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滿屯聽姚滿倉說讓她們家管朱孝生上學交束脩,頓時愣了愣。
而王玉花還沒有反應過來是啥事兒,見姚若溪臉色發沉,她也知道不是啥好事兒,急道,“到底咋回事兒啊?交啥束脩的?”
“爺奶讓咱家供養朱孝生唸書。”姚若溪說完的同時抓緊王玉花的手腕子,不讓她衝動罵了啥難聽的話,到時候反而讓姚滿屯偏心老宅,答應了下來。
王玉花一臉的不敢置信,張嘴要大聲叫罵,又看姚若溪皺着眉毛警醒的眼神,姚若霞也拉住了她的胳膊,看了看姚滿屯,沒有破口大罵也氣的面色青紫,渾身發抖的,“真是想的太美了!想的太美了!憑啥他們家的孩子上學要讓咱家交銀子!?他算哪根蔥哪根蒜,讓我們家給他出錢!?他沒家還是沒爹,哪有那個臉張嘴要的!?看我們日子剛起色,這個也摳那個也算計,還讓不讓人活了!?”
姚滿屯緊緊的抿着嘴,皺着眉毛。孝生兄妹死了娘,他也同情憐憫,想着能幫襯的幫襯些,可他們畢竟有爺奶,有親爹在,讓他這個當舅舅的出銀子供養唸書……
“孝生表哥他們沒有娘,也確實可憐的。要是爺奶非要咱家出錢,家裡就節省點吧!一年出個幾兩銀子,左右他念個幾年也會回家來,要是到時候念出大出息來,想來也會感念咱們家傾力栽培的!”姚若溪說着不露痕跡的冷笑。苗氏喊着分親戚,原來在這等着她們家呢!怕是那抓鬮也有貓膩兒!
“出啥出!你以爲銀子好掙的?我沒日沒夜的鉤帽子也這麼久掙仨瓜倆棗的,他們憑啥上下嘴皮子一啪嘰就給摳走了!?”現在還是在自己家,要是在苗氏跟前,王玉花肯定要上去按着苗氏揍她一頓了。
“可那畢竟是爺奶,爺奶讓咱家幹啥,咱家不就得幹啥嗎!不然又會被罵不孝的…”姚若溪抿着嘴,給王玉花使眼色。
“爺奶又咋了?她讓給錢就給錢,她讓咱家去死也都去死啊!?孝順能是這樣孝順的嗎!?”王玉花沒搞懂她使眼色是啥意思,不過一分心,出嘴的話就溫和了不少。
姚滿屯聽她怒火越來越低,似是無力抗衡的樣子,嘆口氣,“先去看看吧!”
“爹先走,我勸勸娘。娘向來心直口快,別再說了啥不好聽的,讓爺奶聽了生氣。”姚若溪點頭,讓姚滿屯先走。
姚滿屯看看王玉花還怒火中燒,點點頭,先出門去了老宅。
“你要說啥?還要勸我爲了拉攏你爹不偏心,讓我忍氣吞聲答應給那小賤種出銀子唸書!?”王玉花看姚滿屯走了,怒瞪着姚若溪。每次都不讓她發火,不讓她叫罵,忍,忍,忍,可她們越忍,那些賤人就越上頭!
“爹現在已經對老宅不滿,要是現在鬧起來,難保爹不會妥協老宅,到時候跟娘離了心,還得照樣出銀子,家裡還不得安生。”姚若溪知道讓王玉花忍住怒火很不容易,可現在的形勢根本不是她們能強硬的時候。老宅那些越是耀武揚威的,姚滿屯就會越看清那些人的嘴臉。否則一家之主偏心向外,她們要是不離開這個家,就得忍受着!
“娘!三妹說的對!爹現在越來越向着娘,向着咱們自己家了。現在正是關鍵的時候,娘是想現在大鬧一場,還是得被爺奶拿孝道壓着出銀子,家裡不安生。還是想現在低低頭,出點銀子,以後爹都跟咱一條心,不往外掏錢的好?”姚若霞也拉着王玉花勸她。
“也就是說,爹要是跟咱們不一條心,以後出錢的時候會更多,家裡越有錢,爹就會越大方,那些上門哭訴哭訴爹就能掏錢出去。要是現在忍一時,爹跟咱們一條心,以後不用咱們說,爹自己就不會再給那些人佔咱家便宜!”姚若溪贊同的點頭。
“說來說去,還不是要忍着!?”王玉花沒好氣的瞪眼,不過心下已經認同了,借下圍裙掛在繩子上往外走,“還不快去點,再等說不定銀子都拿出去了!”
