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靈州城下,功虧一簣

熙河、鄜延兩路軍連戰皆克,高遵裕的環慶、涇原兩路也開入夏境。原州就在靈州正南方不遠,一直是夏軍重點防禦的方向。環慶、涇原本應同時出兵,但由於高遵裕遲遲不到,劉昌祚及其副使姚麟率涇原軍五萬餘人沿葫蘆川(黃河支流清水河)先期出發。樑乙埋親率10萬夏軍精銳扼守磨臍隘(在今寧夏同心境內、清水河邊)險要地勢,宋軍諸將認爲無法攻取,應該向東去韋州(今同心縣韋州鎮)與環慶軍會合。劉昌祚慷慨陳詞:“遇賊不擊,這是自保,是沒有軍紀!而且客場作戰,必須速戰速決,各位現在離開就能自保嗎?”於是召開參謀本部會議,制定了盾牌兵在前,神臂弓次之,弩兵再次,騎兵跟進,強渡葫蘆河奪取隘口的方案,並宣佈此戰的獎金提高三倍。宋軍歡聲雷動,響徹山谷,夏軍聽到不知所措。劉昌祚之父劉賀在定川之役中犧牲,他被錄爲官,以勇猛善戰累官至西上合門使,此次被任命爲涇原路主將,身先士卒,手執兩盾先登,宋軍士氣大振。但西夏國相樑乙埋也親臨一線,冒槍頂矢,率夏軍苦戰。

激戰了整整一個下午,宋軍神臂弓的火力實在太猛,夏軍漸漸不支,劉昌祚趁機令郭成率選鋒騎兵掛着響環從後陣衝出,夏軍聽到宋騎響聲大作,終於崩潰。樑乙埋督親軍再戰,又敗,宋軍追殺二十餘里,斬獲大首領鮓囉臥沙、監軍使樑格嵬等15級,小首領219級,生擒樑乙埋之侄吃多理等親將22人,斬首2460級,獲銅印1枚。攻取磨臍隘後,涇原軍繼續進發至賞移口,有兩條路可通靈州:一條徑直向北通過黛黛嶺,一條往西北繞一點兒路到鳴沙州(今寧夏同心)。諸將認爲應該走黛黛嶺,但劉昌祚得到諜報稱鳴沙州的西夏“御倉”儲備了大量物資。宋軍攻取鳴沙州後果然掘到御倉,獲得糧食百萬石。涇原軍滿載物資來到靈州城下,夏軍還在黛黛嶺等他,未料會出現在靈州城下,城門不及關閉,郭成率選鋒軍急趨,守軍不及拒,被斬首450級。然而正當涇原軍大隊準備攻入時,卻傳來高遵裕的軍令,讓劉昌祚立即停止進攻。高遵裕的環慶軍動作最慢,十月十三日才從環州洪德砦出發。等到他出兵,韋州監軍司的夏軍都逃走了,高遵裕入韋州城,命好好招撫百姓。

知環州張守約認爲夏軍現在四處禦敵,靈州必然守備不足,可遣輕兵攜十日口糧奇襲,可惜高遵裕沒有采納。及至西夏各路兵敗,全線收縮,放棄外線,集中兵力防禦靈州,奇襲的機會轉瞬即逝。但高遵裕帶兵直接穿越了旱海(環州到靈州之間的沙漠),也算出其不意,沒有遇到抵抗就抵達靈州城下。高遵裕本身就是驕狂自大之人,而在出兵前神宗表示過不喜歡迂闊的劉昌祚,並授權高遵裕可以撤免劉昌祚的軍權,所以高遵裕非常輕視劉昌祚。在他進軍途中,聽說劉昌祚已經攻破靈州,慌忙奏稱是他派劉昌祚進兵攻克了靈州,上奏後才知道是誤傳,大大丟了臉面,心中更加嫉恨劉昌祚。環慶軍抵達靈州後,劉昌祚來見高遵裕,高遵裕故意怠慢,劉昌祚隱忍不發。高遵裕問靈州如何,劉昌祚說:“差一點兒就打下來了,因爲您的軍令停止進攻。”又說,“現在靈州是孤城,兩軍會合後十餘萬衆,加上民兵有三十餘萬,全力圍攻,不日可下。”但高遵裕不願劉昌祚分功,讓他帶兵巡營,號稱自己帶一萬兵壘個土山就可以攻克,還下令劉昌祚交權給姚麟,但姚麟沒有接受。

