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都在分辨着旗號的意思,突然一個個將領垂,然後就破口大罵:“直娘賊,太尉這是不要俺們環慶軍子弟了,這是什麼樣的軍令!”
士本們反應比領兵將領稍慢一些,但是卻引起了更大的動靜,行列當中,呼喊咒罵的聲音震天而起:“直娘賊,想克燕京,想封王,想在汴梁享福,就不要俺們環慶子弟了!你這太尉,還不是俺們賣命打出來的!居然不救,俺們就算在這裡,也誓不力戰!”
呼喊之聲,響徹雲霄,在諸營之間,已經連成一片,在緩緩逼近的遼軍陣列當中,蕭幹高瘦的身影,就在遼人奚人的親貴宗室子弟的簇擁之下,他今日披着一身銀甲,裹着黑色的披風,披風極長,在風中招展打開,就如一面巨大的旗幟。
宋軍營中突然爆出的喊聲,鼻然聽得不甚清楚,但是在蕭幹這裡,也能聽明白不是面對強敵的怒吼,而是不平和動搖憤怨之意!
蕭幹大笑,回顧身邊親衛:“劉延慶如此,破敵必矣!”
環慶軍後路已經是一片狼籍,一片煙火瀰漫,一片屍山血海,宋軍雖有萬餘大軍遮護,但是防禦本身就出了問題,呼延灼世家宿將,領鎮守後路,保護後路輜重責任之後,早就在沿着大道兩旁,設立了有平平延伸的寨柵,有壕溝的防禦體系。
正是因的呼延灼是一個謹慎人。劉延慶纔將防備後路的任務交給了他,但是隨着大量輜重車馬物資在高梁河北岸越集越多。這些擡重器物佔的地盤也越來越廣大,直到出了原來設有的防禦體系之外。
負責守備他們的宋軍不得不向兩邊延伸移動,新的防禦體系還來不及再構築,遼軍就已經以大隊騎兵,突然起了衝擊。
宋軍所部,不得不只能依託地形而戰。防禦的穩固程度。就大大打了折扣,而且宋軍留守部隊,在沿着道路兩邊,只能平分兵力。
這也是正辦法,缺少騎兵哨探,遼人萬一來襲,誰都不知道可能從哪個方向到來,只好一邊一半,但是遼人衝擊。必然有所重點,但是到那個時候,中間被各種各樣的擡重車馬,還有數萬民夫堵得死死的。
宋軍就算想調度援應。都變得極其爲難,這些原因,還是小者,讓呼延灼最感到意外的,卻是這日遼軍發起的突擊,在遼軍身上,他竟然感到了從沒有見到過的鬥志。
遼人大隊騎兵。前仆後繼,再也不管傷亡,再也不管隊形,不管付出多少代價,也要衝進宋軍後路當中,燒燬輜重器物,截斷環慶軍後路!
這是大遼帝國最後的一役,蕭言數萬兵馬,薄弱的積儲只夠他還能打一次會戰,此戰不勝,立國二百一十五年的大遼,就只有滅亡!
如此瘋狂的衝擊,讓宋軍本來穩固的步射陣列,就這樣被摧垮!
在呼延灼眼中,一切彷彿都變成了末日的景象,在原來宋軍還有陣列,拼命射羽箭弩箭攔擊的地方,遼人人馬屍體,最高的地方竟然堆疊起有一人高,死人死馬流出的鮮血,將雪地染的通紅,這些血水連土地都吸納不下。
以呼延灼沙場老將的經驗,掃視一眼,就能知道,遼人抄襲後路的騎軍過萬騎,但是在宋軍攔射之下,折損於衝擊途中的,何止三四千!
往日戰陣,不論多麼堅強的騎軍,萬騎當中,損失千把,就土崩瓦解的撤下去,再也承受不了更多的傷亡,所以當宋軍列成陣列,舉起手中弓半的時候,不管是遼軍還是西夏的鐵鷂子,甚至吐蕃青唐諸羌的那些雜亂輕騎,都輕易不會衝陣。
但是今日的遼人,卻忍受了,應該說是無視了這等巨大的傷亡,無數遼人騎士人馬的屍骨,鋪成了一條通往宋軍陣列之後的道路。
後續不斷涌來的遼人騎士,踏破宋軍陣列,衝入了大隊惶恐的民夫當中,到處丟着引火物件,到處亂砍亂殺。
民夫們本來就是忐忑不安的勉強呆在宋軍陣列保護之後,當遼軍鐵騎突入,人馬都是一身血紅的殺進來,瘋狂的左衝右突之際。
幾萬民夫頓時崩潰,在戰場上呼號着無目地的亂跑,那些帶領他們的宋人河北諸路的轉運司馬,比他們也好不到哪裡去,這些穿着長衫的小文官們,表現得比這些民夫還要失態!
數萬人同時崩潰,這局面就再也無法收拾,如此狂亂的人潮四下奔突,遼人騎兵混雜其中,同樣的危險,混亂人羣,隨時可以將他們連人帶馬都推翻踏倒,直到變成一攤肉泥。
這些遼人騎兵卻不管不顧,只要還能動彈,就要衝到軍資堆積處放火,一戰下來,這支用來抄截環慶軍後路的萬騎遼軍,能殘存一半就算不錯了。
呼延灼就一直呆呆的看着,看着這股狂亂的潮流將周遭將這個後路後路全部摧毀,看着幾座浮橋燃燒的燃燒,倒下的倒下,看着日頭慢慢走向正中。
而離後路不過十里的環慶軍大營,卻仍然沒有援軍到來,衆將一直簇擁着呼延灼邊殺邊往南靠,這個直娘賊的劉太尉已經靠不住了,即便是殺到中路軍中,說不定連寨門都不敢對他們開。
到了高粱河之前,高粱河還有一座浮橋,呼延灼回望自家大營,已經是烽火連天,身邊諸位將士,無不是傷痕累累,殺到這個時候,還跟在他身後之人不足兩百。
身後遼人撲天般的殺來,身後士卒拱衛着呼延灼,“將軍,渡河吧,將來都門之中,還請爲俺們討回一個公道!”說完之後便是鼓起最後的餘勇,兩百餘勇士直撲向遼人,爲呼延灼爭取最後的生機。
呼延灼虎目之中滿是淚水,胯下戰馬已經是汗血混雜,呼延灼手持雙鞭,長嘆道:“後路失陷,某之罪也,童宣帥方略有失,太尉指揮失措,必有大敗,此次北上,環慶軍白溝高粱兩戰,俱爲主力,俱遭喪敗,某大宋世代將門,焉有面目迴轉而南,面見父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