姚若溪鬆了口氣,和姚若霞對視一眼,跟着王玉花一塊出門。
姚若萍不屑的冷哼了一聲,沒有跟出去,轉身進了裡屋,去翻姚若溪的箱籠。卻只有幾件常穿的衣裳在裡面,竹笛不在,連零錢都沒有,而箱籠裡的匣子上着鎖。氣的碰一聲關上箱籠,下了炕。
小四呆呆的看着,不明所以的樣子,自己又跑到裡間看看沒有人,又跑出來看。
姚若萍已經出了門,往老宅這邊來。
而老宅堂屋裡走坐滿了人,大房,二房和三房的人都到齊了,朱孝生和朱敏兒湊在苗氏身邊。苗氏正在抹眼淚,“家裡的孩子到了年歲都上學了,孝生沒了娘,後孃惡毒,爹不靠譜,你們做舅舅妗子的再不伸把手幫着,跟個野孩子還有啥差別!”
“婆婆別哭了,直接說痛快話吧!讓我們出多少銀子,我們出就是了!”王玉花賭氣道。她娘沒說錯了,這個騷老婆子就會假惺惺的,又虛僞又噁心!
苗氏還沒說話,許氏嗤笑一聲,“二嫂出銀子也是應該了的。孝生和敏兒可是你們抓鬮抓到的。左右你們家今年進賬上百兩銀子,出個二三兩銀子供養孝生唸書,那是九牛一毛,對你們家來說不難的!”
毛氏也嘴角帶笑的看着王玉花,不過她現在心卻是提着的。苗氏爲了好聽也不會讓二房全拿了這個錢,肯定會從他們大房也摳點不可!
“雖說孝生和敏兒這親是分給了老二家,可你們也是當舅舅妗子的,合該表示點心意。”苗氏果然拉了毛氏和許氏兩家一塊。
姚滿屯聽着心裡稍微舒服點。不是單抓着他一家掏錢!
姚滿倉已經叫嚷起來,“我自己養着倆兒子都上學,都快把我血喝乾了,哪還能擠出來剩餘的!?分給了老二,就該老二攤上!又不是沒有拿不出來!”
姚富貴也說,“一個兒子唸書都負擔不過來,真的是供不起!要不讓我家及第不念了,那個錢給孝生念去?”
姚若溪垂眸掩住眼裡的冷笑,姚富貴說這話,苗氏哪還會提讓他出錢的話?好一招以退爲進!不過她看了眼毛氏,微微勾起嘴角,這話毛氏可不敢說。她倆兒子唸書,要說回家一個,然後出錢讓朱孝生去念,苗氏愛護死去的閨女,憐憫外孫子,還真會同意下來!
“親爹總也得多少出一點的吧!”她小聲說着,聲音又足以讓毛氏聽見。
毛氏猛地擡眼看姚若溪,見她皺着小臉苦惱不解的樣子,心下立馬就懷疑。這賤丫頭是不是故意挑撥她說這話?可眼看着再不說話,苗氏就要敲定讓他們出多少多少銀子,她立馬笑道,“二弟妹都大方說出銀子,我作爲長嫂也不能小氣了不是?!我家也出!”
苗氏詫異的看了眼毛氏,從她說起這事兒就見毛氏臉色不好,咋又突然同意了?不過毛氏能同意下來,那少數服從多數,這事兒自然就能辦下來了!
“二嫂家掙了大錢,大嫂是有爹孃一塊幫襯,我們家可比不了。要是供養別人去念書,我們及第可咋辦啊!?”許氏嗚嗚哭起來,心裡暗罵毛氏剛纔明明不答應,要擠着老二家全出了。咋一轉眼又答應了,分明是轉過來擠兌她。想至此,她哭的更大聲,一邊哭一邊喊,“及第啊!都怪爹孃沒本事,爹孃要供養別人唸書去了,沒法再供養你念書了,就算夫子再誇你,也念不成了啊!”
