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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江湖中人要找起來並不是一件易事,不過張解應該有尋找他的辦法。
誠如她有很多自己的秘密一樣,張解也是如此。若非如此,一個失了靠山的張氏遺孤又怎能在羣狼環伺的長安城裡站得住腳?
一個人肩負起振興家族的重任總是要做的比一個普通的世族子弟要多得多的。
信樓的事他們在這裡再多說也是無用,所以頓了頓之後,喬苒開口說起了今日的驪山一行。
“那個老者端看相貌不出聲還真有幾分像那等丹青畫手畫出來的仙翁,”將老者的相貌詳盡的描述了一遍之後,喬苒微微蹙眉,“臉上無痣無斑,更沒有旁的特徵,還是要畫出來纔好。”不過她不擅長畫畫,別說畫人了,就是畫貓貓狗狗,裴卿卿畫的都比她好。
而且這件事到底是私事,真去大理寺麻煩作人像畫的小吏,一者似乎於理不合,二者必然會引來甄仕遠的過問。近日甄仕遠要忙元亨錢莊的事,委實是不必再因爲這些事麻煩他了。所以……呃,張解的人像畫畫的好不好不說,至少是能認得出來畫裡的人的。
果然,聞言張解當下便應了下來,道:“此事交給我便是。”
喬苒嗯了一聲,又將那老者之後說的話說了一遍,而後道:“……總之,除了裴卿卿這孩子,我等這些人都被他說了一遍。我還好,紅豆、馮老大夫還有唐中元心情便不大好了,我想了想,便喬裝了一番偷……哦,借了唐中元晾在院子裡的衣衫出來尋你。”
張解看着她身上略有幾分不合身的衣衫,頓了頓,問她:“裴卿卿沒有發現嗎?”
“她那糖球野雞湯喝多了吃壞肚子了,我出來的時候,她人還在茅房叫喚呢!”女孩子說着臉上露出一絲得色,素日裡冷靜自若的模樣裡多了幾分小女兒的靈氣,“發現我出來的只有小白,不過我幫它順了順毛,它便沒出聲。”
想到她那頗受動物歡迎的體質,張解不由笑了兩聲,頓了片刻之後,他目光落在她雖然一身粗布麻衫也依舊清麗的臉上,道:“我給你兩隻鴿子,你養在家裡,往後要尋我也不用夜半一個人出來了,看到鴿子我自會回來。”
這聽起來不錯,喬苒想了想,道了聲好,而後道:“我會告訴紅豆和裴卿卿,讓她們別打鴿子的主意的。”
張解又笑了起來,望過來的眼裡閃過一絲柔和:“我覺得你最需要告訴的不是紅豆也不是裴卿卿,而是那隻小白。”
貓兒捉鳥是天性,真被那隻白貓捉到了鴿子,怕是整個家裡除了裴卿卿也沒有第二個能貓口奪鴿了。
喬苒忍住笑意,低低道了聲“好”,險些忘了這一茬,看來回去要讓裴卿卿看好小白了。
“總之這些事情你暫時莫用擔心,一切還有我。”女孩子微微蹙起的眉心總讓他有種伸手去替她撫平的衝動,事實上他也是這麼做的,觸手溫熱的觸感讓他覺得指尖有些發燙,深吸了一口氣,他收回手,看着她,道:“既然見到了你,我便不進去了,你回家去吧!”
喬苒點頭:她出來本也是準備找他的,既然找着了他,確實也就沒有再走一趟的必要了。
轉身走了兩步,女孩子停下腳步。
張解站在巷口看着她,笑問:“怎麼了?”
