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苒朝他點頭道謝:“多謝你的花燈,我很喜歡的。”
也多虧那個花燈,讓她聯想到在巴陵公主府花園中的鐵籤就是林娘子獨一無二的燈骨。
黎兆道:“雖然不是同一個衙門,但是七夕能碰到你們,中秋又能碰到,可見也是緣分。所以兆看到喬小姐很高興。”
喬苒笑道:“我看到黎三公子你也是很高興的。”
黎兆又道:“你現在住在哪裡?我本打算過些時日吏部衙門裡閒一些就告了假來找你,你到了京城,我還不曾請你吃飯,一盡地主之誼……”
“周大人來了。”張解說着瞥了眼黎兆,提醒他,“黎大人,宮裡不是敘舊的地方。”
黎兆忙道:“張天師不提醒我倒是忘了,”說罷這一句又轉頭看向喬苒,“喬小姐,待出宮之後我送你回去,到時候再說吧!”
喬苒笑了笑,正要說話,便見張解上前一步朝那位周大人做了個“請”的手勢,那位鬚髮皆白的周大人走了過來,笑着拍了拍黎兆的肩膀,道:“這便是相爺提過的黎大人吧,果真是後生可畏。”
黎兆忙道:“大人謬讚了。”
一旁的肖公公似乎瞥了眼張解,這才走到正中輕咳了一聲:“諸位大人既已來齊,便隨雜家進來吧!”
說罷,他便轉身走向微掩的攬月殿殿門,回頭看了眼衆人之後便擡手推開了殿門。
今日是八月十五中秋,月圓之時也正是月色最亮的時候,隨着肖公公這一推,月光也傾灑盡了不曾點燈的攬月殿。
裙襬。
繁複的裙襬。
這是衆人第一眼看到的情形。
有人穿着這樣的裙襬躺在地上,喬苒下意識的手指一顫,一股不妙之感油然而生。
能穿這樣精緻衣裙的女子身份絕對不低。
隨着肖公公的動作,越來越多的月光傾灑入殿內,躺在地上的女子也清晰的映入了衆人的眼簾。
巴陵公主。
衣裙精緻、妝發更是美麗,
撇去德行不談,巴陵公主的樣貌卻是堪得公主之尊。
不過眼下,這位金枝玉葉的公主躺在攬月殿的琉璃瓦上死了。
不是多了不得的殺人手法,巴陵公主的胸前插着一把匕首,被人刺死在了攬月殿。她眼睛大大的睜着,死時那一刻不敢置信的表情也一直維繫到了現在。
蔣大人蹲下身碰了碰巴陵公主的手,而後道:“溫的。”
可見離巴陵公主出事還沒過去多久。
今日陛下生辰宴,在戒阿芙蓉癮的巴陵公主也來了,喬苒不知道這位金枝玉葉同衆人的關係如何,只知道宴上似是沒發生過什麼引來衆人注意的爭執。
宴席上出恭的人多的是,巴陵公主離席自然也是正常的。不正常的是巴陵公主並沒有去恭房,而是來了攬月殿,然後被人殺死在了攬月殿。
“是要找殺了巴陵公主的兇手嗎?”蔣大人已經明白過來了,而後本能的轉頭看了眼喬苒,卻見女孩子正皺着眉看向四周,顯然也在看周圍的情形。
大理寺與吏部搶案子這種事不少,但要讓一件案子同時讓兩部的人來辦的機會卻不多,更遑論還是吏部恰好他來接手,大理寺讓這個女孩子來接手了。
原本以爲房值周被殺一案過後,估摸着要好久之後纔有機會再次同女孩子一較高下了,可沒想到這個機會來的這麼快。
蔣大人抿了抿脣,眼裡閃過一絲勢在必得的意味。
這一次,定要先她一步找出殺了巴陵公主的兇手來。
那邊肖公公也已經開口了:“不錯,陛下口諭,巴陵公主死在攬月殿,總要有個交待的。”
蔣大人應了一聲,當即就招呼周大人蹲下來一起來看插在巴陵公主胸口的匕首。
先前在殿前的那一幕,雖然感覺有些不對勁,但以他蔣方過來人的經驗來看黎大人同這位喬大人的關係怕是遠比同他這個同僚要親近的多。
既然要比,還是劃分的明白些好,讓黎大人同喬大人一起查吧!