“正月還沒過完,你嚎啥喪!不說分家的,賣鹿就有二十多兩銀子,給自己親外甥出幾個錢,以後孝生出息了,還能忘了你們舅舅妗子的好!?”苗氏頓時黑沉着臉喝斥。
王玉花一聽這話就惱了,見姚若溪使眼色,她慘笑一聲,“我分家房子自己蓋,地裡的麥子也就得了兩袋,還買了糧食交糧稅。不過誰讓我爹有錢,給我家蓋了房子,又幫着搗鼓生意。話就不要再說了,這個銀子我們家出!”
苗氏臉色陰沉難看,她先前想的都是王玉花強烈反對,不同意出這個錢,或者大鬧一頓,她是婆婆,佔着孝道的理兒,到時候有的是法子壓制王玉花,還讓兒子迴心。沒想到王玉花一句反對的話都沒有說,從來到這反而說了幾遍要出銀子,態度利索又痛快。可這樣卻弄了她個措手不及,再看二兒子,果然臉色很不好,嘴脣緊抿着,她心裡憋氣。
毛氏找到機會,忙說道,“這個銀子我們大房出了,二房也說了出,再加上孝生親爹出點,就算三弟妹不同意,相信孝生上學的事兒也就不成問題了。不過咱只是舅舅家,可不好越過朱安平吧!就是不知道孝生他爹咋說?總不能他爹沒那個意思,咱們這在剃頭挑子一頭熱啊!”
雖然她岔開話題,給了苗氏個臺階下,可苗氏臉色並沒有好多少,她陰着臉看向姚正中,讓他說話。
姚正中撇了眼苗氏沒吭聲,雖然他支持外孫子唸書,可嫁出去的閨女潑出去的水。沒得朱家的孩子唸書,還擠着他姚家的兒子都不好過。
這事兒是苗氏一人的決定,見姚正中沒吭聲,苗氏暗自咬牙,出聲提醒,“老頭子,你說句話!”
姚正中看了看三個兒子,皺眉道,“你們日子也好過了,能幫襯幾個就幫襯幾個。孩子唸了書,總會記着你們的恩!”
“一年束脩是二兩半,晌午還要吃一頓飯,再加上筆墨紙硯這些,一年沒得五兩銀子不行。再買書的錢,差不多也得一兩銀子保守估計。一年沒有七八兩銀子,怕是不行。”姚滿屯開口,卻是算的這一筆賬目。十年前的束脩一年只要一兩八錢,這兩年聽是束脩漲了。
賬目一算出來,姚滿倉臉色更是難看了,他有倆兒子唸書,哪一年都得十幾兩銀子花用,根本沒多餘的銀子供養別人!
“二嫂家別說七八兩銀子,七八十兩都有吧?!”許氏只有一個念頭,他們家不出,讓王玉花這總是得意賤人出這個銀子!
“你們分家分了多少銀子?”這句話是姚若溪教給王玉花,讓她關鍵時候堵許氏和毛氏的話,見毛氏咬上了朱安平,許氏卻還咬着她們家不放,她毫不猶豫的問出來。
霎時,許氏的臉色變了幾個顏色,撇了眼苗氏,卻是不敢再吭聲。
看她憋個半死,卻不敢再說啥,苗氏幾個也臉色難看,王玉花忍不住心裡痛快。這句話果然好使!以後再敢找她的茬兒,她就拿這話出來!看這兩個老不死的敢說啥!?
姚若溪看她表情就知道她想啥,衝她微微搖頭。這句話只在某些時候好使,卻絕不能多使。過頭了,就會讓姚滿屯覺得王玉花還摳着分家這事兒不放,雖然苗氏可能得不了啥好兒,但王玉花也別想得了好兒。
王玉花呼吸一滯,暗自翻了個白眼兒,抿着嘴不再說啥。
屋子裡沒人說話,頓時靜下來,只有此起彼伏的呼吸和喘氣聲。
朱孝生突然扁着嘴哭道,“姥姥!我不念了!舅舅們都不願意,妗子們也都鬧彆扭,這都怪我!我不念了!”
