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一落,本是熱鬧的水榭立刻靜謐下來,隨即無數雙眼神刷刷地投射到了秦芳的身上。
這地圖炮放的……
秦芳當即是咬着牙的往對面某人那裡瞪了一眼,卻已經是改不了整個水榭裡霎那因嘲諷而引起的不爽來---這裡除了那位,可都是南昭之人,這麼一句嘲諷滿滿的話,她秦芳要是繼續裝弱不出手的話,丟的是南昭名士乃至南昭的臉,那她以後還怎麼有立錐之地?
可要是出手的話,那些千金小姐們還不得個個心裡恨死了她?只怕太后也要不爽的!
啊啊啊!前是死,退還是死,這坑……姓蒼的!長得帥就可以這麼坑人嗎?你唯恐天下不亂,幹嘛拿我當槍使?
此刻,秦芳很不爽,然而對面那位,卻是一臉人家真的是有感而發的認真表情。
隔着那薄薄地紗簾,看得秦芳有種想衝過去給他一腳的衝動,可是,就算她想也不能這麼做啊!
當下只能盡力的平淡而言:“蒼公子這話嚴重了,或許南昭的名士不如蒼公子您聲名遠播,但也是才華橫溢頗有建樹的。卿歡不才,得蒙名士們教導,自是內心尊崇着他們,只是,卿歡無有福氣與太子妃之位相牽,也不想圖惹是非,因此今日裡,更不打算博人眼眸,所以能不置評的,就不置評,只在邊上看着各位公子小姐的就好,還請蒼公子見諒,請諸位名士多多包涵。”
秦芳說完便是朝着正中和左側各行一禮。
她話說的可夠明白的了。等於是告訴所有人她今天就打算當個邊緣人的。請你們別來招我。
於是大家紛紛把目光又撤往蒼蘊那裡。蒼蘊倒是臉上做出一副可惜的姿態,輕輕地咋舌:“嘖嘖,可惜,我本來還想見識見識惠郡主的風采,既如此,蒼某可不敢強人所難,罷了!”他說完朝着太后微微欠了下身子,隨即搖着腦袋。好像真的錯失了什麼似的。
秦芳瞧着他那樣子,翻了個白眼,就想歸坐,不料此時太后卻開了口:“惠郡主雖然與皇上錯失了一段姻緣,但卻也是才情不低之人,今日你既然不願意博人眼眸,哀家也不能強人所難,這樣吧,特賜你一壺水酒,吃喝的盡興就好!”
“謝太后恩典!”盛嵐珠說的客氣漂亮。秦芳也只能陪着僞裝和睦,當下有丫頭端了一壺酒外加兩個菜放置在了秦芳面前的桌上。並親自爲秦芳斟酒一杯,秦芳只得端起酒來衝着太后一比,而後遮口的將酒喝下。
此時的酒水尚不夠精,是以有着糧食的酸甜氣,但這杯酒喝下去,微微地辛辣過後,嗓子裡卻浮着一抹花香的甘甜,倒是與衆不同。
“惠郡主,此酒如何?”
“回太后的話,此酒微辛,回甘似花,很是好喝。”
“嗯,不錯,能喝出這寶貝來!這可是先皇在世時,親手釀下的桃花釀,本來是希冀着在太子大婚之日,用來宴請諸位的,只是……哎,誰成想,變故如此之多,這桃花釀倒無緣與諸位品嚐。今日哀家邀諸位做着花燈宴,便想起這桃花釀中先帝賦予的美意,故而,哀家叫人取了一罈出來,分裝了三壺,這第一壺賞給惠郡主,還有兩壺,若哪位有興致品嚐,不妨好好彰顯才藝!”
盛嵐珠說完含笑掃看衆人,最後目光落在了蒼蘊處:“蒼公子若想得上一壺的話,可也得出手一二哦!”
太后甩出三壺酒來,立時就把尷尬的氣氛又挑了起來,水榭裡再度熱鬧比拼起來,秦芳卻是隻好落座把面前的菜和酒往口裡塞。
她原本想着喝一杯,就讓旁邊的侯子嬌分擔些,可太后那般言語,這桃花釀的意義便是非凡,她反倒沒法和別人分享,只能自己喝,所幸她的酒量不差,所以喝起來倒也沒什麼壓力。
有了先皇釀下的酒做彩頭,大家拼的也興致勃勃,從字書,到畫作,再到詩詞歌賦,一時間,整個水榭都是男女交替的相比之音,轉瞬間,先頭拿出來的幾件賞物倒是都分了出去,但剩下的兩壺酒卻還在那裡。
“葉家姐姐,你今日怎麼這般矜持,臂釧,珠鏈的不想也就算了,桃花釀總得去討上一壺吧?”南宮纓瑜忽而衝着葉芳菲開了口:“那可是我父皇釀的酒哦!姐姐快去場中跳上一段‘飛雲’,分上一壺去,想必葉相也會極爲開心的。”
“這……”葉芳菲忽然被公主點出,臉上透着一抹尷尬:“公主見諒,這幾日芳菲身子不適正在將養中,只怕,尚無體力跳好飛雲。”
“葉家姐姐太謙虛了吧,去年我皇兄生辰,姐姐一出‘飛雲’舞,深得美譽,連母后都大爲讚賞,偏生就我沒瞧到,今日裡你就當爲了滿足我,跳上一段吧!”南宮纓瑜說完揚了一下手,立時坐在葉芳菲兩側的千金小姐便是口中說着煽動之詞,人卻已動手把葉芳菲給架了起來,立時葉芳菲的臉上窘迫之色更重。
秦芳瞧看着這幫女人們的舉動,蹙着眉的把酒往口中又倒了一杯。
太后這是玩的什麼把戲?葉芳菲已有三個月的身孕,怎能行跳舞這種事?她難道不爲這個孩子擔憂嗎?
