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震中心裡罵道:“屎殼郎爬到樹上——以爲你是隻大鳥呢!”
田震中對服務員喊:“給我倒滿酒!”田震中端着杯子,站起來到蟬哥跟前,“聽蟬哥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啊!有人拼了老命考個大學,有人曲線救國,只能自學成才。蟬哥,你是另類,是奇人,不學無術、目不識丁卻能成才;這纔是真正的天才,當代的李白呀。”
蟬哥醉眼朦朧,說:“過獎過獎!不瞞諸位說,好詩還沒寫出來!前面的都是試驗品,以後看,以後看!”
大家知道田震中還有話說;所以都不開口,只是陪着笑。
田震中說:“能認識文學界的大師,田某誠惶誠恐,也倍感榮幸。雖然不勝酒力;但是,也要捨命陪君子,我先敬蟬哥一杯!”說完一飲而盡,把空杯子對着蟬哥一晃,“蟬哥,請吧!”
蟬哥二話沒說,端起杯子一仰脖倒進嘴裡,很豪爽地把杯子給大家看,“痛快!”
田震中掏出手機,對着酒桌上的人說:“接個電話。”說着走出房間。
根本就沒有人給他打手機,他要給別人打手機是真的。他給建築公司老闆的兒子打手機,約他出來玩。
回到房間,田震中又倒上酒,撒謊說:“剛纔接了個電話,有事。我先向諸位請個假,離席之前我再敬全場一杯酒。”說着又幹了。
蟬哥第一個喝了,匡超文緊跟着,如風、雲影也把兩杯啤酒喝了,二人的臉也微微紅了。
田震中見全場都喝了,這才離席。
匡超文緊跟着出來,說是出來送田總,更重要的是問這場酒誰付錢。
“田總,……今晚上……。”匡超文欲語又止。
“說!”田震中笑嘻嘻地說。
“田總,今晚上我請吧?給我個機會。”
“你替我簽字,公司的事還用你個人掏錢?”
“我怎麼籤?嘻嘻!”匡超文一聽公司的事,心就放下了。
“籤你的名字!一個秘書,這點事還辦不了!”
“好,好。田總慢走。”匡超文給田震中推開門。
田震中急溜溜地走了。
匡超文回去後,蟬哥還要喝,其實他已經大醉了,只是酒勁還沒有完全上來,情緒還在興頭上;所以強撐着還能站着雲山霧罩的瞎忽悠。
匡超文酒喝得少一點,事情辦得也很滿意,同樣酒興未盡。
如風、雲影清醒,知道蟬哥已經醉了。
如果現在不送回家等酒勁上來,那可就麻煩了,蟬哥酒勁一上來是非常難纏。
如風、雲影先制止了匡超文,然後讓匡超文叫了出租,連哄帶騙,連推帶拉,終於把蟬哥塞到出租上。
匡超文付了出租費,並告訴司機送到農貿市場。
離開酒席,匡超文強拉着如風、雲影去路邊攤吃燒烤。
三個人吃喝隨意,聊得倒也開心。
蟬哥是繞不開的話題,匡超文問:“蟬哥這些年……?”
如風說:“他這些年到處爲寫詩而奔波,進過京,去過省城,周邊的市都走過,帶着他的詩去編輯部,去拜訪稍微有點名氣的詩人、編輯。”
匡超文問:“他有經濟來源嗎?”
雲影說:“我覺着沒有什麼經濟來源。”
如風說:“也真不容易,借貸的日子也有。”
匡超文驚訝:“就這樣寫詩?”
如風說:“後來他的第一首詩發表了。《我在村頭的柳樹上歌唱》開頭是這樣寫的:我是一隻蟬,站在村頭的柳樹之巔,我的歌聲飛上雲端……,後來就取筆名‘蟬歌’。再後來就成了‘蟬哥’。不熟悉的人只是叫不知是哪兩個字。”
雲影說:“這首詩還是不錯的,雖然有模仿的痕跡,詩意還是滿濃的。”
匡超文說:“可他還是喜歡張揚那首‘破褲衩子’?”