苗氏頓時眼淚直掉,摟着朱孝生道,“好孩子,姥姥答應了讓你念書,就會讓你念成的!沒人管你,姥姥一個人管!你給姥姥爭氣,讓你娘在天之靈看看!”
“誰叫我們沒有娘了。”朱敏兒也嗚嗚哭起來。
沒有娘可憐,但用沒有娘要挾別人供養自己就是可恨!姚若溪冷眼看着,不做任何表情。
姚滿屯於心不忍,卻也覺得有點不對勁兒的感覺,皺着眉毛小聲跟王玉花商量了兩句,王玉花看看閨女,無可奈何的點了頭。姚滿屯抓住王玉花的手握了下,又迅速鬆開,對苗氏勸道,“娘別哭了,我們家說了出就會出的。這個束脩的二兩半銀子,孝生去學堂的時候,我會跟他一塊去交。至於大哥和三弟,就分攤些筆墨紙硯吧!朱安平是孝生的爹,束脩他不出,出些飯錢總是應該的!”
姚若溪微微點頭,很滿意姚滿屯說的這話。筆墨紙硯和飯錢這個能多能少,可摻不少水分。但一年二兩半銀子的束脩是半分摻不了假的。到時候話說出去,束脩是她們家二房交的,筆墨紙硯不好,吃的差,可就不管她們家的事兒了!
話說下,底下的事兒姚滿屯也不想跟姚滿倉和姚富貴兩家摻和,省的越摻和越亂,最後都是麻煩事兒,“我們這就回家準備着銀子。孝生啥時候去學裡,家裡正好有驢車,我送他。”
跟苗氏和姚正中點點頭,算招呼過,示意王玉花和姚若溪幾個回家。
“不對!二嫂別走!”許氏上來就攔住王玉花,“你們也說了,一年要七八兩銀子,你們家沒兒子上學唸書不知道,這還是少的呢!你們就出了個束脩,倒把大頭都硬塞給我們了?”
姚滿屯臉色一沉,再看許氏眼神就帶了一圈冷意。
“你……”王玉花氣的要罵,姚若溪忙拉了她一把。雖然科學證明生男生女的決定權在男人身上,可現代還那些還保留封建思想重男輕女的人,照樣把生不出兒子怪罪在女人身上,更何況這個封建古代。王玉花揭開這事兒來說,最後吃虧的只能是自己!
不過許氏到時被姚滿屯的冷眼嚇了一跳,不自覺得後退了一步。
“說要七八兩不過只是個大概數,我們家出了束脩的二兩半銀子,三家一塊也七兩半銀子,再加上朱安平多少出些,這一年的花用也是足足夠了的。三弟妹沒話說了吧?”姚滿屯面無表情道,頭一次用這樣冷漠的態度跟許氏說話。
許氏就算有話說,姚富貴也不讓她多說了,直接拉到了一邊。
姚滿屯拉了王玉花一把,一家人一言不發的出門,回家。
反應過來的毛氏心裡暗罵了一通。好一個姚滿屯!平常看着悶不吭聲,一副老實誠懇樣,原來心裡也都是壞水!先下手爲強,把省事兒的束脩一交,剩下的全是芝麻綠豆的麻煩事兒,一個不好就被婆婆甩臉子被人說道了!
可是想到飯錢和筆墨紙硯這塊總是可以摻水分,少花錢,反正東西都差不多,她又想從這裡面多少摳點。可又不願意沾上麻煩,心裡把姚滿屯和王玉花罵了好一通。
姚富貴皺着眉毛又拋出來個問題,“大姐夫要是不願意出錢咋辦?”他估摸着朱安平肯定是不願意出錢的,要不然他娘也不會從他們幾房人手裡摳這個錢了。
毛氏一聽,覺得眼前有些發黑,差點把一口牙咬碎。
回到家,王玉花的氣性倒是沒了,她也察覺到姚滿屯似乎很生氣,還對許氏甩了臉子,這讓她心裡頓時有點說不出的舒服感。
姚若溪無語的默默看了眼天,王玉花的氣性果然是來得快,去的也快!也太沒出息!姚滿屯不過對老宅說了一回不算硬話的話,對許氏甩個臉子,竟然就不生氣覺得痛快了。那以後把姚滿屯徹底拉攏過來,看着姚滿屯喝罵苗氏揍姚滿倉,她不是要樂瘋!?估計做夢都會笑醒。
王玉花不生氣,反而還去勸解姚滿屯,“別心裡不得勁兒了,這個束脩咱家還出得起。大不了多鉤兩件衣裳,多鉤些帽子就過來了!”
