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達轉身而去,在轉身的一剎那,他的眼睛裡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異色,他猛抽一鞭戰馬向大營而去。
旁邊的蒙達異常興奮道:“可汗,神策軍只有一道防禦了,我們可以全面進攻,奪下內城。”
“不行!”
咄吉斷然否定,“中城太狹窄,容易被神策軍火攻。”
“那該怎麼辦?”蒙達急了起來,他就怕殺不了韓世忠,最後大軍撤回草原。
咄吉目光盯着月牙形的中城,他知道內城要比中城矮半丈,他冷冷笑了一聲,他要讓韓世忠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想到這,他立刻對蒙達令道:“你調一萬人上中城,給我晝夜不停向內城牆射箭,把神策軍給我壓制住,其餘三萬人用拆城的石塊鋪設一條上城的緩坡,讓我們的投石機能上城,天亮前必須完成。”
咄吉臉上露出一絲陰毒的冷笑,他想象着明天百架投石機將內城牆砸塌的盛況,韓世忠以爲再讓一城就能拖住自己嗎?他以爲自己真不打算攻城嗎?他大錯特錯了,他會爲他自作聰明的決定而萬分悔恨!
胡人大軍開始發動了攻勢,一萬胡人大軍上城佔領城頭,開始向內城放箭,鋪天蓋地的箭雨使神策軍無法在城頭立足,只得撤下,與此同時,三萬胡人大軍用一塊塊拆毀房舍的石塊堆砌上城的緩坡。
夜幕漸漸降臨了。
沛口城是一個東西長、南北扁的長條形,北城牆長十里,而東西兩段城牆只長兩裡,兩端緊緊頂着沛口城背靠的穹窿玄石山,其中在西面靠山處修了一條百步長的棧道,將外城和中城連接起來,這條棧道在神策軍撤離外城時已經燒燬。
沛口城還有一個最大的特點就是外城和中城都沒有上城的牆道,必須從內城上城,然後通過吊橋和棧道分別到達中城頭和外城頭,這樣設計的優點便在於。即使有奸細冒充商人混進城,他們也無法奪取城門,開啓城門和吊橋的鐵鏈絞盤都在城頭上。
入夜,四萬胡人大軍在外城內一片忙碌,中城上,一萬胡人大軍箭手輪番向內城射箭,儘管看不到一個神策軍。但軍令之下,他們不敢有半點懈怠。數百支火把將中城牆外照如白晝。
而在數百外卻是一片黑暗,數十架重型投石機像一個個巨人般獨孤地矗立在黑暗之中,包括佔地龐大四萬大軍軍營也同樣是一片黑暗,只有數百名騎兵在大營內來回巡視,而外城牆上只有十幾名崗哨,拿下了中城,外城牆便失去了防禦意義,胡人大軍也不再重視它。
亥時,就在胡人大軍在外城內熱火朝天地忙碌時。外城東城牆最盡頭處卻發生了異常變化,棧道安設在西城牆,這裡是一條死道,盡頭緊靠穹窿山石壁,穹窿山是一座花崗石山,沒有土,長不出任何植物。但城牆和山石縫隙中填充的泥土裡卻長出幾根巨藤,爬上山石一丈多高,巨藤長得鬱鬱蔥蔥,時值暮春。正是它茂盛之時,幾乎將一面山石都遮蔽了。
異常就是在藤蔓中發生,夜色下中。竟然從藤蔓中出現一隻手,將藤蔓慢慢撥開,一雙目光炯炯的眼睛向外觀察了片刻,竟從裡面竄出一名胡人大軍士兵,準確地說,他是一名穿着胡人大軍鐵甲和脫渾帽的神策軍士兵,這是胡人大軍近衛軍的打扮。
緊接着。有又是第二人、第三人出來,越來越多,足有五十人之多,他們列隊整齊,就儼如一隊真的胡人大軍巡邏士兵,向北城牆列隊而去。
這是胡人大軍人做夢也想不到之事,十幾年來,穹窿山內已被沛口城軍民挖得千瘡百孔,裡面佈滿了無數洞穴,成爲沛口城的天然酒窖,但這些石窟不被軍事利用,也是不可能,這裡面便隱藏着一個極大的軍事秘密。
那就是穹窿山體內開鑿出了一條軍事密道,從內城直接通往外城牆,出口就在東城頂端,被藤蔓覆蓋,又砌了一座假牆,僞裝得極好,而棧道卻是在西城牆。
這條密道一年多來從未使用過,而今天是第一次使用。
五十名‘胡人大軍哨兵’列隊在城頭上快步行走。片刻,他們便來到了北城牆,整個外城只有北城牆上有不到二十名胡人大軍哨兵,他們的職責是負責開啓和關閉城門。
一個崗哨點前,三名胡人大軍哨兵正靠在城牆百無聊奈的聊天,話題也離不開女人和家中的羊羔。
“是什麼人?”一名士兵看見了黑暗中走來的一隊胡人大軍兵,大喊問道。
“奉可汗之命前來查崗!”
