜。大閨女長得好,這幾年學的東西多,真要嫁給莊稼小子,她還不樂意閨女受那份苦。而這段家只有一個兒子,連姊妹都沒有,以後不會有分家爭執啥的。公婆只有一個兒子,自然也會疼愛大閨女的。
對這門親事王玉花是很滿意,不過卻沒有當家做主答應下來,而是說,“這麼大的事兒,還得等當家的回來商量商量。”
“是得跟姚里正商量商量!不過這段家可是有不少人上門提親,偏生段太太打聽了你家大小姐賢良淑德,是出名的,那些個小姐不要,巴巴的讓我上門來說親了!”媒婆笑的眯着眼,卻不斷的吸着飄來的香味兒,又不好意思打聽。
王玉花看着,不太情願的讓倒了一碗桂花稠酒過來。這酒醇香濃郁,綿甜悠長,是真正的好東西,又是三閨女特意釀給師孃的,讓這個媒婆喝了,覺得糟蹋了好東西。
媒婆一雙眼早被桂花稠酒的香味兒勾去了,可沒看她的臉色,喝了一碗,拍着腿決口誇讚了一番,還想再喝,見王玉花沒有那個意思,姚滿屯也回來了,想着正事兒,忙又跟姚滿屯說了一遍。
姚滿屯倒是有些動心的,一來這樣的人家,大閨女嫁過去必不會吃虧,以後也不會有紛爭。二來,他還惦記着汪正要壞她們家親事的話。跟媒婆說要商量商量再答覆。
媒婆知道閨女家肯定都要矜持些,又喝了一碗桂花稠酒這才滿意的離開。回到段家倒是真心把姚若溪家誇了一番,“她們家大小姐我瞧見了,長得少數的標緻,溫婉賢淑,秀麗的很!聽說姐妹幾個釀的啥桂花稠酒,哎呦!像米湯一樣,黏稠綿甜,又香又好喝,我硬是賴着喝了兩碗。”
“啥桂花稠酒的?她們家怎麼說?”段太太皺眉問要緊事兒。
“說是商量商量!太太聽我說,她們家那三小姐不是腿腳不好,讓於家請來京都的大夫快瞧好了呢!釀的那桂花稠酒就是特意給她師孃釀製,祝壽的!”媒婆也覺得姚若溪不吭不響的,幾個閨女長得都標緻,還跟於家扯着關係,她要好好記着,尋摸着好媒茬纔是!
“於家?是新安縣於家?”段老爺雖然暴富了,可跟於家歷經數代致力醫學的杏林世家那是沒法比的。
媒婆悄聲道,“我偷偷打聽來的,說是那三小姐跟於二爺家的公子拜了同一個師父學醫。年節都有禮尚往來呢!”
“怪不得於家的啤酒作坊開在槐樹村去了。”段太太瞭然的點點頭,覺得這親事靠譜起來了。她兒子的眼光還是很獨到的。
段老爺摸着小鬍子點點頭,又伸手招呼媒婆,多多說些好話。
媒婆自然應承,領了賞錢離開。
而姚若溪家,姚滿屯和王玉花也讓人打聽段浩奇的人品,找的人就是王軻和王寶柱。一說段浩奇平常幹過的損事兒,姚滿屯就退卻了,這分明是個富家紈絝少爺,這樣的人,把閨女嫁過去,看着光鮮,以後有哭的日子了。
問姚若霞自己的意思,她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由爹孃做主就是了。”她對那段浩奇沒有心思。
姚滿屯頓時發愁了,人家上門求親他高興,說明他閨女好。可這要是不願意,拒絕起來也不好拒絕的。再得罪了段家……
沒等到迴音的段浩奇等不及了,帶着點心吃食和幾樣首飾風車玩具上門來,說是吃了姚若溪家的臘肉很是喜歡,上門討要不好意思,送些小玩意兒。
姚若溪看着東西分派出來,雖然她們都有份兒,姚若霞的卻是一堆,看她臉色一直紅到耳朵,心下微動。仔仔細細的打量段浩奇。
他身量不是特別高,十六七歲的少年本就還在長,脣紅齒白,麪皮兒沒有她們家人白,是小麥色,看着很是細嫩,鼻子挺巧,兩眼閃亮有神,時不時的偷瞄姚若霞一眼,一副墜入情網的模樣。
只是,情愛,又能保持多久呢?