姚滿屯握握王玉花的手,點點頭沒有說話。
次一天,姚滿倉過來借驢車,說是去叫朱安平來商量出錢的事兒。
王玉花去看了,不是去一堆人,只有姚滿倉和姚富貴倆人,皺着臉回家來。
林鳳娥敏銳的察覺到氣氛不對,小心的打聽,“嫂子,是朱寨村那邊又出啥事兒了?”
王玉花冷笑一聲,“哪是朱寨村出事兒,是我們出事兒。公婆讓我們出銀子給她大閨女的兒子唸書上學。”
林鳳娥一愣,眸光微轉,“這…他們自家人都還在,還用不着你們來出銀子吧?”
“可不是!總說後孃惡毒,可後孃也是娘。還有親爹在,就非得擠着我們當舅舅妗子的出錢!”王玉花是個心裡不存話的,林鳳娥一表現站在她這一邊說話,她就順勢說了起來。
“娘!喝茶不?”姚若霞剛纔聽倆人談起話就起身倒茶給姚若溪,這會正好問道王玉花。
“不渴。先給我倒了晾着吧!”王玉花擺擺手,沒有意識到姚若霞是提醒她不要把自家的事兒不顧及的往外說。
林鳳娥卻是立馬就意識到了,笑裡帶了兩份尷尬,不再追問。不過見王玉花還在說,就勸她一句,“左右你家日子好過了,就當積德行善了,還博了個好名聲。那外頭人聽說你家幫着外甥交束脩唸書,誰不誇讚一聲?!”
“那也是!”王玉花終於看到大閨女使眼色,點頭應承林鳳娥一句,不再提這個話茬兒。
林鳳娥卻見王玉花雖有抱怨,卻沒有惱怒,撇了眼姚若溪,不由的陷入沉思。
姚滿屯不在家,去了老宅。姚滿倉和姚富貴把朱安平和朱老爹都拉了過來,商量朱孝生上學的事兒。
朱安平直接說了不同意,“莊稼人念啥書?一年費老多銀子,念來又沒用!肯定考不中的,念啥唸啊!”
“親家!孝生倆孩子沒了娘,我當姥姥可不能看着被人磋磨不管。孝生是你孫子,他人聽話懂事又聰明的很。這交束脩的事兒我已經跟孩子幾個舅舅商量過了,老二家交一年二兩半銀子的束脩,老大家和老三家負責筆墨紙硯,你們家可沒啥負擔,一年最多出個一兩多銀子給孩子拿飯錢就行了!”苗氏直接對朱老爹道。
朱老爹咳嗽了幾聲,他手裡雖然還有些銀子,可卻是他的棺材本,他也是怕以後死了後事不保。兒子手裡沒啥銀子,又不願意出,他要是出了這個銀子,他和老伴死了怕是連口像樣的棺材都沒有啊!
“我知道你們有了小孫子,心裡疼的慌。心裡也忌諱那葛氏,所以我才擠着幾個兒子省吃儉用掏了銀子出來供養孝生唸書。可你們畢竟是孝生爺奶,是倆孩子的親爹。我這也是爲你們着想,才讓你們出這個小頭兒。要是你家一點不出,全靠姥姥家,你們就不怕被人戳脊梁骨,說孩子死了娘,就跟沒爹沒家的野孩子一樣了?!”苗氏紅着眼眶,擦眼淚。
朱老爹身子一震,想到姚秀芬的死,最終點了頭,“出!這個銀子我們出!孩子他幾個舅舅都這麼幫襯了,我們家咋能不出!”
