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柘皋之戰:沒有岳飛的勝仗

雖然秦檜在危機關頭拯救了金國,但威脅並未解除,兀朮還必須親自打贏一仗才能確保安全,他又簽發了十餘萬大軍準備再戰。這一次金軍的目標不是要攻城略地,而只需取得一場勝利,就達到議和的目的。陝西的撒離喝率先進攻商州(今陝西商洛)。武功大夫、忠州團練使、知商州邵隆知不可守,焚燬倉庫後率兵撤離。邵隆撤離時對百姓們說:“你們都是王民,不要忘記國朝。”百姓們無不感泣,許多人歸附於他。邵隆並沒有離開,而是躲在山間等待機會反擊。他只帶了10天糧食,吃完後士卒掘草木甚至腐屍爲食,異常艱苦。終於金軍向邵隆發起進攻,邵隆設三重伏兵伏擊,戰況異常激烈,邵隆親自擂鼓,士卒無不奮戰,呼聲響徹山谷,以一當百,終於大敗金軍,趁勢收復商州,邵隆因功升右武大夫、榮州防禦使。金軍在西線出師不利。而兀朮認爲張俊是宋軍最大的問題,於是通過壽春推進到廬州附近,引誘張俊前來會戰。高宗立即令張俊的淮西宣撫司迎戰,又令楊沂中、劉錡的淮北宣撫司赴援,並詔令岳飛進軍江州(今江西九江),以便策應。這一次高宗顯得非常急躁,共發了17道札催促岳飛。但岳飛卻得了寒疾,而且他認爲他不用直接赴援,而應該趁虛直搗中原。

《宋史·岳飛傳》說高宗得到回報後非常高興,賜札慰問了岳飛,還說他是爲了國家操勞成疾。但從其他資料來看,岳飛是對前次進軍功虧一簣心存不滿,而他一向在高宗面前恃寵放縱,這一次又故意拖延赴援,秦檜趁機進言說岳飛逗撓。逗撓是宋軍最重視的一項軍紀,將領一旦有了這個嫌疑,就算明知仗打不得,也不得不帶兵前去送死,範廷召、种師中、陳淬都吃過這種苦頭。當然也有不怕的,比如君子館戰役中拒不出援劉廷讓的李繼隆。現在岳飛的榮寵已經超過了當年的李繼隆,所以他脾氣一來,遲遲不肯出兵。但這一次他卻忽略了很重要的一點:現在朝廷裡不僅有溺寵他的宋高宗,還有秦檜。劉錡率先從太平州(今安徽當塗)出發,趕到廬州時陳規剛剛病卒,劉錡察看城防後認爲城池頹破不可守,退守東關(今安徽巢縣)。張俊的主力進駐長江北岸的和州(今安徽和縣)。兀朮沒有急於進攻,反而緩緩後退至柘(zhè)皋(今安徽巢湖),因爲這裡地勢開闊,利於騎兵作戰,現在的金兀朮再也不會逞強輕進了。

劉錡取得兩場小勝後推進至柘皋;張俊和淮北宣撫司都統制王德從採石磯渡江,擊敗金軍先鋒韓常部後也推進至柘皋;楊沂中名爲淮北宣撫使,實爲殿前司和侍衛親軍司的主官,現在也帶領一些侍衛親軍來助戰。宋金兩軍隔着石樑河(今柘皋河)列陣,時雨後河水暴漲,金軍拆除橋樑想要阻止宋軍渡河。劉錡見河寬僅兩丈,令士卒堆積薪柴搭成便橋,長槍兵坐在橋上以防騎兵衝擊,宋軍通過便橋順利渡河。楊沂中部率先進攻金軍左翼,但戰況不利。王德急忙進攻金軍右翼,一箭射殺金軍主將(史書未載是何人)。王德部趁機鼓譟疾擊,金軍右翼當即不支。兀朮在後陣立即以柺子馬來援前陣,王德率部奮力迎戰。楊沂中見狀奮起神威,率領侍衛親軍以大斧猛砍金軍重甲兵。金軍的柺子馬兩翼均遭到重擊,未能成功合圍。這時張俊和劉錡的中軍才奮力殺出,金軍看到劉錡的旗號,紛紛道:“這是順昌旗幟!”徹底崩潰,被一舉擊垮,退保紫金山(今安徽壽縣東南)。

