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苒驚呼了一聲一下子從牀榻上坐了起來。
“小姐!”紅豆從外間爬了起來走了進來,見她滿頭滿臉都是冷汗的樣子,連忙端了溫水來替她擦拭額頭。
一邊擦拭一邊憂心道:“這符水沒什麼用啊,還叫小姐做起了噩夢,觀主是不是不靈了,這些時日總出事……”
“紅豆。”喬苒伸手拉住她叫了她一聲。
“小姐莫怕,奴婢在呢!”紅豆反手握住她的手之後回頭瞪向周圍,厲聲喝道,“什麼東西?莫要靠近我家小姐!”
喬苒:“……”
不過被紅豆這麼一打岔,她倒是越發覺得夢中的情形有些不對勁了:不止是夢中那些人的身材無比高大,就連牀帳乃至周圍所有的物件似乎也看起來大得很,就像整個世界被放大了一號一般。
這當然不會是她自己的記憶。喬苒坐在牀榻上,從窗口吹進的涼風讓她冷靜了不少,此時再想起來心裡頭驀地冒出了一個念頭:那應該是這具身體自己的記憶了。
原身的記憶在四五歲以前都是模糊的,但人不記得並不代表身體不記得,想起夢中那放大一號的世界……如果是很小的孩子,四五歲甚至更小一些兩三歲或者纔出生的孩子,那麼在她眼中看來,這放大一號的世界就對上了吧!
那麼久遠的記憶會無緣無故的冒出來嗎?當然不會,應當是發生了什麼事……記起夢中的那碗符水,喬苒從牀上走了下來,走到桌邊,桌上杯壺都放的整整齊齊,她轉身問紅豆:“紅豆,那碗符水呢?”
紅豆驚道:“小姐沒喝嗎?”
她若喝了又怎會問,再看紅豆一臉驚訝的模樣,喬苒回想了一下頓時瞭然:“是玄香。”
院子裡除了她與紅豆也只有玄香來過了。
“許是渴了,順手喝了。”喬苒嘆了口氣道。
“這玄香……怎的能這樣?”紅豆明白過來,不由恨恨道,“如此貪嘴,吃些別的倒也罷了,竟連觀主給的符水都喝了!”小丫鬟越說越生氣,忍不住在屋裡來回走動了兩步,而後怒道,“不行,明兒我要去告訴觀主,就是不罰玄香也要請觀主再給張符來才行。”
說罷又開始唸叨了起來:“這次,奴婢可要看着小姐喝下去,保管喝了之後就不做噩夢,也不招那什麼黎什麼的小人了……”
在小丫頭的碎碎的唸叨聲中,喬苒倒是生出了幾分睡意,打了個哈欠,懶懶的睡去了。
再次睜眼時已是第二日了,日光從窗柩的縫隙中照入屋內,現在日頭應當挺高了,她伸了個懶腰坐了起來,屋外紅豆刻意壓低聲音似是在同什麼人說話。
喬苒沒有叫她,自己走下牀榻穿好衣裙走了出去。
開門的一瞬間,交談聲清晰的傳了進來。
“真人,你們可要好好管教管教玄香了,連我求來給小姐的符水都叫她偷喝了……還有,玄香是你們的人,觀主那裡你也要再同觀主說一聲得讓她賠張符給我,不然我同你們沒完……”
你一個小丫頭能怎麼同玄真觀沒完?喬苒聽了忍不住暗自搖頭。
那道姑也是一臉無奈的樣子:她們玄真觀自問接待過的權貴女眷不在少數,可沒見哪家丫頭是這樣的。有人玲瓏、有人傲氣、有人狐假虎威……像這麼腦子不大好使的還是頭一回見到。
“真人。”喬苒的這一喊算是救了道姑,道姑拭了拭額上的冷汗,向這裡過來。
紅豆也跟着跑了過來,歡喜道:“小姐,
小姐您醒啦!怎的不叫紅豆進來伺候您穿衣?奴婢見你睡得香便沒叫你,不會是奴婢同人說話把您吵醒的吧……”
“我有些餓了。”喬苒對她道,“粥有些涼……”
“誒!奴婢這就去熱一熱!”紅豆聽聞忙趕去熱粥了。
打發了紅豆,喬苒這纔看向那個道姑,朝她施了一禮,道了聲“真人”。
道姑唸叨了一句“無量天尊”還了一禮,眼中帶了幾分同情的朝她望了過來:可憐……若不是那個緣故,就是普普通通的喬家表小姐,也不至於落到只有一個這樣腦子不大好使的丫頭的地步!