秦芳一時尚無答案,葉芳菲卻是到了進退兩難的地步,當下只能賠着一抹乾笑言語:“公主殿下既然,想看,那,芳菲,唯有獻醜,只是,只是芳菲體力怕是不足,所以只跳一小段,還望公主見諒。”
“好好,見諒!”南宮纓瑜此刻倒是一派好說話的模樣,好似真的只是想看一下而已。
於是葉芳菲當即說着得準備一下,扶着身邊的丫頭往水榭後殿而去,而她剛進去不久。太監唱音。乃是皇上南宮瑞到了。
羣臣在一次起身行禮。秦芳也躬身衝着南宮瑞的方向福身,可這一福身的,她覺出點不對來,因爲她莫名的感覺到身上本舒適的衣料竟似變得有了棱角一般,擦得她肌膚有些搔癢微痛。
“諸位平身!”南宮瑞到了水榭正中免了衆人後,便衝着太后微微欠身:“母后,朕來的遲了些,讓您久等了。”
“皇上這話客氣了。哀家是知道何爲國事重要的,皇上日理萬機本就辛苦,如今能撥冗來此陪哀家設宴,哀家已很是知足了。”盛嵐珠說着拉了南宮瑞端坐身邊,笑說着此前她叫大家如何秀才藝的事,繼而又說已有佳人正在準備獻技好贏得一壺佳釀,等下就由皇上來決定誰能得這兩壺酒等等。
南宮瑞笑着聽完後,當即應聲說好,隨即問了幾個已得賞的人後,就把目光落在了紗簾角落裡的秦芳之處。只是他還沒說話,太后一抓他的手就先說自己因何賞賜了一壺桃花釀給惠郡主。而講的時候,刻意的提及了那句,大婚之變,雖只有四個字,卻讓南宮瑞臉上的笑僵了一下,隨即人倒是扭頭去問那些公子哥兒,可有人來競爭桃花釀之類的,竟是不敢在衆人面前,再把目光落在秦芳那處。
秦芳此刻卻沒留意到南宮瑞眼神與行舉的變化,她這會兒正忙着壓抑自身那洶涌而來的奇怪搔癢與怪異的痛覺,不明白怎麼好端端的,自己身上的衣料會讓自己敏感的宛若尖刀劃身般的痛。
“叮咚……”忽而,編鐘音起,繼而流水般的琴音婉轉層疊,水榭柱後,爲自己加了水袖的葉芳菲,扭身搭肩的拖着一丈長的水袖碎布急出,翩然而至的在場中一個亮相。
立時,太后身邊的南宮瑞挑了眉,下意識的轉頭看向了身側的母親。
盛嵐珠衝他一個淡笑,抓着他的手微微地一捏。
南宮瑞抿了下脣,便是轉頭看向了葉芳菲,此刻他的眼裡竟是有着一抹擔憂之色。
下方的水榭之中,葉芳菲舞動着水袖甩擺出各種舞姿,卻動作頗有牽強,不但每一個扭轉都不到位的去展現她的身材,更在幾次的方位轉換間,都只是簡單的甩擺而已,惹得兩側曾瞧望過她舞姿的人各個生疑。
“這跳的什麼啊!”侯子嬌看着葉芳菲那舞姿,當即失望的嘟囔:“哪裡有什麼飛雲之意啊?哎,怎麼就這麼過去了?當初不是縱躍鹿跳的嗎?哎呀,這,這也太不可看了吧?當初我瞧過這段的,跳的如錦雲飛舞,如今跳得哪裡算是舞嘛!”
她嘟囔不滿,別人也是嘟囔言語,一時間,水榭裡竊竊之音,嘰喳起來,讓跳舞的葉芳菲臉色更加的難看,最後她像是豁出去般的咬了一下牙,隨即便是抓着水袖,開始了原地的旋轉。
水袖飛舞,錦衣騰轉,那一瞬,終於有了些舞蹈的美感,也讓水榭裡的竊語沉下去了許多,然而正中龍椅上的南宮瑞卻是眉頭緊蹙,他甚至另一隻手緊抓扶手,似有要起身制止之意,但,他始終沒有,因爲他的另一隻手被他的母后緊緊地抓着,這讓他明白,自己必須忍着。
而同一時間,秦芳卻覺得,有種“突突突”的聲音在大腦裡回想。
她明明看到的是葉芳菲舞動的裙襬旋轉,偏偏那裙襬時不時的要變一下,變成螺旋槳飛速的急轉畫面。
不,不對!
秦芳使勁的攥了自己的手,而後搖了搖腦袋,螺旋槳的畫面消失,面前依然是葉芳菲旋轉的舞姿。
我這是怎麼回事?怎麼會想起這些?
秦芳不解,但卻努力的讓自己保持清醒,並將撐在桌上的右臂從桌上慢慢縮下,而後仗着大袖遮擋的,立刻在內開啓自身的狀態檢索,因爲她想弄明白,自己這到底是怎麼了?