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賢文開始準備寫作了,先是埋頭讀書、看報,看歌頌英雄模範文章,看到好句子、好章節就抄下來,目的是培養自己的靈感。
每天夜裡田賢文像着魔似的,趴在桌子上,翻閱報刊、雜誌。
夜深人靜、萬籟俱寂時。
劉桂秀一個人躺在牀上,難以入夢,她就催促田賢文關燈睡覺。
田賢文說:“再看一會兒!一會兒就行。”
劉桂秀說:“亮着燈,我睡不着!”
田賢文就搬着報刊雜誌到另一個房間去。“你睡吧,我去別的房間看。”
劉桂秀生氣了:“你個豬呀?我一個人怎麼睡?”
田賢文正讀的如癡如迷,腦子裝的全是閱讀的先進人物事蹟,沒聽到劉桂秀在說什麼,更不知道想劉桂秀幹什麼。
一邊點着頭應着,“好的,好的。”卻去了另一房間繼續翻閱。
劉桂秀無奈罵了句:“死豬!”只好一個人睡了。
次日清晨,劉桂秀起得很晚,慌忙急促地做完飯,夜裡的怒火尚未全消,氣鼓鼓得想自己一個人吃飯,不叫田賢文了,讓他餓着!
飯端上餐桌,又不忍心就對着田賢文的那間房門“咚咚”砸幾下,喊:“起來吃食了,我要餵豬啦!”
誰知沒有迴音,劉桂秀就推開門,看見田賢文趴在報紙上睡着了,右手還握着筆。
劉桂秀心疼了,推推田賢文:“豬,上牀睡去!”田賢文擡起頭,揉揉眼,吃力地睜開眼,打個哈欠。
“天亮了?”
劉桂秀說:“上牀睡一會兒吧,吃飯時我叫你。”
田賢文上牀繼續睡,劉桂秀把飯放回鍋裡去。
開始寫作了,提綱列出來推翻,再列,遲遲沒有一個滿意的。
坐在桌子前,冥思苦想,常常是愁眉不展。
坐久了,在屋裡來回踱着深思,屋裡走煩了,到院子裡,然後又回到桌子前坐下。
劉桂秀看着心裡都累,就說:“算了,算了,遭這個罪幹什麼?沒有金剛鑽,就別幹瓷器活!”
田賢文一聽這明明是說自己寫作能力不行,像是被人戳到痛處似的,反脣相譏:“你懂啥?寫東西,難的就是構思。一旦構思成熟了,下筆千言一揮而就。你沒有文化,不懂爲文之道。我給你打個比方吧。你們女人生孩子,懷胎九個月,等胎兒長成了,要出生了,就是一用勁的事,跟上個廁所大便差不多。哈哈……”
田賢文被自己這個幽默的比方逗樂了,“我現在是構思階段,也就是懷孕階段。哈哈……”
劉桂秀沒笑,她覺着一點也不好笑。她瞪着眼看田賢文這個傻樣,說:“女人懷孕時肚子裡有,如果她肚子裡沒有,不要說是九個月,好不好十個月,能生出來嗎?現在我看啊,你是肚子裡沒有,哈哈……”劉桂秀笑了。
“好,我要讓你看看,我肚子裡有沒有,我不但要寫,我還要讓它見報呢!我要讓你,讓我們學校的師生,讓田莊全村人看看。馬王爺到底幾隻眼!”
田賢文鼓足了勁,不達目的誓不罷休,夜以繼日、廢寢忘食。
一天、兩天……不停地寫啊,改啊;改啊,寫啊……。
功夫不負有心人,一篇通訊寫出來了——《永葆本色,不改初心;父子攜手,爲民造福》。
“啊……!成功啦!”
田賢文長嘆一聲,把雙手舉在空中用力做了個擴張動作。自我欣賞地看着清抄後整齊地裝訂起來的稿子,封面標題,用端正的隸書,作者“田賢文”三個字用瀟灑雋秀的行書。
“桂秀,過來,過來!”田賢文喊妻子劉桂秀。
“啥事?”劉桂秀問。
“過來看看吧,完成了!”
劉桂秀過來把稿子拿在手裡,細心地呵護着像是抱一個剛出生的嬰兒。
“賢文,你太厲害啦!”劉桂秀又喜又激動,一雙眼睛深情地看着田賢文,“寫這麼厚的文章呀!……誰能啊?”
田賢文也沾沾自喜:“怎麼樣,我肚子裡有沒有?哈哈,別看肚子不大,可就是裝得東西多,一肚子墨水!”
劉桂秀自豪地說:“要不俺就看上你啦?……受窮受累俺都不怕!”
田賢文上千去攔住劉桂秀就親了一口:“謝謝老婆!今晚上我不寫文章了,跟你一起睡,把欠你的補上!”
“去你的!”劉桂秀在田賢文身上拍了一巴掌,“沒正經!”
“好,那算了吧,今晚上我還是一個人睡吧!”
“好,你一個人睡吧,別在我的房間裡,這個家是我的,你一個人只能到豬圈裡去睡!也不行,你還是到別人家的豬圈去睡吧!”
田賢文故作驚訝地說:“跟豬一起睡呀?萬一是母豬呢?”
“哈哈,想得倒美!”
“我還是跟你一起睡吧!”田賢文從後面抱起來劉桂秀。
“放開,放開!忽然闖進個人來成什麼樣子!”劉桂秀掙脫着,但是沒有真正用力反抗。
“這個時間了,誰還來呀?再說了,我這也不是偷的!”