兀朮本來以爲張俊好欺負,卻還是碰了一鼻子灰。柘皋之戰後淮北軍各部本來已經退還本部,但聽說兀朮圍攻濠州,又連忙趕往救援。但淮北軍趕到離濠州60裡時,聽說金軍已經攻陷濠州,旋即又得報金軍已離開濠州。劉錡認爲金軍得城又驟退,必然是兀朮的計謀,不可輕進。張俊不聽,令王德和楊沂中率2000騎(《宋史·劉錡傳》稱六萬)進駐濠州,果然在濠州遭到伏擊,倉皇逃回。至此兀朮的戰略目標已算勉強達成,而且韓世忠的水軍已抵達濠州,岳飛雖然沒有動,但仍不可不慮,連忙退回北方,準備議和。柘皋之戰,本是張俊節制諸軍,對兀朮的一次大勝,以不足千人的損失,斬殺金軍萬餘,但勝後卻矛盾重重。張俊本來就嫉妒劉錡,此戰後又鬧了不少矛盾,回朝後張俊不給劉錡報功,還彈劾他作戰不力、岳飛不赴援。秦檜與張俊素有勾結,將劉錡降爲知荊南府(今湖南荊沙)。岳飛奏稱劉錡是良將,不可離開軍旅,秦檜愈加嫉恨他。

秦檜一心求和,幾位統兵大將尤其是岳飛就成爲他心頭之患,他想出一條妙計,將張俊、韓世忠升任樞密使,岳飛升任樞密副使,楊沂中授開府儀同三司,升任殿前司都指揮使。注意,樞密院的長官是知樞密院事,樞密使只是個虛銜。此舉名爲升遷,實則撤銷了他們的宣撫司,解除了他們的兵權,議和已成定局。至於完顏兀朮大帥,這位女真第一名將,他的軍旅生涯其實也已經走到盡頭,柘皋之戰算是宋軍名將們以最後一次羣毆爲他送行。宋金議和後兀朮全身心投入到金廷內鬥中。他以都元帥身份牢牢掌握最高軍權,又成功取得漢官集團的支持,不久便將完顏希尹、蕭仲恭等實力派文官鬥倒,進封太師,領三省事,總攬大權。紹興十八年(金皇統八年,1148年),完顏兀朮薨,諡忠烈,配饗太宗廟庭。兀朮自海上起兵以來,在金軍中快速成長,尤其是“搜山檢海”一戰成名。粘罕死後兀朮鬥倒撻懶等主和派,掌握軍權,成爲金軍實質上和精神上的完全統帥。

儘管建炎中興後宋軍緩過氣來,兀朮連遭敗績。但在遭到劉錫、劉錡、韓世忠、吳玠、吳璘、張俊、楊沂中、李顯忠乃至岳飛這些名將的輪番痛毆後,四太子依然沒有倒下,僅憑這一點他就已經無愧於一代名將。尤其是岳飛猛攻堰城、穎昌之際,金軍已連遭痛毆,換作別人早就跑了,兀朮居然還能堅持到秦檜在後方發難,着實令人衷心敬佩。金世宗(完顏烏祿,漢名雍)認爲粘罕死後,女真貴族溺於富貴,醉心於內鬥,若不是兀朮獨力支撐,金國的形勢就太危險了!稱他爲女真第一名將,是當之無愧的。當然,金兀朮在民間的名聲並不太好,一方面他在岳飛系列演義中當了大反派,但更重要的是他確實非常殘忍,尤其是士卒用鐵刃相連等督戰方法確實很無人道。而他又經常簽發大量漢、契丹等族人民充當炮灰,給廣大人民帶來了深重的災難,這也就是金兀朮等很多戰犯與戰神耶律休哥的真正差距所在。而他的兒子完顏孛迭(漢名亨)以及最親密的戰友撒離喝的結局都非常悲慘,死於金國的內鬥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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