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仕遠接過那根鐵籤放在手裡看了片刻,而後搖了搖頭,將鐵籤還給喬苒:“這鐵籤形狀要說特別也沒什麼特別的,長長扁扁的,但硬要說這是什麼東西,卻又說不出是什麼東西。哦,拿來烤肉吃不錯。”
烤肉?喬苒沉默了片刻,道:“總不能是那兩位郎君夜半約出來商議着烤肉吃,結果烤到一半起了爭執用這個擦傷了對方吧!而且這質地,總覺得用來烤肉有些太過精緻了。”
“這藏嬌閣哪樣東西不精緻了?”甄仕遠搖了搖頭,接過管事帶回來的賬冊翻了翻之後,將賬冊遞給她,“看,阿芙蓉。”
喬苒看向賬冊,道:“瞧着量還不少,這玩意兒又貴又不是什麼好東西,爲什麼要在這些東西上花錢?”
“因爲碰過一次就戒不掉了。”甄仕遠說道,“在沒碰之前不少人都覺得自己能夠抵擋得住阿芙蓉的,但事實是並沒有多少人能擋得住阿芙蓉。”
喬苒將賬冊還給甄仕遠:“所以,現在就從阿芙蓉處入手開始查?”
甄仕遠點頭:“問問外頭的巴陵公主這阿芙蓉是從哪裡買來的便是了。”
“甄大人,我覺得不妥。”喬苒想了想,道,“你這樣直接拿着賬冊去問,她未必會說真話,不如再去幾家公主府將賬冊拿來。我聽聞幾位公主關係甚好,好到一起養男寵,還有不是我喜歡的類型或許是你喜歡的,以至於見了互相贈送男寵,我想買阿芙蓉這種事一定不是巴陵公主一個。”
“陛下聖旨也是讓我幾家公主府一起查。”甄仕遠看向她,“你的意思是先將別家的賬冊拿來?”
喬苒點頭,指了指他手裡的賬冊,道:“巴陵公主這兒的賬冊已到手這件事先不要同巴陵公主說。你且將別的公主府的賬冊拿來放到她面前,就說別家幾位公主已經招供了,說是巴陵公主牽的頭,我覺得爲求自保,巴陵公主或許會說出一些很有意思的事情。”
“小小年紀,竟如此……陰險,不,精明!”想到是自己人,甄仕遠又將陰險換作精明。先前還覺得她去御史臺也能混得開,現在看來,興許把她拎去刑訊那等不開口的嫌犯也不錯。
不過,他也不是什麼蠢笨的,經她一點,已經想明白了。將巴陵公主府的賬冊收到了袖子裡,甄仕遠道:“去別家公主府我只消換個說辭,說巴陵公主已經招供了,想來那幾家的賬冊很快也能到手了。”
“是啊,一本賬冊就能將那幾家的都引出來了。”喬苒說着坐了下來,
順手拿過方纔管事搬來的賬冊,催促他,“大人快去快回,我在這裡等你,看着這些人好不讓他們同外頭的主子報信。”
一個去,定然要一個留。而要搜查公主府,甄仕遠自然不能缺席,留的可想而知只能是喬苒了。
甄仕遠眼風掃過一旁瑟瑟發抖的管事和侍婢,道:“那你看着這些人。”
喬苒點頭。
待到甄仕遠離開之後,喬苒低頭翻開了賬冊,一邊翻一邊問一旁的管事:“你家公主平日裡喜歡玩什麼?”