聽他這一聲,黎兆倒是笑着跑外頭去問宮人的話了。喬苒沒有動,她只是站在巴陵公主的身邊,低頭看着巴陵公主。
這位身前無比尊榮隨心所欲的金枝玉葉此時正睜大眼睛看着她同她對視。
她看了許久,並沒有動,直到那裡的蔣大人和周大人將匕首扔到一旁了,還是沒有動。
“沒事吧?”有人走到她身邊問道。
喬苒被這一聲驚的回過神來,而後朝張解搖了搖頭,笑道:“沒事。”
張解嗯了一聲,從懷裡摸出一張符紙遞給她。
喬苒看着他的舉動沉默了一刻,道:“給我這個做什麼?”
張解說道:“宮裡死了人,自然是要點煞除陰陽,免得引來什麼麻煩。”
喬苒聽明白了:難怪他能留在這裡。
不過跳大神什麼的,他從來沒有在她面前做過,喬苒也沒有見過。
給每人一張符之後,他便走到一旁不說話了,這位陰陽司的天師,此時看起來越發像個神魂,還是混日子的那種。
那邊問完話的黎兆已經從外頭走了進來,他也未瞞着衆人,直道:“外頭的宮婢說巴陵公主過來之後,將她們都趕走了,說是想一個人靜一靜。這攬月殿是先皇在時巴陵公主的寢殿,她每每進宮都會過來坐一坐的,也不是什麼奇事,很多宮人都知道。”
“宮婢不得已,只能去前頭的悅心湖那裡呆着等,自始至終也未見到什麼人,中途只有陛下經過了一回,是去尋雪獅子的,進來了不到一刻便出來了。”
雪獅子是番邦進貢來的一隻白毛貓,陛下很是喜歡,心情不暢之時便喜歡抱來摸一摸雪獅子,爲此還特意爲雪獅子點了兩個專門照顧它起居的宮婢。
蔣大人和周大人聽的眉頭一皺,道:“陛下當然不會是兇手,除了陛下呢?還有誰經過這裡?”
黎兆搖頭,道:“沒有了。”
“這簡單,要麼兇手是早就在攬月殿埋伏了,要麼便是那幾個宮婢合謀殺人。”蔣大人道,“巴陵公主秉性乖張,一個不順心走在路上打罵無辜宮人是家常便飯的事,那幾個宮婢要查。另外事發前後有進出過這裡的人也要查。”
蔣大人辦案反應一向是極快且動作雷厲風行的,肖公公聽罷立刻便交待了下去。
衆人又自顧自的低頭做自己的事了,每個人查案的方法都是不同的,沒必要互相遷就。
喬苒站在巴陵公主旁擡頭看向攬月殿的天頂,這位巴陵公主想來在當年先皇面前也算是得寵的,宮殿造的如此精緻特別,雖然裡頭擺設已不剩多少了, 可光看這些蒙塵的擺設,已足可想象當年巴陵公主住在這裡時的盛景。
只可惜一朝天子一朝臣,先皇已逝,如今登位的是同她關係並不好的姐妹。同爲先皇子嗣,又同是女子,一個成了如今的女帝,一個卻還是公主,成日豢養男寵吸食阿芙蓉醉生夢死。
還真是同人不同命。
“喬小姐。”黎兆瞥了眼一旁看着他們不語的張解,走到喬苒身邊,壓低聲音對她道,“我覺得這個案子沒有兇手。”
喬苒擡眼看他:眼前的年輕人目光清亮,言之鑿鑿的樣子簡直再真誠不過了。
真是個聰明人啊!
喬苒笑了笑,沒有說話。
今晚從踏進攬月殿開始,陛下要他們做的就不是查案,而是讓這件案子沒有兇手。
讓一件看起來便是他殺的案子變得沒有兇手,這並不比查案找兇手要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