如風說:“那首詩在某地參賽獲了‘金獎’,很多人不看好這首詩。有一位老詩人對這個獎項曾經破口大罵!”
三個人聊了一會兒,都累了,夜已深,就散了。
昨夜酒醉,晨起遲遲。
但是匡超文還是堅持起牀洗漱完畢,胡亂地吃了幾口飯,就去公司上班。
他今天來上班,覺着一切都煥然一新,連同事也變得與往日不一樣。
身子雖然疲憊不堪,心情卻是春花怒火。
匡超文在興奮地等蟬哥寫的材料。
蟬哥卻沒有像匡超文那麼有心情,昨晚上出租車把他送到農貿市場。下車後蹲在路邊就是一頓狂噴,一直把喝進去的,吃進去的全吐出來,然後又幹嘔了一陣。
最後起來走,往哪裡走也不知道……
天亮了,農貿市場上有人開始活動,熙熙嚷嚷的噪雜聲把蟬哥吵醒,蟬哥睜眼一看,“這是在哪啊?……垃圾池?怎麼會在垃圾池裡睡呢?”
瞅瞅四周無人,趕緊站起來,沒站穩差點歪倒,多虧身邊垃圾池的牆。
沒來得及多想,蟬哥晃晃悠悠地回到家。
口渴,暖瓶空空的,打開水龍頭,接了一大碗水,“咕咚,咕咚”幹了。
肚子難受,找了一塊乾巴饅頭。“嘎嘣、嘎嘣”嚼起來,很香的。吃完了,一仰身子倒在牀上接着就睡。
明天,就該交材料了,蟬哥那面還沒有動靜。
匡超文等不及了,忽然有種預感,“依靠破鞋扎傷了腳”。
他趕忙給蟬哥打電話,好幾遍沒人接,匡超文急了,直冒汗。
終於,蟬哥把電話打回來了。
“我正在修改稿子呢,這是大稿子必須好好修改!”
“田總的材料呢?”
“對啊,記得記得,時間還長着呢!”
“沒有時間啦,明天就要交,田總還要看看嘛。”
“田總看,只是一種形式,走過場。我的東西他改不了!明天,你給他說聲,到時直接送宣傳部可以了,我再找人給宣傳部那邊打個招呼。就這樣吧!”蟬哥不容匡超文回話,乾脆就掛了。
匡超文乾着急又無可奈何,只有等了,也不敢跟田震中彙報,心裡一直是忐忑不安。
實際上蟬哥的情況也好不到哪裡去,醉酒後藥得一天沒起牀,起牀後也沒有精神,懶得連眼皮都不想睜,材料的事也沒心思去想。
他原來的打算是把活攬下來,然後請人代筆。
因爲他就寫不了合乎語法的句子,更寫不了成塊的文章。
可現在到了交材料的期限了,怎麼辦?
他把能夠想到的適合寫材料的人都逐一篩選了一遍。
事到臨頭,誰能肯出手,唯一可以試一試的人就是雲影姑娘,因爲雲影喜歡寫散文,也寫過通訊,而且這姑娘好說話;所以蟬哥就給雲影打電話。
“美女,哥遇上難事了,請你幫忙!”
“蟬哥老師,您太客氣了,只要我能幫的事您儘管吩咐!”雲影很仗義。
“這事你一定能,對於你來說是小事一樁,舉手之勞,就看你肯不肯幫哥啦!”
“您說。”
“事情是這樣的,那晚上咱喝酒以後,我又接了一個電話,讓我去開會,要辦‘陌上秋色’詩歌徵文,讓我當評委,推不掉。那天還答應給田總寫先進事蹟材料,寫材料這件事,只好請你幫忙了。咱這個圈子裡除了你,還沒有誰有這能耐!”
“不行,不行。我寫東西慢,準備和構思的時間太長!”雲影連忙回絕。
“這東西好寫,有套路。你是電腦高手,上網搜,拼一拼就行啦!”