朱安平想說啥,被朱老爹攔住了。
這個事兒算是說下,二月二一過,苗氏就迫不及待的過來叫了姚滿屯拿錢送朱孝生去八里鎮學堂。
王玉花很不情願的拿了銀子出來給姚滿屯。然後出去洗衣裳有人問話就說自家一年出二兩半銀子束脩供養朱孝生唸書。
不到兩天,村裡就傳遍了。都說姚滿屯家有錢,過年烤全羊,剛過了年出正月又給外甥出銀子唸書。反倒對出了筆墨紙硯的大房和三房沒多少誇獎的話。
不過也有人說王玉花自己生不出兒子來,所以才‘好心’供養別人的兒子唸書。
這話是林鳳娥傳過來的,悄悄說給了王玉花聽。
王玉花氣的臉色青白,“我生不出兒子!?誰我生不出,我這還年輕着,咋不能生兒子了!那朱孝生就算是天鵝蛋,我也不稀罕!”
“嫂子……”林鳳娥一臉尷尬難爲,放下鉤針拉着王玉花勸她,“嫂子快別生氣,這話也是我在外頭聽來的。你知道那些婦人沒事兒湊到一塊閒磕牙,那是啥話都說得出來。我跟嫂子說這話,可不是想讓嫂子生氣,而是想提醒嫂子一句!”
“提醒?提醒我啥?”王玉花狐疑的看着她,怒氣未消。
林鳳娥頗有些恨鐵不成鋼的道,“嫂子真是……”似是無奈的探口氣,“嫂子對我好,有話我自然要提醒嫂子一句的。你沒那個心,難保別人沒那個心。要是老宅那邊說讓你們家認養那朱孝生呢?”
王玉花一震,“你說過繼?!”立馬矢口否定,“那不可能!我不過是才生了小四虧着身子了,我還年輕,以後肯定會有自己的兒子!想讓我幫別人養兒子,門都沒有!”
她態度很是強硬,心裡卻無限擔心起來。照苗氏那騷老婆子的架勢,還真有可能讓她們家養着那朱孝生,說不準還連帶朱敏兒那個賤丫頭!她越想越擔心,坐立不安的。
林鳳娥眸光飛閃,繼續勸道,“嫂子也想個法子,得儘快生個兒子來纔是啊!”
王玉花忙不迭的點頭,可四閨女如今都快兩歲了,她卻還沒一點再懷孕的跡象。
“你是不是身子有啥不舒服的?要我說,嫂子家現在也掙了幾個錢,要是有不舒服的,還是得趕緊瞧瞧大夫的好。”林鳳娥一片苦心的拉着王玉花的手。
她一副衷腸爲王玉花的模樣,說的王玉花忙拉着她打聽生兒子的秘方。
可世上哪有啥生兒子的秘方,林鳳娥就提議她去看大夫,燒香拜佛,求求送子觀音。
王玉花心裡迫切起來,不過卻也是害怕。怕她跟爹孃一樣,這輩子就只四個丫頭片子,沒有兒子了。可又想到她沒做過啥壞事兒,就是說話不好聽,打打閨女,可誰家孩子不是打罵着長大的!?她娘也人過不惑之年還能再懷個兒子,她一定也能生出兒子來的!老大和老二都已經生出兒子了,她一定也行的!
看她心緒大亂,林鳳娥嘴角掛上一抹不易察覺的笑。
姚若溪從山上回來,發現王玉花精神不對勁兒,問她,王玉花也沒好把生兒子這事兒跟閨女說。姚若溪叫了姚若萍問她,“今兒個誰來家裡了?”
“不知道!”姚若萍跑出去玩了,也是到了吃飯時間纔回來。
姚若溪沒有問出來,轉而去問小四。小四皺着小臉很是苦惱那個稱呼,因爲每次林鳳娥來,基本不用咋招呼,姚若溪幾個叫鳳娥姑姑,因爲字多,叫的次數也很少,小四沒記住,不過她想到了丁顯聰,“哥哥!”
姚若溪她還皺着小臉,心裡已經有了數,攬着她問,“是不是顯聰哥哥的娘?我們叫鳳娥姑姑的?”
