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傳洲驚呆了,對上喬苒忍不住喃喃:“我怎麼會知道……”
“知道不知道暫且另說,這些巧合你可有解釋?”喬苒問他。
柳傳洲本能的搖了搖頭,只是口中卻下意識的辯解道:“我不知道啊!我來長安太醫署就是那個朋友介紹的,也是真的見到了那個朋友。”
“陛下一出事你便見到了那個朋友?”喬苒反問他,“何以如此之巧?”
柳傳洲仍是一臉的茫然,神情有些委屈:“我……我真的不知道。”
“那除了不知道你可還有別的解釋?”喬苒再次問他。
柳傳洲搖頭。
喬苒看着他皺眉不語。
“那就留下來吧!”此時一旁許久不曾出聲的張解開口打破了沉默,他看向柳傳洲,道,“不管是巧合還是真的,你留下來便可以驗證到底是你在掩飾還是被栽贓陷害了。”
“那就留唄!”這話一出柳傳洲便激動了起來,他怎不知自己有那麼大的本事?還設局了不成?只是這一聲嚷完她還不忘對張解道,“張天師莫要忘了幫我同太醫署的人說一下,這可是事關俸祿的大事!”
張解點頭道了一聲“好”。
柳傳洲又轉向一旁的喬苒,問道:“管飯不?”
張解看向喬苒,喬苒“嗯”了一聲,便喚了個官差過來將柳傳洲帶下去了。
待到柳傳洲離開之後,喬苒才問張解:“你覺得柳傳洲有問題?”
“自是有問題。”對此,張解毫不猶豫的點了下頭,略略一頓之後卻又道,“不過是不是我們想的那樣他是幕後黑手或者同幕後黑手有關還另說,此時至少有一點可以證明,那就是他們將柳傳洲送來太醫署絕對有別的目的,柳傳洲這個人比你我以爲的重要的多。”
他們不相信那些所謂隱樓的人有這般好心,所以柳傳洲這個人說不重要確實沒那麼重要,可說重要也是真的重要。
“若柳傳洲在我們手中,那些人或許會找上門來!”這也是張解方纔開口留人的意圖。
女孩子沉思了一刻,道:“如此倒也好,不失爲一種辦法。”頓了頓她又問張解,“你方纔在他還未必是幕後黑手之前就如此對他,是不是想從柳傳洲的反應中看出些許破綻?”
方纔張解的反應委實有些不尋常,似乎有些過於苛刻。
張解“嗯”了一聲,承認了下來,而後道:“他的反應看起來沒有什麼問題。”
確實如此,只是這一路上除了看到不安和慌張之外,他沒在柳傳洲身上看到過別的情緒。
不安和慌張這兩種情緒會出現的情況不在少數,柳傳洲若只是個單純的太醫署大夫在那等情況之下被人污衊確實可能會不安和慌張。可若是當真一切都是他所爲,不安和慌張同樣會出現,只是以那位幕後黑手的心計來看,除了不安和慌張定然還會有別的情緒出現,坐以待斃絕對不是籌謀了一切的幕後黑手所爲,至少這一路上他會有片刻生出除去張解的想法。
只是這些反應,張解並未在柳傳洲身上發現,要麼便是他隱藏的太好,要麼便是他當真一無所知。
隱藏的太好那便只要將人控制在手中,遲早有露餡的一日;若是當真一無所知,就要看看柳傳洲身上有什麼值得人如此費心的地方了。
“我知曉柳傳洲這個人也有一段時日了,目前除了他能進太醫署這一點有些奇怪之外,其餘地方也無別的古怪之處。”喬苒想了想。
先時關於柳傳洲的問題他們已然着人去查過了,卻並未發現什麼問題。
“待陛下的事情稍有眉目,我親自去一趟嶺南。”張解說道。
即便是相信手下傳來的消息,可嶺南那個地方他不親自去一趟不放心,大理寺這裡則將柳傳洲放在眼皮子底下既是保護也是看管。
不過找誰來看管既不會被他察覺又能夠及時發現他的問題呢?