由於兩軍不合,而夏軍已經被逼到懸崖邊,無不奮力死守,靈州又確實是表裡山河的堅城,環慶軍連續攻城18日不克。18日中不斷有援軍趕到,劉昌祚將他們一一擊退。其中一次西夏名將仁多菱丁率數萬兵來援,一名白馬將軍策馬突前,劉昌祚大喊:“誰能殺他!?”郭成率選鋒營衝出,立即將其斬於馬下!宋軍爭相發射神臂弓,劉昌祚也親自出陣發弩,命中仁多菱丁手臂,敗退而去。劉昌祚把戰利品分了一部分給環慶軍,想調解與高遵裕的關係,但高遵裕異常傲慢的拿錢來買戰利品,涇原軍一片譁然,幾欲兵變,被劉昌祚制止。戰爭繼續拖延,環慶軍糧草已盡,劉昌祚又命從鳴沙州取出糧草供應環慶軍,但高遵裕還是不領情。他命劉昌祚砍伐樹木製造攻城器具,結果能找到的樹木都很細小,無法制作器具。高遵裕大怒,要斬劉昌祚,衆人苦勸得免。劉昌祚在軍前憂憤成疾,范仲淹之子範純粹當時任轉運判官,力勸高遵裕前往探視,終於改善了一點兒關係,但攻城始終沒有進展。

高遵裕急切之下,甚至對着城上喊道:“你們怎麼還不投降!”西夏人肯定覺得他有病,答道:“你又打不下來,我們爲什麼要投降?”這時西夏收縮防禦的策略取得成效,深入大漠的宋軍後勤部隊紛紛遭到襲擊,而戰兵進攻也無法繳獲物資。李憲的熙河軍在取得不錯戰績後已經停止進軍,種諤的鄜延軍進抵鹽州(今寧夏鹽池)後遇到大雪,凍餓而死的士卒數萬,被迫撤回,現在只剩下環慶、涇原兩路軍還在圍攻靈州。雖然繳獲“御倉”後軍糧不缺,但進入冬季,三十餘萬宋軍卻沒有禦寒的衣物和薪炭,甚至燒弓箭和旗杆取暖。夏軍在黃河上游修築了7級大堤蓄水,此時仁多菱丁決堤放水,河水奔涌進入宋軍營寨。宋軍築堰擋水,但在寒冬的塞北,這麼多水是擋不住的。涇原鈐轄種診向高遵裕進言現在已不可能攻克靈州,再不走就要全部凍死。按宋軍紀律,無詔班師要被誅族,但此時高遵裕還是體現了大將風度,道:“以我一人換取兩路生靈,還是值得。”於是宋軍開始撤離靈州,之前很多幹枯的河流現在都充滿水,高遵裕下令將炮具砍斷做橋樑。夏軍趁機追殺,卻見劉昌祚手提長劍,坐在水上,指揮涇原軍抵擋追兵,苦戰數日保護其餘部隊撤到韋州。

但在進入韋州營寨時宋軍還是秩序大亂,被夏軍抓住機會痛擊,死傷無數。各路宋軍接到靈州敗報後紛紛撤離,除李憲一路有秩序地安全撤回蘭州,其餘各路都是後勤不繼敗退的,損失非常大。尤其是王中正的河東軍軍紀全無,十餘萬人擁塞在延州城下,一度形勢非常危險。按理說這些都是逃兵當斬,而且現在作亂的危險很大,有人提議用督戰的河東十二將把他們全部屠殺。但是沈括非常妥善的處理了這件事情,首先將率先帶隊逃離的種諤部將左班殿直劉歸仁處斬,並宣諭全軍:士卒們都是千里迢迢爲國效忠,理應受到撫卹。

士卒們無不感激,在他的指揮下很有秩序地撤回關內。之後沈括又遣大將曲珍率軍出塞,聲東擊西,擊退西夏追兵,不愧爲最偉大的科學家。宋神宗懊悔地對孫固說:“如果當初聽你的,不會有今天的大敗。”遼帝國也遣使責備宋帝國侵略西夏的舉動。高遵裕、劉昌祚、王中正、種諤被貶官處理,李憲則因戰功被升官,董氈進封爲武威郡王,除了劉昌祚有點冤枉外,功過還算比較分明。五路伐夏雖功虧一簣,但百萬宋軍深入沙漠,表現非常英勇,攻佔了蘭、銀、夏、宥等西夏重鎮,尤其是佔據了西夏境內經濟最發達的米脂地區,更擊潰夏軍精銳不可勝數,兵臨靈州城下,最後因爲後勤問題不敗而退,着實令人扼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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