“姑姑!”小四忙小雞啄米似的點頭。
姚若溪誇了她一句記性好,看着王玉花微微皺起眉毛。知道來的人是誰,可卻還不知道說了啥話。
姚若霞看看她,又趁着做飯的功夫悄悄問王玉花打聽咋回事兒。
“啥咋回事兒,小孩子家的別瞎打聽事兒!”王玉花就算信賴閨女,覺得閨女聰明異常,可畢竟還都是小孩子。看大閨女擔憂的眼神,三閨女也眉頭微蹙,她心情更是低落。就算閨女再出色,可她還是沒有兒子傍身!這種事兒說給幾個小丫頭也沒啥用的!三閨女看着鬼精鬼精的,今年才換牙啊!
王玉花氣氛低迷,姚滿屯也很快察覺到,想着她是因爲給朱孝生交束脩銀子的事兒,可看了半天又不像。他可從來沒有見過王玉花這樣的心情低落,即使要被從三王嶺趕出來,她那時候也是絕望憤怒的鬧騰,不像現在,整個人沒有生機似的。
姚滿屯擔心,見姚若霞沒有問出來,他趁着孩子不在的時候問了王玉花,“你是哪不舒服還是咋了?這一天都沒一點精神的,幾個孩子看着都擔心的不行。”
“她們擔心有啥用,都是丫頭片子,又不是兒子。”王玉花終究還是心裡憋不住話,對姚滿屯說了出來。
她心情很是低落失意的嘆氣,讓姚滿屯覺得很不適應,雖然王玉花有事兒喜歡咋呼,說話還總不太好聽,可有生機有活力,笑是笑,罵是罵。姚滿屯抓着她的手,“玉花!這事兒也不怪你的,有兒子沒兒子這都是命數。你辛苦生了幾個閨女,她們都很好。再說咱又不是十惡不赦的人,沒幹過啥壞事兒。你還記得爹說的話,說爲啥留你在家招贅的話?”
“爲啥?不就是因爲我聽話!”王玉花是完全不記得了。
姚滿屯看着她笑,“爹不是說,因爲你有生秀才兒子的命,所以爹孃才留了你在家招贅的嗎!?這是那算命的說下的話,那就是說你命裡肯定有兒子的!”
“噯!是啊!那算命當初說過這話的!他說我將來有兒子是秀才,那我肯定還能再生兒子的!”王玉花一個激靈坐起來,頓時臉上笑開了花,陰霾一掃而光,興奮起來。
姚滿屯看她高興起來,神采飛揚,笑的兩眼彎彎,兩個酒窩映在臉頰上,真真是笑顏如花,他眸光一深,湊過來親她一下。
王玉花還沉浸在興奮中,好像脖子掛着秀才倆字的兒子已經來家了一樣,被姚滿屯親了一下也有些沒有反應過來。
姚滿屯看着就伸手摟了她親過去。王玉花這才驚了下,急忙推他。這大白天的,孩子都還在外面呢!
只親了親,姚滿屯放開她,見她滿臉紅霞,忍不住心中大動,不過沒有亂來,笑着摸摸她的臉,“我們都還年輕,兒子總會有的。再說家裡日子過起來,再多養兩三個孩子不成問題。”
王玉花啐了他一口,“大白天的沒個正經!幸的沒兒子,有兒子也被你這個爹教壞了!”
“你咋知道我會教壞。肯定是越教越好的,外頭人還說男人不壞,女人不愛。”姚滿屯在外面做工,服徭役的時候,一羣大老爺們湊一堆,沒事兒就吹牛說些葷段子,不過這樣的話,姚滿屯只是過過耳,從來沒說過,更沒對王玉花說過葷話。
“你還越說越上臉了!都跟誰學的,沒個正經!”王玉花不停的連啐了他幾口,伸手去掐他。
姚滿屯捉住她的手,盯着她紅霞滿布的俏臉看。突然發現那些葷段子怕是說的是真的。打情罵俏是情趣,感情好了,也會更有激情。
王玉花被他看的渾身不自在,彷彿初次相親時的小女娃,心裡砰砰跳的。扭頭大聲叫了姚若霞,“…你爹渴了,給他弄碗茶來!”
