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是刑部尚書,但周棟親自出現在刑部大牢的時候卻並不多,即便是出現也多是碰上什麼麻煩的犯人或者一些別的事情了。
如這樣帶着人進刑部還真是不多見,正在大牢裡巡邏的刑部官差遠遠見到他,便俯身施了一禮,起身時,忍不住向周棟身邊的兩個男人望去。
臉上的傷是陳年舊傷,這些小打小鬧的傷可不似刑訊留下的,應該是外頭得了帶進來的。
當着周棟的面,官差自然不會說什麼,問什麼,只是恭敬的站在一旁,讓他們一行先行,只是目光卻不由自主的落在了那兩個慌張四顧的男人身上。
待到周棟帶着那兩個男人走遠了之後,其中一個官差才忍不住輕咳一聲,問身邊的同僚:“大人是又想出了什麼新的刑訊招數嗎?”
譬如說用嚇的,讓他們說出實情什麼的。
一旁的官差搖了搖頭,不過眼力卻是極好:“衣袍下頭帶着鎖鏈呢,估摸着是哪裡來的嫌犯。”只是不知道這嫌犯怎的竟有這樣的待遇,被大人親自帶過來了。
“興許是重犯也說不定,”最先開口好奇的官差說道,“說不準又要我們抄傢伙上了,只是不知道這一次,對這兩個人大人準備怎麼撬開他們的嘴。”
進了刑部大牢能出去的,即便是清白且又身份高貴,審訊手段軟和的,出去也要嚇出一場大病來的,只不知道這兩個男人會怎麼樣了。
原二爺忍不住摸了摸胳膊,他也不知道爲什麼要做出這種動作,只是純粹的本能。
這位刑部尚書周大人並沒有對他們如何,聽聞他們想自證清白之後,很快便將他和一旁的這個老傢伙帶出了原府,而後直接來了刑部。
至於爲什麼要將他二人帶到這裡,周大人並沒有說,他們也沒有問。
“我們是查出了一些事情,”正在此時,周棟卻突然開口了,他說話之時頓了頓,語氣似乎有些遲疑,“嗯,兩位進去就知道了。”
還不等原二爺說話,一旁被“幸運”挑中的老者忙道:“周大人放心,我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能做的一定做。”
“是嗎?”周棟停了下來,
轉過身來,朝着他笑了,“那就看二位的表現了。”
這笑容其實也是稀鬆平常,他語氣更沒有任何不妥,只是不知道爲什麼,還是讓兩人嚇了一跳。
帶着兩人走入一間牢房,正在裡頭坐着的兩個官差見大人親自過來,忙站了起來,恭敬的喊了一聲“大人”,而後目光落到了他身後的原二爺和老者身上。
這目光,同先前過去的兩個官差簡直如出一轍,兩人忍不住摸了摸胳膊上不經意間起的雞皮疙瘩,總覺得刑部這些官差的目光有些滲人。
其實一路進來也未見到什麼血腥可怕的場面,不過大抵是刑部聲名在外,以至於讓他二人十分的不自在。
官差的身後十字架旁栓着一箇中年男人,此時正縮着身子戰戰兢兢的看着他們。
周棟見狀微微蹙了蹙眉,道:“受刑了?”
官差搖頭,道:“自己嚇的,一股腦兒說了一通之後既開始哭,說其他的什麼都不知道了。”
周棟嗯了一聲,走到一旁的桌邊,翻了翻上頭的一本賬冊,道:“齊老闆,東西都在這兒了?”
中年男人點了點頭,眼淚又流了出來:“我別的真的什麼都不知道了,我就是做個生意,大人,我真的不知道啊!”
雖說進來之後還未上刑,可誰不知道刑部是什麼地方?進來上刑也是早晚的事情,一想到接下來的遭遇,他便驚慌不已。
齊老闆的害怕,周棟自然不會在意,刑部尚書若還有心思在意這些小事,那他就算生了三頭六臂也不夠管的。
“現在呢,缺一封信。”周棟開口說着擡頭向原二爺和那個老者望來,頓了頓,又道,“這封信若是找到了,事情如何便有個大概的定論了。”
不過這定論也只是原家與此事確認有關還是僅僅有嫌疑。
這件事之所以如此重視,是因爲涉及謀反,所以事情再小也得查。
“什麼信?”原二爺急急的問道,“我家裡的信都在門房那裡,可以查的。”
“我知道。”周棟說着擡了擡手,打斷了他的話,道,“我要的信,不是在你家能找到的,我已經找到線索了。”
他說着指了指手裡的賬本,又道:“那封信在齊老闆的當鋪裡擺了十三年,但前些時日,有人拿着契書將信取走了。”
聽到這裡,齊老闆又開始流淚了:“我就是開個當鋪罷了,那信用的紙是極其罕見的佐伯紙,雖是折了信封,可信封上空無一字,若是小心將它展開,未必不能得一完整不曾着墨的佐伯紙。大人,您去打聽打聽佐伯紙的行情,這價值千金啊!我因此才接了當的,誰知道里頭寫了什麼啊!”
他的當鋪裡會當一封信,純粹是爲了那張紙而已。
周棟聞言卻笑了:“早聽聞齊老闆你在長安珍寶行中慧眼如炬,沒想到還是看走了眼。這空白的佐伯紙比起信封裡的內容價值說是天地之差也不爲過啊!”
齊老闆聽的嚇了一跳,忍不住動脣喃喃:“這……怎麼可能?”
什麼內容才能比價值千金的佐伯紙更貴?
周棟笑道:“當然這是要找對買家的, 對有些人來說是廢紙一張,可對有些人來說,可是長安豪族的存亡,你說對於他們來講是不是價值連城?”
真是個好脾氣的刑部尚書啊,如此耐心的回答一個尋常當鋪老闆的問題。在一旁聽着的原二爺和老者的臉色卻早已變得慘白。
他們大概已經聽明白了:那封信與他們焦、原兩家的存亡有關,所以,要找出那封信來。
不過找東西這種事……原二爺忍不住道:“這個事交給大理寺興許能查得更快。”
這種時候也不是計較大理寺的時候了,比起刑部的手段,大理寺說是仁慈也不爲過了。再者,術業有專攻,這個不找大理寺找誰?
“這個不用找大理寺了,”周棟卻笑着指着賬冊上的一頁,道,“取走信的人我們已經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