可無愛的婚姻,怕也是隻有相敬如賓的漠然,沒有彼此相愛的輕鬆甜蜜。
她不是愛情專家,也根本沒談過一場戀愛不瞭解。如果段浩奇還不錯,她不會插手阻攔姚若霞。她能保證的就是,不論以後如何,絕不會讓姚若霞受欺負。
“你們家的那個桂花稠酒,能不能也給我嚐嚐?”段浩奇輕咳一聲,擡眼看姚若霞。
姚若霞看了眼姚滿屯,然後倒了幾碗桂花稠酒過來,頓時滿屋子飄香。
這次的桂花稠酒釀了有六罈子,一罈子是兩百斤,有五罈子已經叫了於家商行送往京都。家裡留的一罈子是自家喝,或者待客用的。
段浩奇喝完一碗,感覺臉上更熱了,他不是王軻和王寶柱,跟姚若溪姐妹從小一塊長大,跟姚滿屯和王玉花也有話說,本來就是來表現的,不嚷嚷,也彬彬有禮,卻腦子打結,找不到啥話說。只能姚滿屯和王玉花問了話茬兒,他才急忙接上話。
但段家求親的事兒卻很快在村裡傳開了,毛氏聽了恨的咬牙切齒,段家是拔尖的富戶,她都沒敢想過,竟然看中了王玉花那個賤人生的閨女!
姚春燕已經在備嫁了,十一月二十六的好兒,如今沒有多少日子了。聽段家求親姚若霞,臉色難看的回屋趴在被子上哭了一場。
王金花裝模作樣的過來說話,問起這親事,聽王玉花還多有不滿,不想答應,目光陰鶩的揚起嘴角,笑的帶着幾分詭秘。然後說了些段家的好話,勸王玉花,“若霞是個好的,段家那樣的人家,嫁過去就是少奶奶,你還有啥不滿意的?富人家的公子哥兒都多多少少有點富貴人家的小毛病,都不是事兒。”
話說的誠懇,姚若溪不着痕跡的冷笑。
王玉花其實是願意的,就是姚滿屯思慮的多些,總想找個好人家,不是看家裡,而是看對方的人。段家是好,段浩奇的品行卻還沒有達到他滿意的程度。
隔了一天,段浩奇又上門來,說是吃了臘肉要還些禮,自己家從南方來的廚子做的糟鵝,看着姚若霞,“你要是想學,我讓他教給你!”面色不自在,眼裡卻閃着討好的光彩。
“不知道用這法子討好了多少姑娘小姐,以後有個三妻四妾的姐姐妹妹,大姐就等着哭吧!”姚若萍看不慣,陰陽怪氣的刺話。小三那賤丫頭討人喜歡,是因爲她腿瘸會裝可憐博同情,沒想到姚若霞也這麼得人喜歡看重。就沒個人對她這麼好!就會裝賢惠,她也會的!
姚若霞面色一僵,瞬間又回覆。
段浩奇卻壓根沒把姚若萍看在眼裡,“啥討好多少姑娘小姐的,我從來沒有沒跟女的一塊玩過,連說話都少。我爹也就我娘一個!”
雖然那是因爲他娘太厲害,他爹不敢。
這話出來,姚滿屯和王玉花都有些詫異,倒是對段浩奇又多了分滿意。算是留了他在家吃飯,問了些家裡的事兒。
段浩奇總算找到話說了,雖然姚若霞沒在堂屋,可姚滿屯就是自己以後的岳父泰山,他是有問必答,把自家的事兒倒個底朝天兒。
“我爹很怕我孃的!我娘一瞪眼,我爹就乖乖聽話了。要是我娘生氣了,我爹乖得就跟……”一時說的興起,差點說自家老爹乖的跟孫子一樣,察覺到不好,急忙剎住了。
姚滿屯笑笑,覺得段浩奇這小子就是有點少爺脾氣,人傲嬌了點,其實心地很不錯,人也很單純。同樣也有點蠢,但這樣的人,不會太過精明,否則自家閨女嫁給他,還要天天猜來猜去,過的戰戰兢兢的,那就不好了。
回頭問過姚若霞自己的意思,她只臉皮兒發紅,不回話,跑回了屋。
姚滿屯跟王玉花一合計,說是再等等,考察考察,等王玉花生了這胎再定親事。然後透露了汪正提親被拒放狠話的事兒給段家。
段太太當即就有些不高興,“就算親戚,看不上眼拒親了也不能無賴鬧事兒的!”
