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懷猛的回頭,大力擺手,做出了讓隊伍散開的手勢,他緊緊皺着眉毛:“前面有敵軍!噤聲!可能輕騎前鋒,蒙山口約莫已經失守,弓上弦,準備迎敵,且戰且走!”
湯懷聲音低沉,卻有着說不出的威嚴,雨夜巡哨出去十里,正是筋疲力盡,滿腹怨言的士卒們一怔,竟然一句話都沒有多說。紛紛從弓袋當中摘出騎弓拿在手中,又從撒袋當中抽出羽箭。
每個人心裡頭只是轉着一個念頭,遼狗真的來了?這姓湯的怎麼知道的?
雨天弓弦軟,幾個士卒一試弦勁就紛紛搖頭,又抽出佩刀馬槊,楊凌已經儘自己最大努力將麾下騎兵武器裝備配置到最好,弓矢不用說,軍中利器馬槊就配置了過一半!
湯懷手中一杆紅纓杆槍,紅纓卻是早已經被雨水打溼怖,遼人真的來了,真的來了!蒙山口失守,此間敵軍定然不在少數,自己這不到百人,也許能將警訊及時出,但是能阻擋他們幾天?而小楊將主他又將如何應對這局面?
不過在這百人在此,不過就是確保大家能拖住遼狗幾天,這個時候,湯懷只是緊緊的抿着嘴,年輕的面龐上全是剛毅的線條,能在這腳下死戰,捍衛這大宋疆土,讓恩主有應變的時間,自己只有一個感覺,就是心甘情願。
湯懷再度揮手,低聲下令:“遼狗多,俺們的任務是將警訊帶回去!陳老都頭,你領人先退,俺來斷後走!”
陳老都頭到現在大家都沒聽見什麼響動,只看見湯懷一臉嚴肅的對着雨霧那頭細細打量。湯懷主動挑了斷後的差事也讓他微微感動,他遲疑着不動,遼狗要是不來,這湯都虞侯不過鬧一場笑話。
看着那陳老都頭遲疑,湯懷還沒話,二十多匹戰馬已經低聲嘶鳴起來,蹄子起起落落,不安的敲擊着泥水。這個時候,大家都聽見對面同樣傳來隱約的馬蹄聲音,還有同樣低低的傳令聲音。
這些聲響輕微但是卻敲擊進每個人的心底,谷底的霧氣這個時候撲面似乎都變得加倍冰涼,每個人都豎起了汗毛,遼狗真的來了,而這個湯都虞侯,直娘賊的,是比他們這些老卒最先發現!
陳老都頭低喝一聲:“湯都虞侯,你們走,俺帶弟兄斷後”
湯懷只是無比兇狠的看着陳老都頭幾人:“走!退回去告訴小楊將主,蒙山口已經失陷,直娘賊的遼狗想抄俺們的後路,儘快傳訊給小楊將主,護着馬小英,方旭,儘快回到小楊將主之所在!”
湯懷聲音沉沉,看着他剛毅的面龐,陳老都頭一句話也不多說,只是嗯了一聲,帶領士卒掉頭就走,回去的路上只是不住的回顧。留下的神策軍騎兵不過五六人,不住的看着湯懷,湯懷朝他們做了一個手勢,緩緩的勒馬而退。
他只是留在最後頭:“來的應該只是遼人前軍,他們也是邊探路邊前行,沒想到在這裡撞上了俺們!只要能殺退他們試探性的第一次撲擊,這些前哨也不會戀戰,會退回去將軍情傳報給大隊!俺們馬力將竭,跑不快的,只有殺得他們不敢朝前纔是生路,都跟着俺,俺會帶大家回去!”
湯懷提着紅纓槍,頭也不回的低低囑咐,他說的道理都是常理,神策軍之中的這些人也是打老了仗的,如何不明白這個道理,斷後一則是確保有人將警訊帶回去,二則就是如湯懷所說。
不戰一場今日是不能善罷了,誰讓突然在這穀道當中碰見了遼人前軍!如此大雨,如此要地,能冒雨前行,值此兵荒馬亂之際,還能有其他不相干的人不成?道理是這麼個道理,這位湯都虞侯也身先士卒的承擔了斷後的重任。
可是年輕如他,真的能承擔將大家帶回去的這個重任麼?每個神策軍士卒的嘴裡都是又幹又澀,只是死死的盯着對面的霧氣深處,聽着那裡傳來的不詳聲響。
蒙山口之所在,留守的神策軍士卒早已經是死傷盡滅,蒙山口之上,旗號全無,裡間密密麻麻佇立的只是遼人制式兵馬,一個洪亮的聲音卻是傳來了,“俺們此刻已經到了宋人後路,便是直接往宋人的後路兜頭殺上去,遇上糧隊不需貪念,直接一把火焚燬之。”
說話的便是大石林牙了,此間遼人兵馬幾近兩千,俱是精銳,一衆兵馬配置也是齊全,人人都是輕騎,不過數日之間便是抄了道路,來到此間。
前方將要與湯懷遭遇之士,不過就是放出去的哨探的兵馬,耶律大石也是翻身上馬,“隨某走,這蒙山口非久留之地,俺們若是在此稍安,豈不是坐以待斃,隨某直奔宋人後路,看看直娘賊的宋人是什麼反應,俺們來去如風,他們卻是留不住俺們的。”
耶律大石的眼光極其的毒辣,宋人的短處便是騎兵稀缺,若是一但不能將這支兵馬重重的包圍,便是隻能看着遼軍揚長而去罷了,乾巴巴的在後面吃灰。
陳老都頭也是不惜馬力了,只不過片刻之間便是返回了所在,立刻便是安排了人手,護送馬小英回返,另外則是留下四五十人原處等候,湯懷還在斷後,自家說什麼也要將他接應出來。
馬蹄聲轟轟作響,陳老都頭等人的心已經繃到了極致之處,不久之後,便是見到雨霧之中,兩騎飛馳而來,其中一馬之上,郝然正是湯懷,另外一人則是隨同湯懷斷後的神策軍將士。
湯懷此時此刻,肩頭之上,插着一隻箭羽,頭盔也不知道被打落到什麼地處了,只是劈頭散發,雙眼通紅,方纔遼人哨探之人有四十餘人,自家兄弟拼死之下,才遷延了些許時間,留給陳老都頭從容置措。
湯懷身上已然負創,足足換了三個遼人的性命,這才殺將出來,這個時候,人力馬力已經空虛到了極致,湯懷緊握住馬繮的手也已經沒了絲毫力氣,身後就是緊追的遼人。
暮然之間,湯懷便是脫力一般的跌落下馬來,手中緊握的不過就是紅纓長槍,卻使將不出半分的氣力,陳老都頭見到這一刻,便是目眥欲裂,“隨某上前,搶下湯都虞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