對方的口氣極爲嚴厲,三名胡人大軍哨兵都慌了手腳,一起站直身體。
五十名‘胡人大軍士兵’從他們身旁走過,只聽幾聲悶哼,三具屍體被拖走,換成了新的的崗哨,僅一刻鐘後,城頭上的二十名哨兵全部被幹掉,無聲無息。
這時,從密道內涌出無數穿胡人大軍裝束的神策軍士兵,大約四五百人,他們和前五十人又不一樣,他們相貌和胡人大軍人幾乎一樣,這些都是儒州神策軍中的招攬的胡人,一共有五百人,是歷次大戰之中挑選出的戰俘。
他們將一桶桶火油搬上城頭,在城東頭找到一個城牆入口,兩人鑽進城牆內,片刻從城根下推開幾塊城磚,鑽了出來,這也是一條下城的密道,只不過不是樓梯,而是滑道,四周是一片小小的樹林。
這些鐵勒神策軍扛着火油桶走上空曠而黑暗的外城,他們將木油桶放在地上,隨手用匕首捅開木桶塞子,粘稠的火油便從裡面流出,淌滿了一地。
偶然,他們也遇到營帳那邊胡人大軍士兵的詢問,但他們和胡人大軍人難以分辨的外貌,使他們沒有遇到任何懷疑,一個時辰內,他們便將上千桶火油傾倒在兩片高丘之上,這是投石器打不到盲區,也是火油流不到的地方,這兩片區域至少能擠佔萬人。韓世忠不會讓一個胡人大軍生還,戰爭沒有心慈手軟。
……
一更時分,空曠的內城頭出現了神策軍的身影,數千宋兵士兵舉起巨盾衝上城頭,架起一座盾牆,緊接着五千民團士兵扛着火油桶奔上城頭。
這時,安裝在內城牆上的一百架重型投石機開始吱吱嘎嘎拉動起來。在胡人大軍慌亂之中,一隻只火油桶被拋射出去。砸向外城,十幾只被點燃的巨大火球也騰空而起,射向外城。
外城內大火迅速燃燒蔓延,正在堆砌緩坡的萬餘胡人大軍士兵亂成一團,紛紛向北邊的大營方向奔逃,但在他們前面同樣也燃燒起了烈火,緊接着外城內的大營也開始燃燒,火光沖天,濃煙滾滾。
從內城連續不斷地火油投擲而出。火勢越來越大,連中城城牆上也開始燃燒起來,另外一萬胡人大軍箭手在大火中慘叫着逃城逃命,但等待他們的,不是摔死,便是被大火吞沒。
韓世忠站在穹窿山頂的眺望臺上,默默地注視着被大火漸漸吞沒的外城。在長達一個冬天的備戰中,他儲備了數萬桶火油,就是等待着這一刻。
空氣中瀰漫着刺鼻的焦臭和滾滾濃煙,外城門已關閉,外城內的兩三萬胡人大軍無路可逃,大火蔓延。將一羣羣絕望的胡人大軍士兵吞沒,淒厲的慘叫聲響徹外城,此時,韓世忠的眼睛沒有一絲憐憫,只有無盡的冷酷。
……
外城城頭又出現了六千神策軍士兵,他們趴在垛口上,一隻手端着弩弓。一隻手用溼透的麻布遮掩口鼻,在他們身後的城下是胡人大軍外城大營,此時已是烈焰沖天,熱浪滾滾而來。
而城外曠野裡,數萬胡人大軍士兵向城頭洶涌而來,他們要搶奪城頭。打開城門,讓城內士兵逃出,但迎接他們的。卻是密如雨點般的箭矢,大片大片的胡人大軍士兵栽倒,城內的慘叫聲和沖天火焰使他們膽寒心裂,鬥志全無,在遭遇神策軍伏擊後便掉頭而逃,一次一次衝上,一次一次被弩箭射退。
胡人大軍可汗咄吉呆呆地站在營門前,望着三裡外騰空而起的滿城火舌,他眼睛裡充滿了絕望,其實他想到了神策軍用火攻的可能,所以他不準士兵進中城,但他做夢也想不到,神策軍燃燒的大火竟然能把整個外城都吞沒了。