段老爺忙附和,“這個事兒不用擔心,他汪正要是敢找麻煩,我讓他們一家在八里鎮待不下去!”
有了這話做保證,姚滿屯就放心了,正好趕上王鐵花兒子做滿月,王玉花把新作的衣裳拿出來給姚若霞打扮上了,又擦了淡淡的胭脂,帶了一把玲瓏玉骨小扇子,一根赤金鑲珠釵,長長的流蘇耳墜,秀麗中透着兩分幹練爽利。
姚若霞卻是有些緊張,她知道這樣打扮,又是去八里鎮上,肯定是要相看的。
“就當見了青娘那樣的生意人就是,大姐不用緊張。”姚若溪握握她的手安撫她。
姚若霞點點頭,坐上驢車。
到了八里鎮,王鐵花家已經到了不少人,衆人互相招呼着,幾個親近的聚集在屋裡跟王鐵花談論孩子長得好云云。
王鐵花坐月子中,原本豐腴起來的身段頓時又消下去了,幾個生過孩子沒有瘦下去的年輕媳婦都跟王鐵花討教秘訣。
王鐵花面上一片燦笑,心裡卻暗暗惱恨。啥秘訣?這一個月來陳寡婦勾搭了張志權多少回,她縱然把孩子扔給婆婆和張志權照看,可總有錯眼的時候,不是孩子被照顧的不好,就是陳寡婦把張志權勾走了。雖然張志權一再保證沒幹啥出格的事兒,沒有亂來,她卻總不放心。
而且她心裡也知道,姚若溪和姚若霞必然是知道陳寡婦跟張志權的事兒,才找上陳寡婦的。要是把這個事兒捅給她大姐知道,兩家指定鬧將起來。到時候她就得罪大姐一家了。
就這麼日防夜防的,心力交瘁,自然就瘦下去了。
所以見到王玉花一家來,她很是熱情的挽着王玉花的胳膊,問她情況怎樣,吃的好不好,睡的好不好等,又讓王玉花進屋抱兒子,“聽老人兒說懷着身子的時候抱抱小子,就能招來個小子呢!三姐進屋來抱抱!”深切的表達了好意和關心。
姚若溪淡淡的笑看着,沒有發表任何意見。
王玉花當然願意,跟着王鐵花進屋,抱了孩子。
馬英蓮隨後也抱了會,就跟王玉花到旁邊低聲說話,“三姨!我就是個直來直去的性子,咱們都是親戚,我也就不拐外抹角了。聽說你家做出個壓麪條機,租了出去,現在村裡誰家吃麪條都去買來煮就能吃,方便的很。我自小乾的最多就是家務了,針線也不咋好,力氣倒是有一把子。三姨看能不能也租給我一架壓麪條機,讓我也做個小營生,在村裡有個進項?”
她沒有客氣,卻也小心翼翼的,生怕王玉花還膈應着,心裡不舒服,拒絕了她。不過她是聽人說段家去求娶姚若霞了,這麼好的親事,她如今孩子也快生了,再大的氣性,應該也消了些的。
“不是我不同意,實在是家裡就只有那一架。”王玉花爲難道,看馬英蓮比王銀花還明事理,她雖然有心幫忙,可想到汪正還要搗壞她大閨女的親事,就提不起興趣了。
“是不是還可以再做?”馬英蓮殷切的問。
“是可以再做,不過要些時間的。”姚若溪倒是對馬英蓮印象不錯,如果這點小事兒能給她撐撐腰,讓她硬氣起來,當了家也很是不錯的。
馬英蓮目光一亮,“表妹你是答應了?”