“玄香用了喬施主那碗符水,肚子痛了一晚上,也算是嚐到惡果了。”道姑向她解釋道,“經此一事,她定然不敢再隨意貪嘴了,還請喬施主莫要與她一般見識,我等也會嚴加管教的。”
“無妨,小事罷了。”喬苒朝她點了點頭道。
這副不在意的樣子倒不似作假,只是喬施主不追究,那個丫頭怕是也要鬧一鬧的,道姑才這般想着又聽女孩子的聲音響了起來,“我會同紅豆說的,這件事便到此爲止了。”
道姑這才鬆了一口氣,向她俯首施了一禮。
“還有一件事要麻煩真人。”女孩子退開一步,並未受她這一禮,開口聲音柔和,眼裡帶着幾分笑意,一看便讓人頓生親近之意。
道姑忙道:“喬施主請說。”
“不知觀主幾時得空,我想見一見觀主。”女孩子道,“有些事情想請教觀主。”
道姑遲疑了片刻,在女孩子帶着哀求的目光中終是嘆了口氣,道:“此事我會告知觀主的。”言外之意,觀主見不見你就不是我能左右的了。
“如此,多謝真人了。”喬苒向她道謝。
道姑道了聲“無量天尊”又說了兩句客套話便走了。
原本以爲道姑就算應下也不會那麼快同觀主提及,就算同觀主提了,事務繁忙的觀主也未必肯這麼快見她。
熟料道姑走了還不到一個時辰便去而復返了。
“喬施主!”那道姑在外喊道,“觀主有請!”
“小姐。”正在縫製衣裳的紅豆連忙站了起來,如護犢子的母雞一般擋在她的面前,而後警惕的看向外頭,揚聲道,“找我家小姐作甚?”說罷這句,又回頭對喬苒道:“小姐,奴婢陪您去,免的這些人欺負了您。”
“紅豆,”喬苒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不着痕跡的將她拉到一旁,道,“放心,是我請真人通傳的。”
紅豆怔了一怔:“那她們會不會欺負小姐……”
“我是去問觀主討符的,”喬苒看了她手裡未做完的衣裳,安撫道,“你且將衣裳做好了,等我回來試衣。”
紅豆這才點頭應下,卻還是惡狠狠的瞪了眼道姑,才讓她們走了。
那道姑見狀忍不住再次拿袖子拭了拭額上的汗:這腦子不好使的丫頭看起來怪嚇人的,還好喬施主不像她。
觀主就在大殿之內,應是已經交代過了,那道姑連通傳都未通傳一聲,便直接帶她入了大殿。
進殿之後便施了一禮,道:“觀主,喬施主來了。”
喬苒跟着她施禮之後,擡頭向那位觀主望去。
一個身着道袍的女冠正坐在蒲團上,拂塵隨意的丟在一旁,同拂塵一起丟在一旁的,還有好幾本翻爛的醫術,女冠手裡也正翻着一本醫術,聞言只應了一聲,也未擡頭:“靈香,你下去吧!”
這副隨性不羈的樣子倒與喬苒想象中嚴肅端莊的觀主不大一樣。
那個名喚靈香的道姑退了出去,待到她徹底退出大殿的那一刻,正低頭翻着醫術的女冠終於擡起頭來。
算不上好看,卻五官端正,她朝喬苒笑了笑,這一笑,倒是更顯幾分親切。
“喬小姐,”女冠道,“若你想問玄真觀爲什麼要收留你的話,貧道現在就能回答你。”
竟是開門見山,一開口就將她困惑了許久的問題說了出來。
“是喬大小姐,不,方大夫人安排的。”女冠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