“蟬哥老師,真的不行!”
“幫個忙吧!從網上下載就行,然後改一改名字就能應付過去。記住只要下載然後改名字就行!”
雲影還是不想接,可是蟬哥撂一句話就掛電話了。
“從網上下載,把名字換成震亞公司田震中就行,晚上用QQ郵箱發給我,拜託啦!”
雲影只好從網上東拼西湊地組裝了一份田震中的先進事蹟材料,然後極不情願地發給了蟬哥,也算是應付了事。
匡超文在焦慮與急迫中度過了一天,幸好田震中並沒有追問材料的事。
晚上匡超文又電話催促蟬哥,蟬哥沒接,回了短信:“我在開會,一會兒聯繫你。”
匡超文一看心都涼了半截,“他媽的,晚上你開的什麼會?你一個無業遊民、浪子,誰找你開會!”
很快短信又來了:“材料已經寫好,在你的QQ郵箱裡。”
匡超文趕忙打開郵箱,一看真的來了,“親孃,終於可以交差了!”也顧不得去公司,就在附近找了家打印店,按照文件要求打印三份。至於材料寫得好壞,匡超文也不想看 了,只要能交了差,應付過去就行啦!
第二天,匡超文去見田震中,說今天要上報材料了。
田震中有事急着走,只說了句:“你去辦就行啦!”
匡超文這才放心了,高高興興地去了工商聯報了材料,辦事員接了材料順手就放到一邊。
田震中評選“十大傑出青年”材料上報已經過去兩個周,匡超文從開始焦慮緊張而變得淡然,就在他近於對這件事淡忘的時候。
這件事就像一個漂浮在水流中的木頭,沉入水下後過一段時間又忽然冒出來。
讓匡超文猝不及防,那天他被叫到田震中的辦公室。
田震中坐在老闆桌前,對着剛進門的匡超文笑,開始匡超文以爲是田震中高興地笑,很快覺得不對味,那裡面藏着很多內容。
匡超文一下子就不自在了,緊張地有點兒手足無措。
田震中看出了匡超文那尷尬窘迫像,心中有一種勝利的喜悅,這會兒嘴角才露出一絲真笑。
“匡秘書,你是我們公司的文豪,身邊又結交了一幫騷人墨客。今天我請你幫我做一件事。”田震中慢條斯理地說。
“田總,您儘管吩咐,我一定盡心盡力!”匡超文連忙點頭。
“我手頭有兩份材料,你給我看一看,然後給我分析分析。就這兩份材料寫一份兩萬字的評論,寫好了以後交給我。”
匡超文一聽頭腦就有點發蒙,二萬字的評論?這是要幹什麼呀?
“當然,你不要擔心報酬,稿費少不了。不對,這不能叫稿費,應該叫潤筆;因爲你是文豪,談稿費不上檔次,委屈了你的身價!”
匡超文站在那裡木了,不知道說什麼好。
“兩萬字的分析文章,兩萬元的潤筆。如果你覺得不行可以再加,以質論價,這一切都好說。好了,現在你就帶着這份材料去吧。小李,小李——”
“田總,有吩咐?”小李姑娘聞聲而至。
“把我辦公室旁邊的門敞開,讓匡大秘書進去完成他的大作。還有,任何人不得去打擾!”
“好的,田總。”小李姑娘走了。
“匡秘書,在完成任務之前,除了下班回家,你不得離開這間屋子。”
匡超文乖乖地拿上兩份材料去了田震中指定的房間。拿出第一份材料是蟬哥寫的,又拿出第二份同樣是田震中參評十大傑出青年的材料,別人寫的。
蟬哥那份材料匡超文連看也沒看,就推到一邊。另一份材料,匡超文一看開頭就覺得震撼,他像讀報紙上的通訊一樣讀完了。
文章寫得雖然有些虛假的,但是文筆卻是很流暢,章法嚴謹,一看就是出自高手,這讓匡超文很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