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俊義和宗澤都是悚然一驚,忙不迭的就要勸諫,而楊凌再不搭理他們,只是翻身上馬,向山下疾馳而去!
楊凌正披着一身星月,巡於營中,就草草吃了幾口乾硬的餅子,喝了幾口涼水,甲冑從來未曾離身。
數千精銳已經選調出來,正在秣兵厲馬,準備明日就將發進,沿着山道,拼死擊破女真人設立的重重防線,與完顏宗翰決一死戰!
萬千男兒,就將在楊凌親自坐鎮之下,義無反顧的衝殺向前!
夜色之中,遠處隱隱傳來淒厲的號角之聲,驚起山間羣鳥,月下振翅而飛。
這是雙方都在遣出的哨騎硬探,密佈河東羣山之間,或者互相錯過,或者就撞在一處,在這寒夜之中,互相扭打廝殺!
巡營一遭,饒是楊凌穿越這幾年來已經竭力打熬自己筋骨,也累得是骨軟筋酥,坐在馬背上都有點直不起腰來了。
數十甲士簇擁着楊凌,坐騎緩緩繞營而歸,蹄鐵偶爾踏着石塊,就在夜色中冒出星星點點的火星。
一名晉王親軍甲士見楊凌久久西望,遲遲不肯回歸中軍大帳,忍不住就規勸一聲:“晉王,還是早些歇息了罷……”
“俺還有句話,不知當說不當說,親臨陣前,自然有俺們這些廝殺漢,還有韓帥這等人物,不必晉王冒險了罷?”
楊凌仍然看着西面,緩緩搖頭,輕身道:“我若不親臨前敵,但有變故,就趕不及去收拾了……”
這句不詳的話語沒有說完,楊凌就收住了口,回首對着身邊甲士一笑:“不是抱怨跟在老子身邊沒廝殺機會麼?現在追隨老子上前,還這麼多話,當心老子將你留在大營,你幹不幹?”
數十名晉王直屬甲士吃這話語一激,互相對視,一名年輕晉王直甲士振臂大呼:“就是韃子老巢,俺們也敢殺過去!不過直娘賊的,韃子老巢在哪兒?”
楊凌哈哈大笑:“直搗黃龍麼?有那一天,有那一天!”
笑聲之中,楊凌脊背再度停止,望向西面黑夜深處,又重重強調了一句。
“有那一天!”
……
劉光世所部,韓滔的騎軍先出,動靜還不是甚大,而劉光世的主力一動,卻是綿延數十里,聲勢煊赫驚人,軍馬互相爭道,錯雜擾攘,看得準備跟進掩護大軍側翼的折家軍直是目瞪口呆,隔河相望的鄜延軍幾年未曾見他們動作,更是錯過陝西西軍大舉而出長征數千裡平江南伐燕雲的戰事,怎生就變成了如此這般模樣?
其實原因也沒有多少複雜的,鄜延軍雖然未曾出征,可精銳也已經被抽調一空,尤其用來加強了環慶軍。在伐燕戰事之時,單論一軍兵力,就是環慶軍最多,而劉延慶也極得童貫拉攏,隱隱就有與老種分庭抗禮之勢。
老種也不是省油的燈,既然你劉延慶這般急不可耐的要跳出來,那麼就以環慶軍爲主力將伐燕戰事打下去就是了。
幾場大戰,都是環慶軍遭受打擊最重,損失也最重,後來整建制的改爲晉陽軍,可謂是沒有多少人能夠返鄉。
如此骨幹完全的損失和整建制的脫離,對鄜延軍戰力的傷害當是何等樣的重大?
在劉光世劉衙內接掌鄜延路之後,好大喜功的他就大肆擴充實力,短時間內儘快的恢復鄜延軍的建制。
在骨幹凋零如此嚴重的情況下短時間內擴軍,鄜延軍這戰鬥力不向下更掉一層纔算是出鬼了呢。
而且劉光世大有豪奢之名,這豪奢生活如何支撐?除了田土回易等有數之財外,大部分還不是從朝廷源源不絕的投入陝西諸路的軍費中來。
本來楊凌崛起,中樞更易,而對西夏戰事的也已經過去,對西軍的投入已經在縮減當中,劉光世再加以截留侵吞,軍中餉項使費,常年只能拿到五六成,平日守土也還罷了,怎麼都能敷衍過去,但是一旦出征,還指望軍隊有多高昂的士氣,有多嚴整的軍容?
最後一點就是軍隊越是成分新,規模大,建制亂,就越需要主帥耐勞苦繁鉅,隨時巡視各部,掌握大軍,解決不斷冒出來的問題,震懾住軍心。
可是劉光世這劉衙內之名可不是白叫的,縱然出征當中,仍然以上百車的行李自隨。都是搭載着各般器用享玩之物,除了自己所領中軍,劉光世還能勉爲其難的走動一下,撫慰番軍心,其餘各部,劉衙內實在沒那麼多精神去一一看顧。
種種樁樁原因加在一起,就是這般讓折家軍看得目瞪口呆的景象,而劉光世卻仍洋洋自得,以爲麾下大軍如此行進,直有吞食天地之勢!區區完顏婁室,還不當望風辟易?
數百騎軍小隊,沿着山谷前進,每到一處險要山口,先是遠處哨探一番,然後就是策馬小心靠近,分遣軍馬山下掩護之後,就有一隊軍馬突出,若能乘馬則乘,不能乘馬則下馬步行,直攀上高點,居高臨下,觀望四下方圓,查探有沒有敵軍蹤跡。
這支軍馬,自然就是韓滔所部騎軍。
一萬女真大軍,一直到糜駝山腳下,都看不見蹤跡!而過了糜駝山,就是河東境。
韓滔喃喃低語一句:“進不得了,味道着實不對。”
幾名軍將都是從西軍各部中選出來的有戰陣經驗之輩,聽到韓滔如此說,人人點頭。
“直娘賊女真韃子就是誘俺們向東!等大軍都裝進山谷了,就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一陣狠打。到時候堵在山間,看怎生是好!灑家可是沒那麼傻!”
“這劉太尉主意就打得不正!只情靠人多嚇着女真韃子,奪下合河,看着女真韃子在山那頭再尋晉王死戰去,然後太尉等着撿便宜,統帥立心不正,這仗要能打得好纔是白日裡見了鬼!”
“就算女真韃子真是掉頭跑路,俺也不願意進了,後路接濟一團糟,俺們數千騎爲先鋒,人吃的少點勒勒褲帶也就過去了,可馬能成麼?要領七日精料,直娘賊的只給三日!那司馬還翻着眼睛說甚鳥道中盡多青草,馬就不能吃麼?”
“要是俺在當場,就把了這廝!臨陣之際,馱着俺們百多斤的漢子到處亂跑,說不得還要衝陣廝殺,沒有精料,哪匹馬能撐下去?也不要多,這鳥司馬連吃三日草,還能不死,俺們人馬都餓着肚子打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