姚若溪看了眼王玉花,點了點頭。
馬英蓮扭頭見王玉花也笑了,忙拉着王玉花的手道謝。嫁過來之前她想着找個差不多的人家過日子也就行了,汪正人就算在陰鶩,還能磋磨兒媳婦?可是她想錯了,汪正處處看她不順眼,婆婆都不吭聲,卻還磋磨難爲她。也幸好她很快懷了身孕,婆婆倒是護着她幾分。
王銀花看她親近王玉花,和王玉花眼神對視,不自在的移開。卻也沒有攔着馬英蓮。
一直到了吃飯的時候,段家疑似相看的人都沒有出現,王玉花帶着閨女入座,看她拘謹,就安撫她說可能相看過去了。
姚若霞鬆懈幾分,就照顧着小四吃飯。
酒席上的飯菜也很是不錯,看得出張家下了本兒的,一直吃到下晌,衆人很是滿意。等吃過飯,都喝了紅糖茶,然後到了分發喜蛋的時候。
段太太低調的出現,混在人堆裡打量姚若霞。看是個高挑白淨的姑娘,氣質和姿色都是上乘,待人接物也很是不錯,行動間不見莊稼人的粗俗,倒像是養在大戶人家的小姐一般,而且現在吃過了飯,卻依舊沒有露出失態失禮的地方,暗自點點頭。
一直到回家,姚若霞都沒察覺到已經被相看過了,也就相信王玉花說的,之前就看過了。不知道結果如何,心裡忐忑的睡不好。
次一天段家又差媒婆上門催促,雖然已經知道了等王玉花生下孩子才定,不過走這一趟是爲了告訴姚若霞,相看過關,很滿意她。
姚若霞鬆了口氣,王玉花看着家裡做了豆瓣醬,就忙活着給姚若霞買衣裳料子,張羅嫁妝,繡嫁衣的事兒。
“也太着急了吧?”姚若霞聽的滿面通紅。
“着急啥!娘當初也是十六成親。雖說現在不定,等明年你也十六了,浩奇也十七了,也不晚了呢!”王玉花嗔了她一眼。對段浩奇已經改了口。
姚若霞紅着臉回了自己屋,拿了繡花棚子低着頭仍舊練她的雙面繡。
姚若溪把自己的料子挑了幾匹顏色喜慶的出來,“給大姐使吧!這個顏色太喜氣,我也穿不出去。”
“就你事兒多!好好的料子愣是不穿!”王玉花瞪了她一眼,卻還是接了料子,覺得浪費實在太可惜了。
“不穿給我!”姚若萍上來要拉。她才只得了一塊料子,做了兩身衣裳,這賤丫頭可是整整一箱籠呢!
“給你挑一塊做襖子吧!”姚若溪不是獨佔東西的人,也到了做棉衣的時候,就打開箱籠讓她挑。
姚若萍卻挑哪塊都覺得好,硬是挑了一匹桃紅色帶暗紋的,一匹石榴紅帶暗金絲的。
“死丫頭!一下挑那麼多,扯一塊夠做衣裳不就行了!”王玉花上來一看,就把石榴紅帶暗金絲的拿了過來,“這個顏色好,還帶金絲閃着光,過年給三丫頭做個長襖子吧!”
“我用那個就行,還是給二姐做吧!”姚若溪實在不喜歡,指了指另一匹湖藍色的。
王玉花點了點她的頭,也就由着她了。不過只給姚若萍做一身,“正是長個子的時候,今年做了明年就不能穿了!”
