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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勁一上來,廝殺漢說起話來也三不着倆,底下人反而勸着要散,省得生出什麼事端出來,正鬧得不可開交之際,突然就見天邊燃動而起一團火光!一團火光亮起,接着就是更多火光點燃。
然後就聽見夜色中傳來如雷的馬蹄之聲,還有呼喝廝殺慘叫之聲!席間之人面面相覷,突然都發一聲喊跳將起來,直奔上堡牆去,放眼四顧,就見到從渡口開始,一路向着此間,已經有數處軍寨熊熊燃燒起來,更傳來廝殺吶喊之聲。
道路兩側,盡是轉運物資的民夫紮營過夜的所在,這個時候民夫都被驚動,喊叫着到處亂竄。而在火光之中,已然可以看見大隊騎軍身影,貂帽鐵甲,正是女真韃子軍馬!在這夜色中,縱橫馳奔,到處追殺,到處舉火!
女真韃子突然從嵐州方向殺過來了!
這是……完顏婁室!
完顏婁室一下就進抵到臨近陝西諸路的黃河岸邊!黃河岸邊,天色漸漸的亮了起來,站在城牆上向北而望,可以看見沿河小型軍寨,堠臺,巡鋪,還有供轉運民夫更替休息的火鋪。這些地方,都升騰而起一道道煙焰,灰色的煙柱被河風拉扯得斜斜升上天際,就如在一瞬間燃起了無數道烽火一般。
北岸之上,到處都是女真鐵騎縱橫往來,到了天明,更有大隊大隊的步軍滾滾開來,四處紮下休息,到處都是女真各個謀克旗號飛舞,到處都是人喊馬嘶的景象,更有女真軍馬大搖大擺的開始埋鍋造飯,升騰而起的灰色煙柱之中,又夾雜了道道白色的炊煙。
黃河東岸的渡口也已經被女真軍馬控制,二十餘條渡船上都扯起了女真黑色旗號,在渡口左近更遣軍馬遮護,已經將在各處小堡中繳獲的弩機拉了過來,用以掩護渡口。
只有主寨一帶,還在宋軍掌握之中,女真軍馬昨夜突襲未成,到了天明,也沒有一味強攻,而是以蒼頭爲主的大量步軍重重圍困住主寨一帶,並且開始挑挖壕溝豎立寨柵,似乎準備就這樣久圍下去,哪怕是慢慢磨也要將這黃河東岸的釘子拔掉。
從嵐州向東突擊到此處,距離比從宜芳到太原遠得有限,但是女真軍馬分途而進,其隱秘迅速,其奔襲途中的堅韌勇悍,仍然超乎了駐守在鄜延軍駐守在黃河東岸的那些鄜延軍的想象!
甚或楊凌那邊戰略部署調整還遠未曾完成,女真一萬完顏婁室兵鋒就調轉了方向,一下就橫穿嵐州,橫掃鄜延軍黃河以東部分!
在鄜延軍軍城的城牆之上。一衆親衛簇擁之下,數名重將模樣的人物盡力張望着滔滔黃河東岸景象,看着這一道道升起的煙柱,看到落入女真大軍手中的渡口,都是臉色難看到了極點。爲親衛們衆星拱月一般捧在中間的一名軍將,身形高大,保養得宜,一部美髯根根透風油亮,下面還用須囊精心的包裹起來,站在城牆上也披上了甲冑。
這甲冑不僅打磨得耀眼生光,且還鎏金錯銀,陽光一照,熠熠生光有如神將一般,就連他身邊親衛,衣甲下也是錦衣燦爛,足踏絲履,宛如御駕羽林一般的排場,這名賣相極佳的軍將,正是現在實際掌握整個鄜延軍的小劉將主劉光世了。
今年應該已經是四十歲的年紀,但是保養得彷彿才三十出頭一般,平日裡動靜宴然,哪裡像是將門出身之輩,倒彷彿多少代積累下來的清華世家一般。
劉光世,字平叔,乃是將門世家,以蔭補入官爲三班奉職,累升領防禦使,郎延路兵馬都監,宣和三年,跟隨父親劉延慶鎮壓方臘起義,憑藉戰功升領耀州觀察使、鄜延路兵馬鈐轄。
宣和四年,宋軍第一次北伐攻遼,劉光世隨父攻取易州,升領奉國軍承宣使,進入高級武官行列;
在進攻遼燕京的戰役中,劉光世違約未到達,致使已先攻入城內的宋軍失援而敗,成爲宋軍攻遼戰敗的原因之一,因此被降官,不過劉延慶後來爲楊凌所殺,可以說是有殺父之仇,雖說機密,可是難免人多口雜,劉光世如何不知?
劉延慶死後,劉光世就在鄜延招兵買馬,以待天下大變,擁兵自重,麾下數萬將士也是能打得的,不過此刻,這位大有富貴清華氣象的劉光世卻是臉色鐵青,死死看了一陣對岸景象之後就破口大罵:“前面的人是幹什麼吃的?只讓女真韃子掩襲到面前都未曾發現?等某率大軍解了圍之後,管他是不是將門出身,情面也須顧不得了,就要行之軍法!”
劉光世大發雷霆,麾下鄜延諸將垂首,沒一個敢吭聲的,劉光世雖然總算是親身到了鄜延軍,已經算是難得身當前敵了,可是這些時日除了伸手向小種要各種軍資,各種支援之外,就是在鄜延軍城中日日置酒高會,還將伎樂班子都帶入這臨敵前線中來。
送到鄜延軍處準備渡河的軍資的確不少,可扣留在劉光世手中的更多,且麾下軍馬,哪怕是準備打仗了,劉光世也沒按照慣例亟發賞賜,軍餉折鈔比例還更高了一些,主帥如此,前敵軍將士卒自然也是有樣學樣。
各處煫堠堡臺,漫然無備,只以爲女真韃子一心就是衝向太原,女真以輕騎趁夜掩襲而至,突襲縱火,多少守軍猝不及防,一下就是被打得聞風潰散!
前面將領還死死守住了軍寨,苦等救援,已經算是劉光世麾下難得的忠勤之將了,在沒有楊凌的時空,這位劉光世率領麾下大軍遮護江南,可同樣也是日日置酒高會,女真大軍在完顏宗弼率領下渡江三日,才爲這位劉光世所發現。
趙構被女真大軍搜山檢海的追得差點走投無路,多半都是拜這位劉光世所賜,此刻鄜延軍突然遇襲的狼狽景象,其實算是劉光世發揮了正常水平,半點不足爲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