“玩什麼?”管事神情微妙的看了看藏嬌閣的匾額,“公主平日喜歡在藏嬌閣逗留。”
喬苒見狀,哦了一聲道:“玩男寵不算。”
管事偷偷瞥了她一眼,小心翼翼的說道:“好似……好似也沒別的了。”
“那這賬冊上如此多的香料進出又是怎麼回事?”喬苒指了指手裡的賬冊道,“你自己都說了公主只喜歡玩男寵,平日裡只在藏嬌閣逗留,這麼多香料不是自己用難道還是給他們用的不成?可這藏嬌閣裡頭沒有什麼薰香的味道,倒是方纔在馬車外,公主的身上那股香味複雜醇厚,一聞便知價格不菲。”
管事身形一顫。
“你不要以爲甄大人走了,你便能不說實話了,”喬苒說着擡起眼瞼,朝他展顏一笑,“你若是再不老實,等甄大人回來了,我便告訴他你意圖跑去向公主報信,多半也是摻和其中的。到時候公主有多少罪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這麼個小小的管事卻還牽連進這樣的事裡頭,逃不了一死。”
能在公主府出頭,雖然不至於有什麼大智,但也不蠢。沒有家族庇護的人對自己最好的保護方式就是不要牽連進那些儘可能引來麻煩的事情裡,這個道理,管事自然懂。
“喬大人恕罪,小的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管事嚇的渾身一抖,連忙跪了下來。不知道爲什麼看着眼前言笑晏晏的女孩子,只覺得比起方纔的甄大人,這位看似和氣的喬大人更叫他害怕。
“我不玩香料,但看這些香料的價格,想也是極好的。”喬苒笑了笑,道,“看來公主除了男寵之外就是喜歡香料了,這香料是出自哪家的?”
管事道:“公主凡事都要最好的,這京中最好的香料就是知香閣的,這個喬大人一查便知。”
“嗯。”喬苒點了點頭,道,“知香閣誰家的?”
這個自然也是查得到的,不過眼下有知情者在此,她也不必自己去查了。
……
拿捏住了對方的軟肋,比強硬的帶人去搜自然要快不少,眼見甄仕遠手裡拿着賬冊回來,喬苒就知道事情辦好了。
“幾位公主關係果然好,不但男寵一起養,就連阿芙蓉這種東西都一起買。”甄仕遠冷笑着將記有阿芙蓉的賬冊丟在了桌子上,“她們不買,這阿芙蓉又何至於屢禁不止?”
喬苒見他手邊還有一摞賬冊,便問道:“這是從另外幾家公主府帶回來的賬冊嗎?”
甄仕遠點頭:“這等重要之物總要帶回大理寺做物證的。”
“我看看。”女孩子說着伸手翻開了賬冊。
跑了一通也怪累的,甄仕遠在一旁坐下,準備歇息片刻再去找巴陵公主套話。
才歇了沒過多久,便聽女孩子的聲音響了起來:“甄大人你聽說過知香閣嗎?就是城中最大的香料商。”
等了一會兒,沒有等到甄仕遠的迴應,喬苒覺得奇怪,便擡頭向他看去,卻發現甄仕遠垂着眼瞼坐在那裡,臉上神情微妙。
喬苒盯着他看了一會兒,道:“知香閣的主人姓房,是光祿大夫房大人之子。”
甄仕遠嗯了一聲,似是回神了,乾咳了一聲,伸手去翻桌上的賬冊:“怎的突然提起知香閣, 是知香閣有什麼問題嗎?”
“我發現幾位公主除了男寵之外最喜歡的就是香料了,而這些香料俱是出自知香閣,”女孩子說到這裡,看向甄仕遠,“房大人有個兄長在朝爲官,位極人臣,乃當朝右相。”
甄仕遠翻賬冊的手一頓。
喬苒見到這個動作,口中的話也脫口而出:“左相右相政見不同,你……當年得罪的該不會是他吧!”
先前她曾推測過甄仕遠與裴相爺沒有什麼交情,卻避居金陵避禍。且當了多年的金陵府尹也沒發生什麼事,可見裴相爺這塊招牌還是護住了他的,所以甄仕遠得罪的人應當是裴相爺的政敵。畢竟只有權勢地位相當的政敵纔不敢對對方的故里下手。
金陵,就是裴相爺的故里,也是起勢地。
這一點,甄仕遠之前沒有否認過。
而這位房相爺就是裴相爺最大的政敵之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