姚若萍想說不能穿給姚若溪穿,就想到姚若溪已經好幾年沒穿過她的舊衣裳,暗自撇了撇嘴,抱着衣裳料子拿回了屋。
王金花卻是裁衣裳的時候,把石榴紅帶暗金絲的給小四也裁了一身。
盧秀春過來,看娘幾個正在做衣裳,看那料子比她壓箱底的料子還要好,不禁納罕。就算姚若溪的師父是京都的名醫,難道家裡那麼富有?給徒弟送這麼多衣裳料子。又想連名琴都送了,怕是這點衣裳料子人家根本沒看在眼裡。倒是姚若溪的造化。
幾個人商量繡什麼花樣,做成什麼樣的,盧秀春又讓高婆子回家拿了自己的花樣子過來,坐在太陽下挑選了,又商量了一通。
正說着,段浩奇又過來了。他現在是隔三差五的就往家裡跑,管都管不住,恨不得長在姚若霞身邊。
盧秀春看着他眼裡流露出淡淡的遺憾,她還想着挑個可靠的讀書人說給這個優秀的侄女,沒想到被段家這個少爺搶了先兒。
不過段浩奇被段太太叮囑了好幾回,不能太過孟浪,若是造次,得罪了人,這門親事就算黃了。所以段浩奇基本過來送點東西,有時候吃頓飯,有時候只是當做路過,喝口水,然後就走了。
九月裡的時候,嚴如卿拖於家商行送來一下子小珍珠,說是很喜歡姚若溪送的壽禮,又說想見見姚若溪,讓她上京去,就算不留,也算是去玩一段日子,也讓畢溫良再給她瞧瞧腿好的怎樣了。
姚若溪看那一匣子小珍珠有三百顆之多,雖然小,卻都圓潤整齊,大小一致,說讓她拿着玩,或送人賞人用。
提筆給嚴如卿回了信,她現在沒有上京都的打算。她的腿沒有好徹底,雖然現在能連着一兩天都沒事兒,可冷不抽子的突然力弱,她還是離不了柺杖。現在上京都,勢必要依靠師父,或者依靠於家。她還不想,也沒準備好。
之後買了幾把素面的執扇,在盧秀春那描了花樣子,自己又畫了幾個。一副荷塘月色,一副野趣十足的花園景象,一副雞狗雲豹嬉戲圖,一副秋景桂花。然後繡了雙面繡。
雖然練了些日子,可是指望兩三個月就能把雙面繡練起來根本不容易,所以姚若溪打着繡壞的打算,多買了幾把,圖樣也是都簡單的,繡的也很是緩慢。
姚若霞比她更用心,對繡活兒也更精通些,這些日子更是天天的練,也幫着繡了兩把。
到了姚春燕出嫁的日子,王玉花拿了提前準備好的一匹綢布料子一匹大紅緞子,一根銀簪子送過去。
許氏看了看娘幾個身上穿的,又摸了摸王玉花送的料子笑起來,“二嫂也真是不用心,這兩匹料子跟二嫂娘幾個身上的料子根本沒法比啊!”
“綢布緞子三弟妹還嫌不好,你打算送啥樣的,拿出來讓我們瞧瞧?”王玉花現在對許氏是沒有一點客氣了,冷眼看着她,嘲諷的勾着嘴角。
“我們家跟二嫂家可比不起,誰叫我們家窮呢!只得一對銀簪子,一匹綢料罷了!”許氏嗤笑一聲。
“是啊!要是沒有我家的豆瓣醬,養兔子,你家也掙不到錢!”王玉花輕聲說了句,就不再理會她,轉身到一旁坐着。
許氏氣的臉色黑紫,惱恨的咬牙。
衆人沒聽見王玉花說了啥,只見許氏臉色難看的樣子,竊竊私語。猜測許氏找茬兒碰了釘子。
姚若霞姐妹也都送了禮,自己繡的荷包,帕子。
姚春燕可有可無的看着,跟姐妹也不怎麼敘話。
她不說話,作陪的姚若霞也就不吭聲,只面帶笑容的坐着。心裡實在覺得姚春燕蠢。雖然因爲於晉然的事兒鬧了不愉快,雖然大房和二房關係不好,可禍不及小輩。她現在都要出嫁了,還不跟姐妹好好話別拉拉關係。以後來個交心的姐妹怕是都沒有。
姚春燕的妝扮是盧秀春幫忙描畫的,大紅嫁衣是她前年就開始繡的,頭上戴着赤金步搖,銀簪子,珠釵,和火紅的絹花,妝容也很是精緻,襯托她的溫柔可人。
一直坐到花轎迎親前,姚春燕這纔看着姚若溪苦澀的慘笑,“這下你可放心了!我也可以死心了!他喜歡你!對你溫柔關懷,對我卻是狠心傷害!”
“堂姐恨他嗎?恨我嗎?”姚若溪挑眉。
“恨?很他不喜歡我,卻對你青眼有加嗎?”姚春燕嘴上說的很輕,眼裡的恨意卻藏不住。
姚若溪抿嘴搖搖頭,“別人跟你無關無系,只因你喜歡對方,別人不喜歡你,你就要怨恨。那堂姐今兒個嫁的人是你的相公,你不喜歡他反而惦念着別人,按堂姐這種思想,他怕是更有資格,也更恨你纔是!”
