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苒自忖自己的膽量經過這幾個月的磨鍊也不算小了,可真正看到眼前一幕時還是嚇了一跳,而後下意識的摸了摸脖子,只覺得頭腦發涼。
“你來了。”謝承澤回頭朝她點了點頭。
喬苒嗯了一聲,臉色發白的看向眼前的無頭屍。
聞訊趕來的護衛以及驚嚇不已的一衆公子小姐們有甄仕遠在其中斡旋,他們兩個倒是暫且得以先甄仕遠一步過來看眼前的情形。
“一開始誰也沒有注意到,直到有人尖叫了一聲,大家這才轉頭望去,”謝承澤指了指安安靜靜站在一旁的棗紅色駿馬道,“見到馬背上馱了一具無頭屍,場面當即就亂了,不過大人很快便讓官差將人都弄到了席上,又派人在回園門前與周圍守着,沒有讓人隨意進出。”
這一步是很有必要的,若是沒有控制住讓人亂跑,勢必會讓兇手趁亂脫身。
“雖說亂了一刻,不過因大人反應快,倒也沒有誰趁亂接近過這匹馬和馬背上的屍體。”謝承澤說道。
那匹棗紅色的駿馬刨了刨蹄子,鼻孔中呼出一陣熱氣,很是悠閒,不像受驚的樣子。
這就是他們比她先一步看到的,謝承澤說罷,頓了頓,看向蹲在一旁開始驗屍的封仵作與將屍體圍起來的官差,道:“雖說不知道這是誰,可看此人的穿着,應當是今日過來打馬球的人中的一位。”
喬苒嗯了一聲,轉頭看向一旁圍觀席上那羣“龍子鳳孫”們,見這些人中除卻身着常服的看客以及侍婢小廝打扮的人之外,幾乎可以分成兩撥人,一撥着黑袍紅腰帶,另一撥則着白袍藍帶,瞧着這齊整穿戴的模樣,估摸着是這些龍子鳳孫搞出來的噱頭。
興許這場馬球賽已經籌備了許久也說不定。
這具無頭屍身着的是黑袍紅帶,是以,即便沒有頭,暫時不知此人是誰,卻還是能肯定這應當是個自己人。
喬苒看了片刻那羣“龍子鳳孫”們,收回目光,轉而看向身旁這匹優哉遊哉的棗紅駿馬,她雖然對辨別馬匹的好壞幾乎可以說一竅不通,可看這高頭大馬精神十足的樣子,可見也是匹好馬。
大抵是察覺她的目光落到了這匹馬上,謝承澤想了想,道:“這馬……確實不凡,
在整個長安城都找不出幾匹來,是來自西域的寶馬。”說到這裡,他頓了頓,轉身向觀席走去。
喬苒看着他在觀席旁似乎說了幾句,不一會兒,便有一位穿白袍藍腰帶的少女從觀席上走了過來,臉上還有些未盡的驚慌,不過走到謝承澤身邊時,那少女卻鬆了一口氣,而後下意識的抱住了謝承澤的胳膊。
喬苒在少女那與謝承澤如出一轍的鳳眼上頓了頓,恍然這多半是謝氏族中的女孩子了。
能與“龍子鳳孫”們玩到一起的女孩子出身自然不會低。
謝承澤面無表情的抽出了被她抱住的胳膊,瞥了她一眼,道:“今日之事,回去之後我不會替你隱瞞的。”
這一句話彷彿比先前的驚嚇更甚,少女撇了撇嘴,眼裡也變得霧濛濛的一片,一副快哭出來的架勢,軟軟的喊了一聲:“哥……”
然而這副將哭未哭的架勢並沒有讓謝承澤生出半點憐惜的情緒,反而帶着她走到喬苒身邊道:“事情經過想來她們更清楚一些。”
哭喪着臉的女孩子隨即好奇的打量了一番喬苒,而後叫了一聲“大人”。
喬苒笑着朝她點了點頭,反手指着身後那匹優哉遊哉刨蹄子的棗紅大馬,問道:“謝小姐認得這匹馬是誰的嗎?”
女孩子怔了一怔,沒有問她怎麼知道自己姓謝這種蠢話,只順着她的指向望了過去,待打量了一會兒那匹棗紅大馬之後,她開口了:“這樣的馬,今日的馬球場上也沒有幾匹。”頓了頓,她忍不住瞥向不遠處甄仕遠那邊的一行人,而後指着其中一個女子道,“不過我未特意注意過,只這樣的西域寶馬,岑夫人應該有的。”
喬苒也順着她的目光望了過去,那個被稱爲岑夫人的女子她其實第一眼就注意到了。畢竟比起那兩個帶隊而來的世子,一個女子帶着一羣護衛過來就顯得有些“特別”了。
當然,更特別的是這個女子本身。這個約莫三四十歲的中年婦人,容貌倒只是清秀,沒有特別出挑,真正出挑的是她的穿着打扮與氣質。同她這個年紀一般的婦人不同,她高發一束,頭頂繫着紅綢絲帶,除此之外沒有半點裝飾,身上穿的是硃紅色的勁裝胡服,不知道是那一對劍眉還是別的什麼緣故,看起來頗有幾分巾幗不讓鬚眉的感覺。
喬苒自忖名門豪族中那等貌美端莊的婦人看的多了,如這樣的婦人還真是極其罕見的。倒真有幾分花木蘭的颯爽。
只是再颯爽的女子,此時也有些脆弱。若是沒什麼事,當然不會帶着護衛趕來,那邊兩家是爲了起了衝突的柔福和欣康兩位郡主已經確認了,那麼這個帶人過來的岑夫人應當就是爲了……這具無頭屍了。
比起那裡自尋麻煩受傷的柔福和欣康,顯然岑夫人這件事更爲嚴重,難怪甄仕遠把那兩隊人請到一旁, 只同岑夫人在說話。
至於說了什麼,離得那麼遠,喬苒當然聽不到。
那個謝家的女孩子說完這一句,等了一會兒,也沒見謝承澤和喬苒開口,雖說不敢看那具無頭屍,她卻還是忍不住道:“柴俊就是對面那一隊的,身上穿的就是這個,而且他人……也不見了。”
雖說沒有頭,還無法證實這個人是不是柴俊,可這一身衣袍加上那匹棗紅的高頭大馬,幾乎已經可以肯定這個人的身份了。
喬苒看向那邊面白如紙渾身發抖的岑夫人,忍不住暗暗感慨:還真是巾幗女傑了,若換個人來,早暈過去了。
雖然還沒有證實,但聽眼前這個謝家孩子說話的口吻,這柴俊估摸着就是這個岑夫人的兒子了,至於岑夫人的夫君是誰,爲什麼她嫁了人還會被稱爲岑夫人,這等事問一問一旁的謝承澤就知道了。
“謝大人,”這般一想,喬苒對謝承澤道,“這個岑夫人是什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