女孩子搖了搖頭,對他道:“你也回去吧,挺晚了。”
她這裡回家不過幾步之遙,從這巷口回到天師道卻還遠得很。當然,這裡是天子腳下,一整晚都有官兵巡邏,張解身份特殊,
而且又不是沒有護身的本事,所以並不懼怕夜路獨行,可現在到底也是很晚了。大理寺那羣男人成天嚷嚷着男子獨自在外不安全云云的,喬苒倒覺得他們大部分人的長相安全的很,真招人稀罕的也只有張解這樣的。就算撇去她“情人眼裡出西施”的想法,換任何一個人也是這麼想的。
張解點了點頭,道了聲“好”,卻依舊沒有動,知道:“看你進了門我便回去。”
女孩子沒有再說別的話,加快了腳步,疾行數十步之後她在屋門口站定,朝他擺了擺手,跨步進了門。
夜風中紅豆驚呼着“小姐你去哪裡了”以及唐中元嘀咕的“我說怎麼衣衫不見了”聲音傳來,女孩子低低的安撫聲以及一兩聲喵叫讓張解輕笑了兩聲,轉過身去正要離開,便在此時,道路盡頭一頂軟轎出現在了視野裡。
奪目的紅色在夜色裡有些刺目,他先前還含着笑意的眼中閃過一絲冷意,腳下未動,看着那頂軟轎緩緩向這邊而來。
長安城的夜裡已經許久沒有見過這頂軟轎了。張解眯起了眼
先前就聽說過這位回來了,卻一直沒有見到過,沒想到今晚卻是見到了。
……
……
隔日又是個好天氣,早早起牀做飯的紅豆在看到一身大理寺官袍站在院中的女孩子時不由愣了一愣,而後趕緊鑽入了廚房。
倒是險些忘了,小姐的假告到昨日,今日又要去大理寺衙門了。
臨近年關,大理寺沒有鬧出什麼新的案子來,只是瑣碎的小事仍然不少,譬如年關留飯,一年官員考覈什麼的,都是芝麻大點的小事,可忙起來卻委實是極其花費時間的,不知不覺一天便忙着過去了。
幾日不見,走入大理寺時與告假前也沒什麼不同,得知甄仕遠一大早便帶着徐和修出去了,喬苒便準備去庫房借幾份卷宗打發打發時間,順帶鑽入甄仕遠辦公的屋堂蹭蹭屋堂裡的炭盆。
當然,大堂的炭盆也是不少的,不過因着空曠且人多,可遠不如甄仕遠辦公的屋堂舒服,尤其是這位上峰不在的時候,正是摸魚的好時候。
同幾個交情不錯的官員打了個招呼,穿過正中大堂正要出去前往庫房時,兩個處理大理寺雜事的小吏走了過來,笑着同她說道:“大理寺吃年飯的日子定好了,就在五日後,地點在百勝樓,咱們大人包場!”
肉眼可見的,提到百勝樓三個字時,兩個小吏兩眼已經開始放光了,最後“包場”二字出口時,其中一個更是可疑的吞了吞口水。
喬苒心裡感慨了一番大理寺的男人還真是一如既往對於吃有着非同一般的嚮往便道了聲知道了,而後去了庫房。
到庫房時,管理庫房的小吏道了聲“喬大人”便站在木梯上,指了指桌上的記錄簿冊對她道:“喬大人要借什麼卷宗自己記在後頭便是了,我等要忙着整理庫房,便不幫你找了。”說着便一手舉着雞毛撣子一手拿着布繼續踩上木梯開始打掃起來。
一年到頭了,不少書冊上都沾了塵土,自是要打掃一番的。
至於喬大人,也是常客了,他們放心的很,反正有過目不忘之能的喬大人哪裡需要偷卷宗?什麼卷宗在她看了一遍之後不就變成她的了?所以防偷卷宗這種事根本不需要將喬大人算在裡頭。而找卷宗,說起來還有些不好意思,以喬大人的過目不忘,有時候他們忘了卷宗的位置,喬大人都能記得呢!
所以對於喬大人,他們放心的很。
喬苒應了一聲,也未令他們失望,走了一遍庫房,帶走了幾份卷宗之後便到記錄簿冊前開始記錄了,只是纔拿起筆,掃了眼前頭的記錄內容,她便愣住了,目光落在其中一個名字上沒有移開,她連轉身都未轉身,便出聲問身後打掃庫房的小吏:“謝承澤回來當值了嗎?”