姚春燕一怔,擡眼盯着姚若溪,“你說這話啥意思?詛咒我不得婆家喜歡!?”
姚若溪不再多說,深深看她一眼,走出門去。
姚春燕握緊手裡的帕子,在嘴脣上咬出幾個牙印。
喜娘看了,還只當她是緊張了,說了幾句吉利話,那邊花轎就到了。
姚若溪在院子一旁打量一身大紅喜服的新郎官,十七八歲的樣子,個子不算高也不矮了,也是相貌堂堂的,臉上帶着矜持的笑,恭敬的給姚正中和苗氏行了禮,又跪拜了姚滿倉和毛氏。
姚忠舉背了姚春燕上轎,和姚成材,姚及第幾個一塊跟着花轎去了新郎官家。
嫁閨女沒有喜宴,只分喜堂和點心果子,豬肉的,這邊熱鬧過,衆人也就散了。
姚翠芬幾個在勸哭泣不止的毛氏,“誰家養大的閨女到了這一天都不會捨得!”
“哎呀!二嫂將來可是要哭好幾場呢!”許氏笑着又朝王玉花刺話。
找個好人家,自然不必哭的!王玉花話到嘴邊,想到這親事是姚文昌牽線促成的,就又咽了下去。
許氏卻沒打算放過,又哎呀一聲發現了什麼似的,“剛纔是忠舉背春燕上的花轎吧?不知道以後若霞幾個姐妹由誰來背啊?”說着幸災樂禍的看着王玉花。就算你現在挺着肚子,也還是要生閨女的!就詛咒你個賤人一直生閨女!一輩子沒兒子!
“這就不勞煩你操心了!得先把閨女嫁的出去才行!”王玉花說着笑看了一眼姚春桃和姚春杏兩人。姚春桃和姚若溪同歲,今年也十歲了,翻過年就是十一,卻針線不通,茶飯不會。只識得幾個大字有啥用?
許氏這才發現,王玉花從懷孕越來越強勢,說話也能噎死人了。
姚麗芬看着倆人鬥嘴,默默的轉移了地方。她總覺得幾道比寒霜還冷的視線落在身上,讓她脊背生寒。
看坐的差不多,王玉花就藉口身子重回家了。
王金花也是隨了禮的,跟着王玉花一塊出來,到家裡坐了會說話。打聽王玉花臨盆的日子。
“我算着是正月底,最遲推到二月初。”王玉花不防備她,就把臨產期告訴了她。
“那你這些日子可要多加小心些!天寒地凍的,沒事兒儘量不要出來走動。老宅那邊,沒啥大事兒也就不用跑了,再出個啥事兒!”王金花一副貼心關懷又擔憂的模樣。
“沒有事兒我纔不願意去呢!”王玉花想了想,還是把被下紅花的事兒隱瞞了下來。
不過王金花已經用一荷包銀豆子從姚若萍那裡打聽到了。苗氏讓姚麗芬藉機給王玉花下了紅花,可惜的是,王玉花竟然被喝,被姚文昌媳婦那個蠢貨喝了,還喝出了葵水。
她眼裡閃過一抹陰狠,面上卻笑的更加深切,摸着王玉花的肚子,“這肚子尖尖的,這會肯定錯不了的!”
“但願菩薩保佑吧!”臨產期越近,王玉花心裡也越忐忑。
王金花又安慰她幾句,起身離開。路上盤算着,王玉花正月底生,現在快十一月底了,那再過些天就是八個月了吧?七活八不活。八個月的孩子,就算平安出生,也活不過一天的。
她原本一直在暗中看着苗氏整治王玉花,結果竟然失敗了。想着把王玉花推過程氏的消息透漏給苗氏,等看到段浩奇她就改變了想法。決定自己動手。
王玉花不管生下閨女還是兒子,八個月的孩子都活不成。她倒是希望生的是個兒子,然後這個兒子活不成。王玉花身子受損再不能生養,遭受巨大打擊。然後暴出曾經對親孃下過死手,這時候,苗氏會怎麼做呢?
而外面的人會不會說王玉花遭了報應?段家那邊,定親之後,會震怒,然後當衆退親吧!?
想到這,王玉花勾起嘴角,冷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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