姚滿屯一愣,頓時無奈的笑起來,臉上也散發出熱氣來。不過倒是覺得這樣的王玉花,有着別樣的風情。
姚若霞應着聲,把廚屋的爐子煽大火,不大會水壺裡的水就滾開了,她倒了兩碗端到堂屋來,又拿了雪梨膏加進去。見姚滿屯和王玉花倆人臉上泛着紅暈,王玉花一改低迷,她眨眨眼。勸好了!
次一天大早,王玉花竟然沒有起來。
倒是姚滿屯早早起來,紅光滿面的,把柴火拾掇好,拿了圍裙到廚屋去做飯。
快吃早飯的時候,王玉花才慵懶的起來,忙出來倒了水壺裡的熱水洗臉,舀飯。
姚若溪看着倆人微微笑,夫妻間生活雖然總會歸於平淡,但感情也是需要些激情保鮮的。看來今年還得儘快翻蓋房子,至少先把西屋蓋起來,再翻蓋堂屋。
“死丫頭!你笑個啥!牙都漏風了!”王玉花乍然見她笑看着自己和姚滿屯,頓時臉上不自在,色厲內荏的瞪她一眼。
姚若溪忙閉上嘴,昨天她門牙旁邊的牙掉了,豁了一塊。
王玉花看得笑罵一聲,“還不快點吃飯了!”
吃完了飯,王玉花就琢磨。雖然那算命的說她會有個秀才兒子,可現在畢竟還是沒有,她總不能一直這樣等着。這要等到啥時候!?難不成也像她娘一樣,老來纔有子不成!?
她要去看看大夫了!最起碼的得去廟裡燒燒香,求求菩薩。
林鳳娥不好天天過來,畢竟說了讓拿線團在自己家做活兒的,又等了兩天,上門來拿線團,卻見王玉花完全沒了前兩天的心緒大亂,示意低落,反而神采飛揚,滿面春光,那臉上的笑,看的她刺眼,忍不住心裡嫉妒叢生。
王玉花因爲是她說的求菩薩,沒有多想別的,就還問她,“你知不知道哪個廟裡的菩薩畢竟靈?我想去燒燒香。”不是憂心忡忡,而是輕鬆愉快。
林鳳娥心下慌亂,笑的帶了苦澀,“我沒拜過,只聽別人說的。咱新安縣好像有一座庵堂,聽說香火還不錯。”
“庵堂一般供的都是菩薩,有沒有專門的送子觀音殿?”王玉花再打聽。
“這個我也不清楚,總之是菩薩,嫂子去拜拜總不會有錯的。”林鳳娥面上笑着,心裡苦的不行,更是壓不住的嫉妒。王玉花的日子過的越來越好,家裡銀子越掙多越多,雖然沒兒子,可小日子也太過滋潤了!憑啥她卻是從小聽話乖巧,讓自己學着當個溫柔嫺淑的人,嫁個男人才幾年就死了,留她孤兒寡母的在孃家弟妹手底下討生活!?
上天太不公了!她一不搶,二不偷,落得現在寄人籬下,母子相依爲命苦苦過活,她也能咬牙撐着,挺着,把日子過下去,把兒子拉扯長大。然後等着兒子出息了,她的好日子也就來了!可爲啥王玉花回來了,日子不是她以爲,不是衆人以爲的悽苦悲慘,反而蒸蒸日上,紅紅火火!?
姚滿屯當初明明排斥王玉花,雖然忍辱去了三王嶺,可她知道,他心裡不願意,是憋悶的,是委屈的。可他也變了!他竟然讓王玉花過的如此幸福,還讓她眼看着她們那麼幸福!怎麼可以?怎麼可以這麼狠心的,讓她孤苦伶仃,悽苦悲慘的看着她們幸福!?
看着王玉花一臉滿足的笑容,笑談着要去庵堂燒香,拜送子觀音,還要去打聽打聽哪裡有寺廟,也要去拜拜,再去看大夫的話。林鳳娥內心彷彿撕裂開,前所未有的嫉妒從大裂縫涌現出來,衝擊着她的理智。讓她忍不住的生出惡毒的想法,想抓破這帶着幸福的笑臉!
不可以!王玉花,絕對不可以當着她的面,和姚滿屯那麼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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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半夜更新前竟然斷網~感謝那個不知名的好人~又給修好了~o(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