“可汗!殺不上去,幾千神策軍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用箭封鎖了我們。”
咄吉知道他的九萬軍隊全完了,一種撕心裂肺的疼痛讓他難以忍受,他眼前一黑,竟昏倒在地。
“可汗!可汗!”大營前亂作一團,天漸漸亮了,空氣中刺鼻的焦糊味依然沒有散去,整個外城內仍然在嫋嫋地冒着青煙。
一隊宋兵從密道鑽出,眼前的情形令很多士兵都驚恐地背過身去,不敢再看一眼,那是怎樣一個人間地獄,三萬胡人大軍士兵全部被燒死在外城,整個外城一片漆黑。
其中一萬餘人並沒有被火燒到,他們擠在大火和營帳之間一片寬約兩百步的狹長空地內,火油沒有流過來,但他們也同樣全部死亡,這一萬餘人或者是被烈火活活烤死,但大部分都是窒息而亡。
正如韓世忠在戰前所說,他要讓韃虜幾代人都忘不了此戰的殘酷殺戮。
……
戰爭的殘酷就在於戰場上沒有任何慈悲可言,任何對敵人的慈悲都是對自己的犯罪,不管是胡人大軍還是神策軍,他們都是用最殘酷的辦法殺戮對方,將敵人從上徹底消滅。
就在沛口城最後烈火焚城的同一天,河口城的戰局也到了最後時刻。
在河口城以北十里外,一萬神策軍騎兵和民團軍對陣近三萬胡人大軍騎兵的戰役拉開了大幕。
燕京留守楊畋率領一萬四千神策軍將士從燕京趕到,配合城內的兵馬神策軍,一共三萬人,雙方在城池郊外決戰。
楊畋不愧是老種給楊凌留下的文武全才,他佈下大陣,兩萬騎兵分爲六隊,互相配合,從六個方向衝擊敵軍。
宋軍步卒雖然不多,可是要知道神策軍步軍的班底不少都是常勝軍打下的底子,能夠直面女真騎軍的鐵士,在敵軍有五十步時,他們迅速靠攏,緊緊相靠,在敵軍如狂濤般衝擊的瞬間,長長的矛杆尾部抵地,身子向前傾斜,半跪在地上四千杆長矛像半倒伏的森林,密集地刺向對方,另一端則死死地頂在大地上,他們是利用大地的力量來對抗胡人大軍騎兵最強大的第一波衝擊。
數千匹戰馬慘嘶,長長的兵刃刺進了它們的身體,很多戰馬被刺穿,這些矛杆清一色的白蠟杆,不會折斷,它們必須能承受住騎兵軍隊的強大沖擊。
隨着第一波衝擊消失,戰鼓轟隆隆響起,他們配合默契,以集體的力量抵禦胡人大軍騎兵的衝擊,又拔出戰馬重劍殺戮,斬斷馬首,劈斷士兵身軀,在他們步伐之下,屍塊堆積,血流成河,殺得胡人大軍騎兵人仰馬翻,傷亡慘重,這時楊畋見胡人大軍兩翼空虛,立刻下令四支神策軍騎兵從四面殺來,從六個方向衝擊胡人大軍騎兵。
騎兵鏖戰,人喊馬嘶,胡人大軍騎兵以千人爲隊,以長矛、戰刀、繩索爲兵器,在王子的指揮下,和神策軍在河口城大戰,這是一支精銳的胡人大軍騎兵,以騎兵野戰是他們的擅長。
雙方攻防有序,始終保持着陣型,不肯輕易輸在對方手中,這場戰役打了三天三夜,雙方前後交鋒十餘次,神策軍陣亡近萬人,重甲步軍也死傷過千,但神策軍越戰越勇,胡人大軍卻疲態畢露,開始漸漸支撐不住。
儘管胡人兵力佔優,但在訓練有素、裝備精良,鬥志極強的神策軍面前,這支精銳的胡人大軍最終不敵,在傷亡近半後終於全線崩潰,胡人大軍騎兵大敗,神策軍一路追殺,斬敵萬人,咄苾率領不足萬人殘軍向東奔逃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