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啓武趕到書塾時,金家幾人就已經等到了那處。
他一進門就跪倒在地,對上座的老爹說道:“爹,我去邊城,孫家在沅裡鎮家大業大,我們沒法子,可我不相信他還能將手伸到邊城,七天內,我必帶着配方上的材料趕回來。”
寫有配方的宣紙被丟,他到底還是記得其中幾種材料,不料他剛走進其中一家藥鋪,還未張口就被趕了出來。
一家、兩家、三家都是如此,金啓武便知道,他手中哪怕拿的有銀兩也在鎮上買不到。
金老爺子並沒有說出責怪他的話語,而是道:“李達的驢車就在外面,我給你五天的時間。三郎,五天內你趕不回來,金家怕是得散了。”
來的路上,小女兒將契約的事說了一遍,金老爺子便知道不妥,看到三郎如此狼狽的樣,不用他明說就已經知道了結果。
金啓武鄭重點頭,沒有立馬離開,而是轉頭問着小妹:“你將配方上的植物仔仔細細敘說一遍,描述的仔細一些。”
如果不是路途太遠,金啓武都動了將小妹帶去的心思。
金芸卻不懂:“爲何捨近求遠?後山上應有盡有,何須跑到外城?”
“傻妹子,不到萬不得已,絕不能去後山,稍有不慎,這條命就得留在了山上。”他雖然沒有經歷過,卻見過從後山上擡下的人,被猛獸咬的體無完膚,鮮血染滿全身,行走的道路上更是灑了一條鮮血的血路。
那人並沒有當場離去,腰間的血肉已不在,人卻還是清醒,張着嘴不斷的嚎叫。
那個慘烈的聲音,金啓武到現在還能記得,見到的那一眼,他就受不住的彎腰嘔吐,連續幾夜都沒睡過安穩覺。
只要是收成不好,就有人冒着險上山一趟,爲的就是希望能打到一些野物。
天公不作美,田地裡的收成不好,後山的野獸自然也是飢一頓飽一頓,上山打獵的人簡直就是送上門的糧食。
不說一半,上山的人十個人中就有兩個沒能走出來,甚至連入土的機會都沒有。
也正是如此,邊上的幾個村子談到後山臉就開始變色。
在金家其他人看來,也是如此,比起後山,路程遠的邊城纔是他們第一個選擇。
金芸也不在多說,她將植物的特徵說出,因爲她知道,即使金啓武去邊城也是無用功,後山必須去一趟。
那株傍水而生的奇特藥草,在摘下的三個時辰內,便會萎縮。
就算去了邊城,帶回來的那株藥草也不能用。
可金芸並沒有說出來,只因她一開口,就沒法解釋她爲何知道。
甚至到現在,她都沒有解釋過第一次煉製的那些植物是如何而來,
金啓武帶着任務離開,並沒有人讓金家其他人放下心。
從來到這裡,金啓雙就一直抱着雙臂筆直站在邊角,沒有開口說過一句話。
光只是聽,就能瞭解大概,他心中不由升起一絲的不耐,金家發生的難事一件件接踵而至,才停歇沒多久又來另一件,他現在最怕的便是拖累。
“孫家來頭不小,鎮上有三大世家,孔、白、孫三家。孫家卻是祖上發了橫財,子孫個個都是能人,如果不是孔白兩家朝廷上有人,恐怕就是孫家一家獨大。”金啓雙將知道的一一訴說出來,他不想知道金家是如何得罪了孫家的人,他只想讓爹知道這裡面的厲害關係,可別拖累了一家人。
“楊香寒所在的施府大姑娘,嫁的便是孫家的二少爺。爹,如果不是難事,到可以讓楊香寒搭個橋,引薦下孫家人,將事情說開的好,畢竟我們這樣的鄉下人,可不能和他們比。”
金老爺子又哪會不清楚,可就是看不上孫家的做派,更不願意的是底下這個頭。
如果他願意低頭,孫家又何以畏懼。
“再等等。”金老爺子望着門外,心中到底還是帶着一絲的希望。
因爲他知道,再不濟也不過就是將配方交給孫家,只是他不想而已,金老爺子曾經以爲他心中已不復野心,甘心一輩子活在田地裡。
可小女兒帶來的配方,就如一滴水落入了平靜的水面上,引起了一絲漣漪。
到底還是不甘心啊。
“金兄,好消息,好消息啊。”外面剛傳來聲音,就見一穿深色儒袍的人邁步進來。
金啓雙見到來人,沉凝的一張臉才堆起一絲笑容,他迎上前,雙手搭握:“趙兄。”
趙瑞見到屋內站有不少人,說道:“金兄,是否打擾了?”
金啓雙連連擺手:“都是自家人,怎是打擾。”
“那就好,金兄,你上次拖我打聽的事,已有結果。”趙瑞還準備說,就被金啓雙擡手打斷。
他道:“趙兄,咱們進裡屋聊。”
說完,也沒和金家人打過招呼,就急忙忙的將人迎進了裡屋。
說是裡屋,不過就是一門之隔,金啓雙兩人在裡面交談的話,斷斷續續還是傳了出來。
金芸耳力更好,即使沒有刻意去注意,仍然將裡面的話聽的清清楚楚。
她的這個三個可真的圖謀不小,卻也算是個聰明人。
金啓雙年紀不小,已爲童生,參加科舉多次,卻一直沒能高中秀才,也許自知沒有那個本事,這一年來託了不少關係去找關係,就希望能依附在哪個大家下爲商。
這次趙瑞上門,也正是打聽到了一門關係,專門上門來知會一聲。
而金啓雙想要爲商的想法,卻是一次都沒有想家裡人提到過。
士農工商,金啓雙如果爲商,就必須拋下童生這個稱號,並終身不得科舉。
更簡單來說,他是放棄了金家這麼多年的付出。
這也怕是他不敢開口的原因吧。
金芸卻不是很理解,她能感覺到金老爺子漸漸僵硬了的身體,他握着太師椅上的把柄,手背上經絡突起,顯然是用了很大的力氣去忍耐。
金家人,或者說是金老爺子想來也清楚他三兒子的能力有限,可心中卻不願意放棄,哪怕一次次的科舉落榜,他仍然沒有抱怨過,甚至是一直都是在支持。
這也是金芸所無法理解的,既然知道成功的可能性很小,爲什麼又要去堅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