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眼下並非是感到僥倖的時候,他幾乎是拖着二狗子便往城牆上衝過去,神策軍雖然是大宋當中最精銳的幾支部隊之一,因爲燕地朝廷還沒有足夠重視,現在神策軍基本處於自給自足的狀態,少了中間運轉官吏的剋扣,他們拿着最好的俸祿,受着最好的訓練,但這個二狗子乃是他渾家的弟弟,其實加入不久,一手刀法是他親手所教,實際上卻並沒有見過多少血,但越是如此,他越是不能讓二狗子往後退,因爲神策軍歷次血戰,折損兵員也是不小,麾下有三分之一的將士都是新兵。
城牆之上,有人擡着滾油往牆外潑下去,箭矢飛舞間,火焰呼嘯而起,薛永走進自己的手下之中,放聲大喊:“老子病大蟲回來了!看到沒,那個女真的兔崽子已經成肉泥了!老子還吃了兩口!石頭、滾油,給我往下扔,給我燒了他們,燒熟了他們!”
箭矢從女牆的上方飛過去,落入裡間,他幾乎是毫不閃避地走在城牆上,周圍的士兵眼見主官的兇悍,也拿起城防的器具更加猛烈的往下砸,而在不遠處,一架雲梯倖免於猛烈的防守,便有女真的精銳衝了上來,薛永提着大刀便叫了二狗子等人衝過去。
白刃戰在城牆上陡然間廝殺在一起,薛永與一名高大的女真雜胡拼了兩刀,將對方刷的斬殺在刀下,周圍的親兵也與女真人激烈的對拼着,他那二狗子虛晃一刀,在一名女真人揮刀砍來的同時避讓過去,而後“啊……”的一聲吼,將鋼刀直接刺進那雜胡的肚子,然後紅着眼睛推着那女真人後退。
薛永猛地衝上去。格擋開另一名女真士兵的大刀,那肚子被刺穿的韃子還在後退,手中的長刀已經往二狗子的頭上砍了過來,而後砰的一聲被薛永的鋼刀砸開,他同時一腳將那女真人踢飛出去,然後抓住二狗子的衣領。往一邊撲開,躲過了其餘兩人的攻擊。
在城牆上滾起來,他啪的一個耳光打在了二狗子的臉上,周圍全是喊殺之聲,他衝着二狗子那狂熱的臉吼了一句:“閉着眼睛你殺個毛!老子告訴你,現在你與某麾下子弟都是一般,血性一些,不要讓人笑話了俺們神策軍!”這話喊完,他“啊!”的一聲衝出去。一刀捅進一名韃子的肚子裡,而後瘋狂攪了幾下才猛然抽刀後退。
四周都是血腥的氣息、燒焦的氣息,他來不及看二狗子的狀況,因爲更多的女真人正在衝上來,旁邊有鮮血灑在他臉上,那是他麾下一名親兵的脖子被砍斷了,屍體倒下去。
他大喊着衝上去,刀光激烈的碰撞。火花、慘叫,血光四溢。一根鐵槍砰的砸在他頭上的瞬間,他看見二狗子從旁邊撲了過來。之後,聽到隱約有人喊:“守住!守住!潑韓五來了!”
“韓都虞候來了,韓都虞候帶兵來了……”
薛永的廝殺武藝,只能算水平之中,一連殺了十幾名韃子已經達到極限。聽到這句話,卻也是疲憊得緊,被不知道哪裡掃過來的鈍器砸暈在地。
金人的軍隊抵達居庸關之後,首先奪取的是居庸關城西北面,那裡三面環水。易守難攻,能夠如此準確地找到這樣的駐軍點,自然是熟知燕地地形的郭藥師對居庸關附近的瞭解所致。
女真人只准備了半日便對居庸關發動了進攻,這一次的試探性進攻在當晚被早有準備的薛永抵擋住了。
就是薛永值防的這一戰,單單是神策軍的傷亡就到了千人以上,薛永醒過來後,時間已是傍晚了,周圍都是慘烈的叫喊之聲,濃烈的藥味和血腥味都混在一起。
這裡乃是軍中設的傷病帳,參與了城牆戰鬥的大量傷員都被集中在這裡,戰陣上的傷勢不比其他,斷手斷腳,眼睛沒了,都是常事,有人在治療中發出瀕死的**或是慘叫。薛永的旁邊有一個腿斷了的傷者,睜開眼睛看着上方,正在發出無意義的聲音,薛永恍惚了一陣才能坐起來,然後有親兵過來。
薛永一把抓住了他:“怎麼樣了?勝了?”
“勝了、勝了,韓都虞候帶兵過來,將女真狗全都擊退了。”
“哦。”薛永將手放下來,而後又忽然擡起頭。
“二狗子呢?他去哪了!他怎麼沒來!”對這個被他帶入軍中的二狗子,薛永自覺還是有一份責任。
手下那親兵猶豫了一下:“他……受傷了……”
“受傷了!怎麼樣了?在哪裡,帶我去見他!”薛永怔了一怔,猛地翻身下牀,他身體晃了晃,然後扶着那親兵的肩膀站穩了,拍拍腦袋,又覺得沒事,於是快步往前方走去,旁邊是無數如地獄景象一般的傷患。濃烈的氣味,血結成了痂,哭叫之聲,痛喝之聲,斷手斷腳者對於往後生命的絕望。
有人哭着大喊:“我看不到了,我看不到了……”那些大夫一個個的臉上也是神情慘白,他走出這片營房,一名大夫正趴在地上嘔吐。
好在他那二狗子受傷不重,如今呆的是不遠處的輕傷營房,薛永走過去看見他,才放下心來,而二狗子已經從牀上下來,準備走人了,眼見薛永過來,便道:“姐夫,姐夫,我殺了三個,我殺了三個!”
薛永看了看他,然後拍拍他的肩膀,目光冷下來:“你小子命大,跟你說過要攪,刀捅進去,要立刻攪,不然死的是你。”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姐夫,你沒事吧?你沒事了?”
“沒事了。”薛永點了點頭,當天晚上,薛永回到軍中,神策軍所在正在議論行賞之事,薛永手下的士兵死了一百多,正屬於有大功的部隊,燕京留守楊畋發了大量銀錢下來。
第二天,錢便到位了,除卻死者的撫卹,薛永麾下的兵丁各得了五貫十貫不等的銀錢,而留在他手上的,則有八十餘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