“我覺得既然將人留在大理寺,可以給柳傳洲本人找個伴!”喬苒說着,腦海中閃過一道人影。
……
午後的大理寺後衙之內封仵作的聲音響了起來。
“我不需要什麼幫手!”封仵作大聲道,他看向一旁鵪鶉一般縮着腦袋的柳傳洲忍不住發出了一聲冷哼,“這人瞧起來便不像什麼有用的,膽子又小,還幫手?我說,這東西你敢拿嗎?”封仵作一邊說着一邊拎起一截人骨頭塞到了柳傳洲手裡。
柳傳洲本能的驚呼了一聲,便在此時喬苒忽地往柳傳洲的方向看了一眼,這一眼讓柳傳洲下意識的身手握住了那截人骨。
封仵作:“……”
居然還真拿住了,雖然看他本意並不是想接住那截人骨的,估摸着只是因着一旁喬大人那一眼本能反應接住的,卻還是拿住了。
這可叫人如何收場?封仵作嘴角抽了抽,心裡還是不願妥協:“我一個看死人的,他一個治活人的,怎麼聊到一起去?”
他最討厭驗屍時有人在旁邊吵吵嚷嚷,所以那等膽子小的他最是討厭了,一旁這姓柳就生生長了一張膽小的臉。
“他怎麼說也是太醫署的大夫,你二人術業有專攻,他懂活人,有他相助,你不虧的。”喬苒勸道。
封仵作不甘不願的看着她,顯然不想在這句簡單的相勸之下就範。
女孩子便想了想,把他拉到一邊小聲道:“我但凡接案子要尋仵作,定是找你不找別人的,你這一次幫我這個忙帶着他,總好過讓他在大理寺閒得發慌吃白飯不是麼?”
封仵作這才轉頭瞥了她一眼,道:“那說好了啊,你的案子所有屍體必須由我來驗!”
就以面前這位的“本事”,他往後手頭怕是就不會有閒的時候。
喬苒點頭應了下來,將柳傳洲交給封仵作之後便走到了幾步之遙的後衙側間準備去喚唐中元請他幫忙“照看”着這邊二人一二。
只是還未走進側間,便聽側間裡一道熟悉的聲音響了起來。
“那原大神醫的藥當真有如此奇效嗎?聽說你先時臉上都已經被劃的面目全非了吧!”
是許久不見的平莊的聲音,喬苒腳下一頓。
接着那名喚高希的男子的聲音便響了起來:“我亦不知道,也從未想過我還能活着。先前以爲能活着已是萬幸,畢竟渾身上下都沒一塊好肉了,只是沒成想今日一早起來這結的痂居然一個個都落了,傷口也都長的差不多了。如此快便恢復真當神仙手段!”男子說話間不無感慨,“有機會定要去謝謝那位原大小姐。”
“求原大小姐賜藥的是我們喬小姐和甄大人。”唐中元在一旁默默的提醒他。
這話讓喬苒心裡涌出些許暖意。
不過這一句很快便被平莊激動的聲音蓋了過去:“早知便讓裴卿卿那丫頭賠藥了,這藥這般厲害,我若是喝了說不準早就好了。”
裴卿卿賠藥?喬苒驚訝了一刻,在門口略略一站便走了進去。
正在激動說話的平莊聽到身後腳步聲傳來本能的回頭道了句:“誰啊?”
看到出現的喬苒時,平莊本能的身體一肅,高聲喊道:“喬大人!”
這聲音還真夠響的!喬苒看着支棱着柺杖的平莊一眼,道:“你腿還沒好?”
平莊抽了抽嘴角,道:“老話有云傷經動骨一百天……”
“那也快一百天了。”喬苒涼涼的來了一句,朝一旁的唐中元點了點頭便將目光落到了那個此時已彷彿完全變了個人的“屍體”身上。
昨日還“面目全非”的模樣此時已然好了大半,身體之上結的痂有大半脫落,那張被毀的不能再徹底的臉此時雖然才脫下傷伽還有些泛紅,不過五官什麼的都已經能看清了。
男子四十上下的樣子,模樣清秀,此時見到喬苒,當即便掀了被子爬下牀就要施禮,喬苒伸手上前隔着衣袖扶了他一把,觸手的溫度沒有那一日的時冷時熱,一切與旁人沒有什麼兩樣。
收了手之後,喬苒對那男子道:“你且回牀上歇着吧!”
那人道了聲“是”便又重新回到牀邊半躺了下來。
這一次還不等喬苒再開口,平莊已忍不住急急出聲了:“喬大人,你是不是也覺得原大小姐的藥是神藥來着?你說裴卿卿那醜糖葫蘆風箏生生砸了我一大碗原大小姐賜的神藥啊!若是當時喝了那碗神藥我早就好了,用的着此時還瘸着腿拿不了俸祿?”