先前的案子謝承澤被抓了好些天,謝老太爺心疼孫兒便讓他在家裡養着,待到年後再回來大理寺衙門做事,聽聞謝承澤也沒有反對。
所以大理寺衙門裡也好些時日沒見到謝承澤了,以至於素日裡最喜歡同謝承澤說話的徐和修沒了吐露“心聲”的對象,到處找人說話,可叫大堂裡好些忙着整理手頭事情的官員苦不堪言。好幾次中午在飯堂吃飯的時候提過這一茬,還紛紛佩服謝大人的本事,難爲對上徐大人這樣的還能波瀾不驚,果然是謝氏子弟,內涵修養皆屬世間第一流雲雲的。
喬苒記得很清楚今日在經過正中的辦事大堂時也未在裡頭看到謝承澤,他的位子上依舊是空的,桌案前堆放的徐和修藉着他不在的時候偷偷放上去的雜物也還沒有搬動過的跡象。
正踩着木梯撣書架的庫房小吏似是被她突然提到這個名字嚇了一跳,而後猛地一拍腦袋,“哦”了一聲,道:“是呢!謝大人今兒很早就過來了,不過借的不是卷宗,是庫房整理的一些不大要緊的雜書。”
誠然,大理寺的庫房裡大部分都是卷宗,也有人,譬如面前這位喬大人這樣的就能把卷宗當話本子一般看的津津有味。可對於多數人而言,來庫房若不是爲了查案調閱卷宗的話,那就是借一些大理寺庫房堆積的一些時任大理寺卿認爲的重要書冊了。
這些書冊在當下與破案沒什麼關係,可先前有數任以明察善斷聞名於世的大理寺卿曾經說過今時無法推測往後,所以一些在民間流行的野史、話本或者某些重要的書冊也是至關重要的“卷宗”,興許會對後人翻閱舊案有所幫助。
這個規矩定下之後,歷任大理寺卿便一直秉着這個規矩沒有變過。譬如甄仕遠就將先前薛懷案中那本《書生神筆傳》放入了庫房,除此之外,“有幸”入選庫房的就是徐十小姐的那本大作了。
能夠被用這種方式存放在大理寺庫房,這對於喬苒來說還真是“受寵若驚”。
她看向謝承澤借的書,有幾本是關於大楚先前幾任帝王的“野史”,當然,這種“野史”除了描述了某些沒有記錄在正史上的帝王起居言行怪癖之外,最重要的部分大多與帝王的“香——豔”事有關。
先時看到大理寺庫房裡居然存了好些這樣的書,喬苒還問過甄仕遠,結果甄仕遠給了她一個眼色,淡定道:“大理寺卿也是人,總是查着殺人案什麼的看久了也不免疲乏,似這等事看看正巧叫人放鬆放鬆”。意思便是憋久了,也能將這些書當話本子看。
當然,甄仕遠這位大理寺卿同前輩一樣痛樣樂衷此道。沒想到謝承澤居然也喜歡這樣的書!喬苒掃過這些書名,落到了最後的那一本上頭——《大理寺女官記實》。
這就是徐十小姐寫她和張解的話本子。
其實原本是不叫這個名字的,那幾本不是這個名字的話本子眼下還放在家裡呢!後來甄仕遠一日上朝回來,也不知經哪個閒的發慌的同僚“點撥”, 覺得徐十小姐的話本子如今這麼紅,這於大理寺而言是件好事,至少或許會引來一些對於查案探案“明察秋毫”感興趣的俊才之輩想辦法進入大理寺。
作爲大理寺卿,對於衙門裡這等有本事的俊才之輩自然是多多益善的。
因着存了這個心思,對於原先話本子的名字,他便覺得有些不夠“穩重”了,於是特地找過一回徐十小姐,讓她將話本子改成了現在這個。不過,換湯不換藥,裡頭的內容可一點沒變。
大抵是覺得喬苒低頭看記錄簿冊好久了,那廂打掃完一層書架的小吏想了想,便又笑着說了起來:“其實那些野史我等也喜歡看,有些可比話本子裡還要香——豔,哦,不,是不羈。”
喬苒瞥了他一眼:這真是一不留神便將真話從口中說了出來。
“謝大人喜歡看這個也挺正常的,畢竟養病總是無聊透頂的。”小吏笑着說道,“不過他還借了那本寫你的話本子,想是因爲徐十小姐的關係吧!”
畢竟徐十小姐那次爲“未婚夫”散盡家財的舉動不知被什麼人透露了出去,自此可叫長安城裡不少男人“豔羨不已”,回去紛紛向自家夫人抱怨,而後,不出意外的遭遇了一頓毒打,理由便是“看看人家謝家公子什麼樣的相貌什麼樣的本事,你再瞧瞧你那樣子,還好意思叫老孃散盡家財”?
聽說因爲這個緣故,有幾日跑到長安府衙去報官的幾乎鬧到人滿爲患了,也直到這兩日纔好了一些。
有這麼個人人豔羨重情重義的未婚妻,總是要多關心一些的吧!小吏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