“真拿你沒辦法了!”劉桂秀嬌嗔地瞅了田賢文一眼。
“嫵媚動人,不減當年啊!”田賢文上牀。
劉桂秀也笑着上了牀……
“桂秀……,多長時間沒有啦?”
“不是爲了你寫文章嗎?”
“今晚,我要……”
“你壞……。”
……
田賢文的整個寫作過程是處於半秘密狀態,大多數工作是在家裡完成的。
現在是考慮如何讓投寄稿件了,田賢文想來想去,決定親自送到編輯部,這樣基本可以確保有編輯能看稿子。
只要能看,田賢文覺着就十有八九的希望能中;因爲他對自己的稿子很滿意,萬一不合編輯的胃口,也可以聽聽編輯意見,然後修改一下。
總之,必須親自去送稿,到郵局投稿,多數是泥牛入海。
田賢文要進城去報社送稿子,丈夫要進城了,劉桂秀高興地憋不住就要笑。
這是一件大事,丈夫的文章要印在報紙上了,也可能電視播放。田莊村這麼大,自古以來還沒有誰幹過這樣的大事呢!劉桂秀到集上去給田賢文買衣服,從頭到腳全換新的。
換上新衣服,田賢文站在穿衣鏡前,轉着身子一遍遍地看,長短肥瘦都合適,顏色搭配也好。
可就是覺着不知道哪裡不舒服,脫下來,換上舊衣服,還是舊衣服合體啊!
鏡子裡一照,又土又寒酸,還是穿新的吧!
走到街上,一看到人,田賢文就覺着有點不自在。
“田老師,上哪?”
“去趟城裡,辦點事。”田賢文說着,刻意讓自己自然些。
上了汽車,田賢文危襟正坐,不苟言笑。
車裡人誰也沒有在意他的一身打扮,後來,田賢文一想,自己就笑了:沒有誰會注意你。於是也就輕鬆自然了。
汽車開進城,下了車,一出汽車站,田賢文就遇上了陳曉麗。
“田老師,是你啊?”
陳曉麗又驚又喜,像是遇上了久別重逢的親人,一手扶着自行車,騰出一隻手來跟田賢文握手。
“陳……陳曉麗是你啊?”
田賢文也有點意外,久別重逢,有很多話要說,可是都急着辦事,必須長話短說。
“田老師,進城辦事?”陳曉麗問。
田賢文想了想就照實說了:“我寫了篇人物通訊,想拿着去報社看看。”
陳曉麗問:“是寫教育上的人物?我在省教育月刊上認識一位編輯,可以推薦給他看看。那人很樸實、正氣、是業務型的,對我幫助很大。”
聽陳曉麗一說,田賢文仔細地打量一下陳曉麗,感嘆道:“士別三日,刮目相看啊!”
“田老師,您誇獎我啊?我得好好向您學習,咱在一起時,您最有水平,我從您身上學到很多東西。我這些年在教研上取得了一點成績,當年受您的影響啊。對了,您這篇通訊寫的是……?”
田賢文不無遺憾地說:“農村題材,農村人物。”
陳曉麗說:“新聞中心有個副主任,王洪濤,原來在教委辦公室負責新聞報道,你可以找他呀!”
田賢文一聽是王洪濤就說:“認識,那年我寫田震中下水救人的事蹟,跟他打過交道。……現在他不能記得我了。”
陳曉麗說:“他爲我寫過通訊,寫我教科研事蹟,在省教育月刊發表了,我們倆有聯繫。你去找他就行,在市府大樓4樓403室辦公。你直接找他,我先給他打個電話。田老師,我要趕着去開會,以後我們常聯繫!”
陳曉麗急匆匆地騎上自行車走了,望着她的身影消失在人流中,田賢文感慨萬千:陳曉麗今非昔比,化蛹爲蝶。
按照陳曉麗的指點,田賢文找到了王洪濤。
王洪濤很客氣地接待了田賢文,讓座讓茶;但是,很顯然他是不記得田賢文。
於是田賢文就自報家門地做了一下介紹,說到當年寫田震中下水救人的事蹟,王洪濤記起來了,又一次跟田賢文握握手,以表示對老交情的不能忘懷。
兩人的關係就顯得近了一點,田賢文趁機拉開包,把通訊稿拿出來,雙手遞給王洪濤。
王洪濤同樣鄭重的接到手,舊情已敘,要談正事了。
王洪濤說:“田老師,你把稿子放到這裡,我先看一下,如果我覺得可以,我就會推薦給報社。如果我這一關都過不去,那就……”後半句話,王洪濤笑了笑沒有說。
田賢文當然知道話中的意思,很理解地說:“王主任,我所以親自來送稿,主要的目的是想得到你和編輯老師的指教。如果稿子水平不夠,能得到各位老師的指點,今後努力有了方向,那實在是三生有幸的事。能夠經過老師的指正後發表了,我更是感激萬分,倍受鼓舞,信心倍增。”
剛進門時田賢文還有點緊張,話語也不是很流暢,交談一會兒,氣氛融洽。田賢文就把在家中準備好的話流水般地背誦下來,話語貼切而不失文雅,感情真摯而又不落庸俗。
離開新聞中心,田賢文懷着激動地心情,高高興興地坐車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