關鍵是拿不了俸祿啊!他本就不算豐厚的存款這麼一來是徹底見了底,日日靠在九叔那裡蹭飯爲生。
“這不能怨大人,”一旁的唐中元適時開口幫忙解圍,“你摔斷腿並不是替衙門辦事或者來衙門的途中摔斷的,而是去尋你那九叔摔斷的,大理寺自然不負責,你九叔負責也是應該的。”
若是因爲衙門的事摔斷的腿,俸祿是照給的,平莊這等情況自然不算在其中。
旁觀者清的唐中元看的很明白。
平莊:“……”
喬苒看了他一眼,也微微搖了搖頭。
平莊只覺得心裡憋屈的很:所以,眼下的情況都是他的錯嗎?
倒也不是。
下一刻,喬苒的聲音便再次響了起來:“我倒是還不知道那一日我等外出踏青還遇到了這一茬。”
裴卿卿撿完風箏回來只道碰到了斷了腿的平莊和他那做主持的九叔。
“我九叔也是不忍心,才騙了裴卿卿,沒叫她曉得自己闖了大禍,”平莊控訴着自己的委屈,“只得讓我就這般繼續養着。”
喬苒不覺得裴卿卿會說謊,畢竟這孩子從小到大便幾乎沒有遇到過需要說謊來推卸的事情,便是當真做錯事了,還能跑,是以她是不怕的。
所以,此前應當是平莊那位崔九叔讓她回去了,雖“慈悲”的免了裴卿卿的錯,卻沒有同樣“公平”的爲平莊討來一碗藥。平莊心裡憤憤不平,日日憋在崔九叔那裡蹭飯吃,無趣又憋屈。今日大抵是委實憋不下去了,便出來走走,這一走便走到了大理寺,正巧撞見了原大小姐神藥救人的事,心中不平徹底爆發,這纔將真相說了出來。
“那此事你應該問你九叔纔是。”喬苒聽罷整個過程,不偏不倚道,“裴卿卿只是個孩子,不過若真是做錯了事,她也一定會認得。可你家九叔卻沒有告訴他實情,等同是私自替你做了決定,你要再想喝藥自是該去找他。”
平莊:“……”
還不等他說話,喬苒又道:“你那墜馬受傷沒俸祿之事也該找他。”
畢竟平莊的墜馬也是那位崔九叔設計的。
慈悲的懷玖大師下起手來倒是果斷的很!
所以平莊兩手空空的來了大理寺也註定要兩手空空的回去。至於找他家九叔,估摸着以平莊與他那九叔的私交,這種事根本不會提。
所以平莊這次的傷註定只能自己挨着了。
不過……喬苒心中一動,對上一臉憋屈的平莊,道:“你雖現在這個樣子……”
什麼叫現在這個樣子?平莊本能的低頭向下看去,看到自己打着石膏的腿腳時,嘴角忍不住一抽,雖是心中不願卻也不得不承認此時的自己還真應了那句話:身殘志堅!
“跑腿跟着辦案的事你怕是做不了了,”喬苒說道,“我同甄大人說一聲,你去封仵作那裡,他近日多帶了一個太醫署的太醫在身邊做事,二人若起爭執,你便幫忙調停,另外不需要你跑腿的事情你也可以幫個忙……”
平莊聽的一頭霧水,這太醫署的太醫好端端的怎麼想不開來封仵作這邊?封仵作是要培養後輩不成?還有, 這兩人能起什麼爭執?哦,這倒是有可能的,畢竟封仵作那張嘴不說人話。只是,似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讓他來做難道是看他閒得慌?
平莊細只一想便準備開口拒絕。
那廂喬苒便再次開口了:“有俸祿。”
“好!”
平莊這一聲“好”應的極爲爽快,沒辦法,他如今別的不缺,就是缺錢。
一文錢難倒的英雄好漢裡就包括他平莊。
眼見平莊答應,喬苒也是鬆了口氣。
柳傳洲那裡只封仵作一個自然是不行的,原本她是想讓此時正在這個名喚高希的人證身邊守着的唐中元照看一番的,可細一想,比起分身乏術的唐中元,還是再尋一個比較妥當。
平莊便在此時撞上門來,不是正好麼?
有了平莊和唐中元,這裡她也能稍稍放心。如此的話,張夫人那裡她便能親自過去了。
找幕後黑手不假,失蹤的張大人與張公子同樣重要。
畢竟,失蹤的人耽擱的越久便越容易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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